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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开了。
如同躺尸在床上一般的汤夫人,飞快地爬了起来:“谁?”
来人并不说话, 只是朝着屏风后的大床走近了。
汤芸害怕地攥住了汤夫人的袖子。
汤夫人看清了跟前男子穿着的衣衫, 乃是红色的……像是什么官服……
汤夫人虽然有些心机手段, 但她毕竟乃是后宅妇人,哪里知道这人身上穿的乃是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
男子冷着脸便将她们带了出去。
汤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以为燕王终于愿意放她们离开了, 这几日的生活将磋磨了汤夫人的脾气, 她连闹也不敢闹, 只想着先快些回到汤家,别的日后再作筹谋。汤芸想的也一样。这二人谁都没想到, 就在她们被关在燕王府的这几日, 汤家如今的模样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被带出去后, 汤夫人和汤芸都以为等待着她们的回汤家的马车。
哪里知道……眼前出现的却是……囚车?!
“这、这是什么?”汤夫人声音颤抖着问, 她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去。”男子说着迅速给她们戴好了镣铐, 然后不容得她们抗拒,便直接将她们塞入了囚车。
汤夫人气得大声尖叫,汤芸也有样学样跟着尖叫咒骂了起来。不得不说, 汤芸的表现也真是家学渊源了。只可惜汤家母女实在选错了撒泼对象, 锦衣卫哪里会跟她们讨价还价?
陆长亭走到王府大门外,看着汤家母女满面怨憎愤怒地被塞进了囚车。
汤夫人此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徒劳地大喊:“是他!一定是姓陆的使了什么诡计?但你是燕王妃啊,你是燕王妃啊,他怎么敢……”汤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虽然不知晓局势,但她也并非真的蠢笨,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燕王府会如此对她们,怕是事情已经有了变故……什么事才能导致皇上亲下的圣旨有所变故?汤夫人不敢想。
陆长亭看了看囚车远去的身影……轻笑一声。
解决了汤家等人,北平才算是真正掌握在朱棣的手中了……接下来,就等那场令洪武帝刮目相看,从而更为放心地让儿子掌管北塞的战争了。
陆长亭转身进了王府大门。只不过他没走上几步路,便正巧撞上了张行瑜。
陆长亭冲张行瑜点头示意,随即便要绕过他离开。哪里知道张行瑜不仅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反而还定定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张千户?”陆长亭不由疑惑地出声。
张行瑜见陆长亭并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张行瑜便整好了面色,道:“陆公子似乎并不大记得我了……”
陆长亭当然不能说“是”,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高兴,他淡淡一笑道:“怎会?张千户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
这话反倒是将张行瑜说得脸红了,毕竟当初他在陆长亭跟前留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陆长亭当然不会在记不记得这一点上面打转,他极为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张千户比起从前,变化甚大啊。”陆长亭这可不是为自己开脱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张行瑜比起之前莽撞的姿态,如今就要显得内敛许多了,冷静沉着了,虽然外表仍旧是一把利刃,但却不会让人联想到莽夫上去了。陆长亭能感觉得出来,他内里掩藏着的嚣张肆意,随着锦衣卫的地位越发提高,日后张行瑜只会越来越嚣张肆意。
这种特殊的变化,使得张行瑜的外表也有了变化,何况人本身在过了一年有余后,哪里还能同之前一样呢?张行瑜的身形又拔高了一些,面部棱角也显得更为冷漠锐利了,就连眼神也有了变化……所以陆长亭在见到他之后,才会只觉得眼熟,而并未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
张行瑜这会儿更觉脸红,以为陆长亭是指他从前太过鲁莽不讲道理……张行瑜面上棱角融化,随即笑道:“从前都是我的过错。”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当然不会还揪着这点儿过错不放。
“日后我定然会寻觅机会,对陆公子多加补偿。”张行瑜这话说得很有底气。当然,以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地位,也的确是能将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陆长亭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中却是有些意动的。当谁都能跟锦衣卫攀上关系吗?这当然不容易!在永乐年间,能和锦衣卫攀上关系的,几乎能横着走了。这时候虽然不及永乐年间,但那也是极为难得的。当然,陆长亭又不作奸犯科,这点儿对于他来说是没甚用处的,他看上的还是锦衣卫乃是最靠近洪武帝的这一点。
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就算用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结个善缘便已经是优势了。
种种念头飞快地从陆长亭心底掠过,这会儿陆长亭面对张行瑜的时候,面上的温和欣悦之色也就变得更为真诚了。
“当年我也不过玩笑话,没想到张千户铭记至今。”陆长亭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张行瑜捧了一把。
张行瑜根本没察觉到陆长亭的有意拉拢,但他却为陆长亭这句话而感觉到心情愉悦,他面上笑意扩大,道:“时刻不敢忘!”
