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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娘子水芝站在院门口道,“太太,老爷已经在屋里了。”
夏氏点点头,她刚从百善堂请安回来,天色还未大亮,即使是三月也还是有些湿寒,掀帘子进屋,冷热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薛世铎原本坐在榻上,看到夏氏进屋便站起身来,从手里递过去个暖手的小铜炉。夏氏自然而然伸手过去,指尖冷不丁触到丈夫的手,上头因着年岁渐长生着些薄茧,传来的暖意熨帖舒适叫人不舍得放开。
这还是薛世铎先前受伤时两个人养成的习惯,夏氏一僵,猛地抽回手,薛世铎下意识地想握住,两厢一错,手炉“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炉盖、轴承、炭火散了一地。夏氏嘴唇张了又合,终是别过头,清清冷冷地说一句“对不住。”
丫头们打扫地面、搬炕几、提食盒、布碗筷,屋子里的动静很快多起来,冲散了那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自打夏氏生病之后,这一向和薛世铎见得很少,真个做到了相敬如宾,彼此礼貌疏离得和不常上门的客人似的。前一日娘家嫂子林氏上门来透露了些意思,想为侄儿夏承毅求娶晗姐儿为妻,夏氏避无可避,又因为薛世铎近来衙门里的差事总是忙到很晚才回府,惟有早上有点时间,只好请了薛世铎回院子里一起用早膳。
夏氏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薛世铎沉吟半晌,道:“安南侯府是百年的世家,舅兄和嫂子都是明事理的人,诚毅这孩子呢也是个肯上进的,若是单看这些,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夏氏点头,以示赞同。
薛世铎话音一转:“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始终是冷暖自知。这事儿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思,若不能互生欢喜,便是门第再般配,也不过是徒增恼恨。”
坐在对面的丈夫拿调羹一下一下舀着瓷碗里的粳米粥,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举手投足仍斯文儒雅,只是仔细看时,却能看到鬓角有一根半白的头发,夏氏心头一酸,这样的一个人,被她误了半辈子。
他说的对,不能互生欢喜,便是徒增恼恨,“我并未当场应承嫂子,先和你说一声,若是觉得合适,我再探一探晗晗的意思。”
木樨打起帘子,“老爷,太太,谢表姑娘过来了。”
屋里的两人还未点头,谢巧姝已经进了屋子站在珠帘隔出来的外间,后头跟着的丫头手里提了个食盒,她微微地诧异一笑:“表哥也在呢。”谢巧姝这几日在薛府各处走得勤,她天然有股让人难以见外的气质,已和众人十分亲近,若是她当真不知薛世铎在,倒不能说她失礼。
谢巧姝说话的时候抿唇一笑,她五官本来就生得精致,这一笑更显得眉梢眼角都有光华流转,说完这句话不再看薛世铎,静静站立在外间,等夏氏出来了,打开食盒端出一盒糕点,“我做了一盘玫瑰水晶糕孝敬姑妈,姑妈尝了之后觉得好,让我给大嫂子送一盒过来尝尝。”
薛世铎饭还未吃完,这时候也不好立时提脚就走,他本就不是别扭的人,既不好走便索性坦然端坐在内间,加快速度吃饭。
那一盘糕点个个都半寸见方,琥珀色的半透明冻里面影影绰绰有各色的玫瑰花碎瓣,晶莹剔透让人见之生喜,夏氏挟起一块送到嘴里,入口清甜不腻,唇舌间弥漫秋桂的盈盈香气,她一向不喜欢吃甜食,也要赞一声妙思巧手。
长得好,人温婉,针织厨工也不错,这是个好姑娘。
薛世铎已然用完了饭,起身拿了衣架上挂着的帽子就要出门,经过外间走到门口,全程看都未看谢巧姝一眼,夏氏心一横,道:“表妹这糕点做得十分别致,今儿还是沾了老太太的光,老爷尝一个再走罢。”
薛老太太向来不喜夏氏,要说谢巧姝是过来给夏氏送糕点的,薛世铎岂会相信?薛老太太这些年几乎从不和谢家的二舅来往,突然就对这个侄女儿这么亲近,又谢巧姝入府之后,薛世铎去百善堂请安时,薛老太太总是想方设法递话给谢巧姝,叫他不得不和这个表妹接触……再一联想薛老太太一直为府里没有承爵嗣子忧心,薛世铎心下是有数的。
