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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陆羽把这座宫殿叫做天羽宫的真正原因,更多的人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与陆羽自己的名字遥相呼应罢了。
而自从天羽宫建成之后,陆羽就经常一个人站在这里,默默地眺望着北方。
就跟现在这样。
同样没有人知道,陆羽站在那里究竟在看些什么。
偌大的一个天羽宫中,只有陆羽一个人,身边就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这里是万巫谷的禁地,未经陆羽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天羽宫半步,否则杀无赦。
这是天羽宫落成之日,陆羽所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当时,不少人听说陆羽大兴土木建设天羽宫的事情后,都暗地里准备了许久,就为了在天羽宫建成之日来向陆羽祝贺,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可这些人,全都被陆羽这一道冰冷的命令给挡在了外面。别说进入天羽宫了,他们就连天羽宫的大门都没有看到就被赶回去了。
陆羽那时还格外说了一句,这条命令对所有人都有效,上至长老堂主、下至普通弟子,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条命令。
就在这条奇怪的命令颁布的同时,所有负责建设天羽宫的人也都被陆羽下了封口令,谁敢对外泄露有关天羽宫的一个字,诛灭九族。
以当时陆羽万巫谷谷主的身份、地位和权势,没有人会怀疑陆羽的决心。那些负责建造天羽宫的宗门弟子和工匠,全都对此事守口如瓶,任凭其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他们都不敢说出有关天羽宫的任何情报。
逐渐的,天羽宫就成了万巫谷人人谈之色变的一个名词。它的神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就连万巫谷外的人都知道有天羽宫这个地方,都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但陆羽的命令和狠辣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横在了天羽宫的前面,挡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因为畏惧陆羽的威严,没有人敢因为自己的那一点好奇而去查探这个禁忌。
天羽宫在那里矗立了二十年,从未有人敢去打扰。这也让陆羽可以放心的待在天羽宫里,陆羽才能每天像这样,静静的遥望着北方。
自从住进天羽宫之后,陆羽每天都会这样。二十年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这样看了多久。也越来越清楚的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看多久。
这或许就是自己这段时间越发忧愁的原因吧。
“羽儿!”
就在陆羽站立在那里将近两个时辰,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只剩下最后一点余辉的时候,一声呼唤,从陆羽的身后响起。
陆羽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妇人,露出了笑容。
“娘亲,你来了。”
除了陆羽之外,雪婉秋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自由出入天羽宫的人。每天这个时候,雪婉秋都会来到天羽宫,陪陆羽坐一会,说一会话。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每天都会坚持这样的习惯?具体原因雪婉秋也说不上来,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娘亲,快坐。”
陆羽拉着雪婉秋坐下,同时麻利的为雪婉秋倒上了一杯香茶。
这壶香茶是提前准备好的,时间也把握的精准,在雪婉秋来的时候,泡的刚刚好。
对陆羽的的茶艺,雪婉秋也是赞不绝口。每天一壶清茶,也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默契。
经过二十年的时光,雪婉秋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美妇人了。虽然面容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无情的岁月还是留下了自己清晰地痕迹,一条条鱼尾纹出现在了雪婉秋的脸上,原本乌黑亮丽的三千青丝,也多了一些白发。
这就是娘亲老去后的样子吗!不过还好,纵使岁月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娘亲依旧是那样的美丽。
此时的陆羽也不再是当初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了,经过几十年的打磨,陆羽的脸上多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沧桑。不过,这份沧桑不仅无损他的英俊,更使陆羽陡增了不少的威严。
几十年的岁月,不管是雪婉秋还是陆羽,都变了不少。唯一不变了,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了。
雪婉秋看着陆羽小心的为自己沏茶,眼神中尽是慈祥和满足。
似乎对雪婉秋来说,能喝上一口陆羽亲手炮制的茶,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娘亲,请、”
陆羽将泡好的茶双手端放到雪婉秋的手里。雪婉秋单手接过,放在嘴边轻轻的喝了一口,一股清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娘亲,如何呀?”
“不错!”
这几句对话几乎是他们母子二人每天见面之后必须说的。雪婉秋能喝上陆羽的一口茶,陆羽能听到雪婉秋的一声表扬,两人的心里都感到满足了。
雪婉秋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眼神中尽是探究的意味,仿佛这个她已经来了无数次的天羽宫,每次都能给她新的意外。
陆羽自然也看到了雪婉秋的变化,笑着说道:“娘亲,你觉得这里如何?”
“不管看多少次,每次都让人觉得惊奇。这就是你一直生活的地方吗?”
陆羽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一直,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一点意外,过得稍微差了一点。等到了后来的时候,就慢慢好起来了。”
“慢慢好起来就好。你也不用着急,有些事情,总会越变越好的。”雪婉秋看着陆羽,说道:“这里虽然比你以前的条件差了一些,但好歹可以遮风挡雨。你现在住在这里,感觉还好吗?”