张行瑜这话说得半点含糊敷衍的意思都没有,陆长亭就禁不住有些好奇了,心高气傲的锦衣卫真能记得这份歉疚?并且还一记就这么久,连时刻不敢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若是换个人来说这五个字,陆长亭怕是以为对方乃是记恨在心了,但是换做张行瑜来说,倒是叫陆长亭无法怀疑了,毕竟张行瑜面上神情光明磊落得很,任谁对着他这张脸都无法生出怀疑之心来。
陆长亭笑了笑,不好接张行瑜这句话。
张行瑜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热情了些。
张行瑜马上换了话茬,道:“我怕是在北平停留不了多少时日,陆公子若是何时有空暇,便允我请陆公子一同用顿饭如何?”
陆长亭闻言,顿时更觉惊讶了,他不是惊讶于张行瑜会请他一块儿吃饭,而是惊讶于张行瑜的措辞。
“你有空,我请你吃饭”,这是很常用的一个句式,但实在少有人会说出“允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来,仅仅多一个字,姿态就截然不同了。
张行瑜在他跟前还当真舍得下脸面,将姿态放到极低啊……
一时间陆长亭也有点儿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就好像原本以为能得五万块,骤然升级成了五十万一样。
陆长亭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快速点头应了:“好。”
张行瑜来到北平是真的很忙,他并没有多少与陆长亭寒暄的机会,何况二人之间并不熟稔。所以在草草立下约定之后,张行瑜便匆匆离开了。
陆长亭也莫名松了口气,对他有恶意的人他见了不少,但莫名其妙有着无限好意和热情的人,他见的真不多,若是再聊下去,他怕是更觉得怪异了。
送走张行瑜后,陆长亭便回去好生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是每日雷打不动的看书,完成当日定量后,陆长亭方才入了睡。
第二日朱棣没有归来……甚至接下来几日都没了朱棣的踪影,陆长亭隐约能猜到他在做什么,自然不会有所埋怨。何况朱棣不在跟前,也正好留给了他时间梳理回到北平后发生的事。
这一梳理,便是五日。
先回到燕王府的反倒是张行瑜,他没有擅闯到后院来,当然,纵然是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在王爷的府邸之中也很难做到畅通无阻,他是无法闯到陆长亭跟前来的。
这消息是马三保递来的。
“张千户相邀。”紧接着马三保说了个酒楼的名字,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陆长亭,问:“陆公子去吗?”
“去。”
马三保点点头,马上退下准备去了。
马三保比三子更清楚燕王府的事宜,就连过去跟在陆长亭身后的那个小厮潇潇,也远不如马三保的灵活聪明。陆长亭一面喜欢马三保的行事,一面又可惜自己是留不住他的,因为人家注定要做历史上更为伟大的事。
很快马车和随行的侍卫都准备好了,陆长亭只管带着马三保上马车,其余的别便不必操心了。
张行瑜先行离开燕王府到达了酒楼,陆长亭跨进门的时候,张行瑜已经端正地坐在那里了,比起身后带了不少人的陆长亭来说,张行瑜孤零零一个看上去就有些“可怜”了。
不过张行瑜尽管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给人的气势都是极为不好惹的,若论起可怜,那么还是站在他跟前忍不住浑身哆嗦的伙计瞧着更为可怜。
那伙计是当真被张行瑜一身的气势震慑住了,可怜巴巴地倒好了茶水,又擦干净板凳,随后赶紧退了出去。等伙计退出来撞见陆长亭一行人的时候,再度惊得腿软了。当然不是因为陆长亭这张脸太过好看,而是因为这伙计一眼就看见了陆长亭身后跟着的人,这阵势,自然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伙计吓住了。
“陆、陆公子……”那伙计一边喊着一边紧张地往更后面的地方看去,显然他以为燕王或许也跟着来了。
张行瑜听见了声音,立即转过了头来,见陆长亭在北平知名度这样高,张行瑜不由得挑了挑眉,但随即一想,他便觉得仿佛陆长亭本就该有如此待遇似的。
陆长亭越过了那伙计,直接走到了张行瑜的跟前坐下。
其余人便把守门外的把守门外,守门内的守门内,唯有马三保是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了陆长亭身边。
张行瑜先是舒了一口气,道:“总算能闲下来一些了。”
“事情办完了?”陆长亭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张行瑜却是认真地答道:“已经办完了,汤家人和高家人都由我们一并押送带走,下人们由燕王处置。只剩下将这次的事好生告知给平燕府的百姓了。”说到这里,张行瑜皱了皱眉,面露遗憾之色:“如此一来,我也不可在北平多留了,要回应天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陆长亭也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来接触张行瑜这个人……实在可惜。
张行瑜不知陆长亭的心思,又道:“我已经将菜先点了,待饭食送上来后,若是陆公子不喜欢,再另点如何?”