薛世铎不相信夏氏会不懂,但是此时,她却想撮合他和别人。
他站在门口回过头,朝夏氏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眼平静无波,然而夏氏敌不过,眼神闪烁调转了目光。
“你既喜欢便多吃一点,时辰不早,我得去衙门了。”薛世铎回过头,戴好帽子,大力掀开三尺见宽的门帘子,恰恰这时外头一股风挟了料峭春寒趁机朝屋内盘旋而来,夏氏是个未愈的身子,这股风的冷叫她肺里止不住咳嗽的痒意,“咳,咳……”本来就有一口糕点含在喉头将吞未吞,这样一来,竟呛住了。
薛世铎一脚已跨出门口,连忙折返回来,等侍立在夏氏身旁的丫头反应过来时,他已送了一杯热茶到夏氏手上。夏氏呛得厉害,接过茶喝了,屏气忍了一刻终于平息下来,薛世铎一言不发,仍旧掀开帘子出门,只是这回掀开的幅度小了许多。
谢巧姝垂眸,这位大表哥和大表嫂确然疏离,但,似乎并不是传言中毫无感情的样子。
***
这几日,即便是交泰殿里最得宠的太监和宫女也不敢高声说话,衣服也一律不敢着喜庆之色,无他,二皇子病势越来越沉,据说已经悬于一线之间,张皇后是个贤良人,应当为此忧心忡忡。
张皇后意态悠闲地端坐在凤椅之上,对下首的二公主道:“去看看你哥哥,别叫他往外头睿王府去。”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太子的病终于好了许多,这两日已经能够下床到外头晒晒太阳,只是太子听闻二皇子病危,死活非要去探看,张皇后生怕他过了病气,那可会要她的命。
二公主不满地道:“如今宗人府已经在替我相看驸马的人选,我打听过了,里面并没有表哥,母后你倒是管一管啊!”
张皇后有些恨其不争,气得一指戳在二公主头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林恒?”到底知道女儿心系林恒多年,苦口婆心道:“林家已经是阁辅之家,又尚了一个公主,宗人府不考虑林恒乃是情理之中,你若真要想如愿,只有你大哥登了九五方可。”
或许要不了多久呢,张皇后这样想着,怕女儿嘴浅露出去,只道:“你若想嫁便找个合适的嫁了,你若不想嫁,母后也自有办法。”
这话二公主是信的,毕竟父皇是个昏聩的人,如今前朝后宫母后都很有一片势力,因此松了口气缓了脸色,往东宫去了。
女儿走了,张皇后挥退殿内的人,唤来常嬷嬷,“二皇子如今是什么情形?”
常嬷嬷是张皇后出嫁时从承恩侯府带过去的,在外人眼里亦是身份超然,这几日天天都代张皇后去睿王府看望二皇子,既是做给外人看,也是探听虚实,“仍旧是昏迷不醒,开先两日能灌进去些药水和粥汤,现在已经连嘴都撬不开,奴婢看着怕是……”常嬷嬷隐了几个词,接着道:“睿王妃日夜守在二皇子榻前,也是水米难下。”
张皇后会意地点头,虽是叹气却难掩笑意:“真是可怜,刚新婚就要守寡。”
她起先以为卫贤妃母子是要装病陷害她下毒,后来仔细上前查看,二皇子倒地后在金砖地上磕出的一条大口子十分骇人,怕不敢故意为之,而接下来几日太医院众人都束手无策,魏国公府发动多年人脉寻找来的民间神医也毫无用处,卫贤妃天天哭的肝肠寸断,连宣和帝都深受打击,仿佛一夜老了许多,张皇后这才信了。
自个儿的儿子日益好转,卫贤妃的儿子却日近黄泉,张皇后心里实在是欢喜良多,随意问道:“皇上呢?”
“皇上头几日都宿在叶贵嫔宫里。”叶依兰母凭子贵已又晋一级,常嬷嬷觑了张皇后的脸色,“这两日有胆大的太医婉言劝说可以准备二皇子后事,皇上悲痛之下已然病倒了。”
张皇后一向知道丈夫懦弱经不得事,且也活的太窝囊了些,下头的人在他面前什么话都敢说,突然一个念头转过,她一把抓住常嬷嬷的手道:“皇上病得可重?”
常嬷嬷显然已经打探过了,道:“奴婢偷偷问了去问诊的太医,说是气血瘀滞,床都起不来。”
丈夫还算年壮,经二皇子一事竟然就到这种地步,看来吕仙人先前那些丹药还是起了作用的,可惜如今宣和帝身边的饮用管得更严了。
不过,这倒让她有了新主意,甚至可以一石二鸟,张皇后翻出得意往事回想了一回,常嬷嬷领命而去。
三日后,乾元殿,丑演交替,宣和帝被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惊醒。
“皇上,不好了,叶贵嫔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