“还行吧。”陆羽含糊的说道:“经历了那些事情,我对这些东西都已经不在意了。就像你说的,这里好歹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修炼,都不耽误。”
陆羽所建立的这座天羽宫,不同于万巫谷的任何建筑。完全仿制现实中的天羽宫建设,不管是整体架构还是内部布局,甚至是桌椅板凳的位置,都和九玄宫的天羽宫一模一样。
这就是陆羽二十年来一直掩藏的天羽宫的真相,一个完全属于的九玄宫的建筑。甚至在天羽宫的大殿之上,都挂着玄木真人的一副题字。
这里看起来,和现实里一模一样。
“要说这里最好的地方,就是庭院前的那一片菊花了。”
陆羽指了指外面的那一片花坛,邀功的说道:“娘亲,那片花坛,你觉的怎么样?比爹给你弄得花谷,还好看吧。”
雪婉秋笑着说道:“羽儿为娘准备的,自然不是你爹那个莽夫可以相比的。这是娘见过的最漂亮的菊花了。”
得到雪婉秋的表扬,陆羽像个小孩子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娘亲喜欢就好。”
在这一刻,陆羽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万巫谷谷主、只是一个在母亲面前撒娇邀功的普通小孩。
每天的这段时光,是陆羽这几十年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母子两就这样坐在那里,一边品着香茶,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聊着,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直到那一壶清茶见底,直到太阳西沉,繁星占领天空,雪婉秋才站起身来,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了。
“羽儿,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就在雪婉秋刚刚转过身的时候,陆羽却突然把雪婉秋给叫住了。
“娘亲,等一等。”
雪婉秋站住,又转过身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陆羽:“羽儿,还有什么事吗?”
陆羽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雪婉秋:“我有些话,还想和娘亲说一说。”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雪婉秋失笑着,这陆羽怎么到了今天还耍这种小孩子脾气呀:“如今都已经这么晚了,羽儿你也该休息了。”
陆羽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行,这些话我必须现在就和娘亲说清楚。要不然,就等不到明天了。”
雪婉秋看着陆羽倔强的样子,从陆羽的脸上似乎看明白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悲伤,却还是听从陆羽的话,又坐了回来。
“好吧,羽儿。你有什么话,就和娘说吧。”
陆羽深吸了两口气,也坐回到了雪婉秋的对面,却似乎不敢面对雪婉秋,眼神一直漂移。
看着陆羽有些紧张的样子,雪婉秋轻轻笑了笑,安慰陆羽到:“羽儿,你不要感到为难。有什么话,你直管说就是了,难道你以为娘亲会怪你吗?”
听到雪婉秋的话,陆羽浑身一震,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雪婉秋,眼睛中却已经闪出了泪花。
不管事前做了多少的准备,下了多大的决心。可当这一刻终于来临的时候,陆羽才发现自己依旧是那样的软弱。
之前已经告诉了自己多少次了,要学会坚强。可陆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在面对雪婉秋时,他的心中还是胆怯了,害怕了。
而雪婉秋也没有因为陆羽的这幅样子而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羽,等待着陆羽开口。
陆羽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下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娘亲,我回到这里,快要四十年了吧?”
雪婉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呀,快四十年了。”
“快四十年了。娘亲你都已经老了,而我也已经快六十岁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雪婉秋笑着说道:“亏你知道你已经快六十了。从你回来那天起,我就一直说要给你物色合适的人选,让你娶妻生子,为陆家开枝散叶。可你就是不肯,一直拖到现在,你始终都是一个人。”
“娘亲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陆羽苦笑道:“有你在,我就已经不敢面对了。如果再添牵绊,你要我如何抉择呀。娘亲,这个愿望恐怕你注定要落空了。”
“落空!这可不一定呀。”雪婉秋说道:“你不肯就范,究竟是你是害怕了,还是你心中已经有了所爱,不愿在这万巫谷中另寻他欢。”
陆羽闭目沉思了片刻,最后说道:“不敢,也不愿。并非心中已有所爱,而是这颗心早就已经死了。”
“娘亲呀,自从那天以后,我就已经是一个罪人了。终我一生,都不可能洗刷掉我身上的罪恶,而且我以后还会犯下更大的罪孽。既然我注定要走上这条不归路,我又如何必再拖其他人下水呢?”
雪婉秋似乎早就知道陆羽心中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眼中的悲哀越来越深了。
“痴儿呀痴儿,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陆羽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雪婉秋的问题。
陆羽睁开眼睛,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猛地一转。
“我回到这里四十年,从父亲手中接过万巫谷谷主的位置也已经二十年了。”
“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完成了父亲一直想完成的理想。让万巫谷可以称霸神州、君临天下,成为神州大地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提到自己的丰功伟绩,陆羽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自豪和骄傲,反而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一样,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了这个结果,父亲那里也算有个交代了。就算以后他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怪我心中只有你,而把他忘了。”
听到陆羽这么说,雪婉秋突然笑道:“你真好意思说。你回来以后,就一直对你父亲敬而远之,多长时间了连见面都不见,一句话都不说。等日后他找到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的,父亲他会谅解我的。我这几十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父亲他是不会嫉妒的。”
陆羽慢慢的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些无法掩饰的悲伤:“父亲他很清楚,就算我一百年不理他,可日后我们终会有相见的一天。而娘亲你,我却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说到最后,陆羽看向雪婉秋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不舍。曾经与雪婉秋生离死别的那种痛楚,再次涌上了陆羽的心头,疯狂的撕咬这陆羽。
上一次,陆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绝尘而去,眼中的泪水被他抢强行咽回肚子里,没有一滴洒出。
而这一次,在陆羽终于狠下决心离开雪婉秋的时候,那心碎的痛楚终于让他不堪忍受,强忍了几十年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落下。
“娘亲,这个梦我已经做得太久了。到了现在,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