这样的行为一般来说是有些无力的,陆长亭有些好奇,张行瑜怎么会又犯了这样莽撞的错误。
不过当饭菜呈上来的时候,陆长亭就不这样想了,因为他很快发现,这些食物竟然恰巧都是他所喜欢的。陆长亭一下子就被惊住了。
张行瑜是如何得知的?任是陆长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来。难道说这时候的锦衣卫已经对于搜集消息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了吗?
此时张行瑜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口了:“那次送王爷回北平时,我与其他几位同僚有幸同王爷、陆公子一同用饭,便记下了当时桌上的饭食。想来以王爷待陆公子的情谊,桌上饭菜怕是多半都为陆公子喜好之物,那日王爷给陆公子夹了哪些菜,我也依稀能记得,所以便大胆先按照记忆点了菜。”
陆长亭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就吃过一顿饭啊,你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您可真是天生的锦衣卫啊!
张行瑜也算是另类地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实在……令我有些惊叹。”陆长亭语速缓慢地道。
张行瑜笑了笑,面上却无邀功之意,当然,他乃是锦衣卫,乃是官,乃是天子近臣,哪里需要向陆长亭一个平民邀功呢?
陆长亭心底倒是因此举对张行瑜愈加欣赏,也更为看好了。若是一年多以前的张行瑜,他不好评判,但如今的张行瑜……他却敢说,他在锦衣卫里怕是能成就出一番大事,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可惜陆长亭只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有毛骧,蒋瓛,还有较为出名的纪纲、卢忠、钱宁等人……其它官儿稍小些的,陆长亭便是一概不知,因而他也就不知道张行瑜未来是个什么模样了……不过,对于一个风水师来说,从面相来判定,他也能看出张行瑜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长亭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目光的。
陆长亭有意将张行瑜发展成为北平与应天府的纽带,而张行瑜也有意讨好陆长亭,两方都在做努力,自然一顿饭吃得是越发融洽。
张行瑜兴起时,甚至还与陆长亭说了锦衣卫的训练日常。见张行瑜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陆长亭也就放心听了,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机密。
在中国人的饭桌上,吃饭乃是小事,谈话方才是大事,自古便大抵如此。
此时也是一样,陆长亭用得半饱以后,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凉菜,更多的确是与张行瑜说些闲话。
张行瑜在陆长亭跟前是分外爽朗的,两人这么一聊,用饭的时间便自然被拖延得长了。
那厢朱棣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了手中的事务,随后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王府之中,这时候他便有些后悔他太早捅破与陆长亭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了,正巧赶上这个时候,刚与陆长亭定情,便将人给抛下了,这令朱棣觉得分外的愧对长亭,他更不希望长亭因此而生出什么不快来……
当然,后悔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毕竟相比起这点儿后悔,之前终于得到陆长亭应答的喜悦和甜蜜,是朱棣怎么也舍不得丢开手的。
恨不得早在应天府时就和陆长亭定下来才好呢!
虽说朱棣很清楚,自西安之后他和陆长亭在一起才是最佳的时机,正是彼此思考清楚,最利于感情升温的时候。
万般思绪从朱棣的心头掠过,他大步跨进了燕王府中,直接了当地问一旁的下人:“陆公子在做什么?”
那下人很是老实地答道:“陆公子同张千户去酒楼用饭了。”
朱棣的面色霎时就冷了下来,那下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
“去的什么酒楼?”朱棣沉声问。
下人这倒是没有忘记,忙将那酒楼的地址说了个清清楚楚。于是朱棣刚刚跨进门来,还没来得及停歇上一会儿,屁股连椅子边儿都没挨呢,他便又快步从燕王府中出去了。
那下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公子就去吃个饭,主子怎么就这样担忧呢?许是近来北平多事的缘故吧……
朱棣气势汹汹地出了燕王府,骑着马就往酒楼去了,等到了酒楼门口的时候,朱棣反倒又冷静下来了。
其实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陆长亭是多么难以打动的一个人了。他在陆长亭的身上花费的可是几年的时光,方才有了今日。长亭面对那张行瑜的时候,表现得何其陌生,管那张行瑜怀的什么心思,都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
朱棣心底是有醋意,但他绝对不愿意因此而引得陆长亭不快,所以朱棣重整了面色,方才迈入了酒楼之中。
酒楼的伙计看见朱棣之后,还好生地擦了擦眼,有点儿没明白今日是怎么回事……那陆公子可都吃了好久了,怎的燕王现在才来呢?那伙计疑惑归疑惑,却是不敢去打听贵人的,他只赶紧将朱棣领到了陆长亭的包厢外,全然不需要朱棣说一句话,那伙计便自行领会了。
伙计敲响了门,低声道:“陆公子,王爷来了。”那伙计不认得张行瑜是谁,更没认出来张行瑜那身打扮,于是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张行瑜了,便干脆略过了他,只与陆长亭说了。
王爷?北平还能有哪个王爷?
陆长亭顿时就中断了与张行瑜的闲聊,他想也不想便快步起身走到了门边,然后侍卫代替他之手打开了屋门。
朱棣的面容便映入了陆长亭的眼帘之中。
因为顾忌到陆长亭的心情,朱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便露出了温柔宠溺的神色。只是陆长亭并未沉溺在这般神情之中,他此时更多关注到的是朱棣眉梢眼角显露出的疲色。想也知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整顿好军务,收拾好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哪怕朱棣贵为王爷,却也不得不劳心劳力。不然,他怎么能保证平燕府的军务变成他想要的模样呢?
“从哪里过来的?”陆长亭低声问。
朱棣没想到陆长亭张嘴会是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方才道:“从王府。”
陆长亭这才挪开身子,好让朱棣走进来,他接着问:“几时回的王府?”
朱棣身后的程二笑嘻嘻道:“就方才,回了王府后,主子见你没在,便立即出来寻你了。”说着,程二还哀怨地看了陆长亭一眼:“没想到小长亭竟然是背着我们在用美食!”
“你若喜欢,坐下来吃便是。”陆长亭满不在乎地指了指席面,等指完陆长亭才陡然想起今日的东道主乃是张行瑜,陆长亭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他转动目光朝张行瑜看去,正要说话,张行瑜却是极为善解人意地道:“请。”显然便是接受燕王带着亲随突然插.入进来了。
陆长亭拉着朱棣在身边落座,程二却并未坐下来。他也只是嘴上说得溜,但真正场合上他却不会轻易乱了规矩。
张行瑜见状,便挥手叫来了伙计,让他给程二连同其他侍卫再摆了一桌饭食。吩咐完后,张行瑜方才看向朱棣道了一声:“逾越了。”
朱棣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若说原本还有醋意,那么在陆长亭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同坐下的时候,便统统烟消云散了。
哪管张行瑜有什么心思呢?反正此时唯有他方能这样亲密地与长亭坐在一处,只有他才能知道长亭的掌心有着怎么样灼热滚烫的温度。
想着想着,朱棣便如同上了瘾一般,他把玩着陆长亭的手,半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陆长亭察觉到了朱棣的举动,面色微微一变。
难道恋爱当真会降低人的智商?不然朱棣怎么会做出这等举动来?周围可还有这样多的人呢!
陆长亭的心跳快了起来,甚至他很快感觉到呼吸似乎都变得不够顺畅了,陆长亭忍不住戳了一下朱棣的掌心,示意他消停一些。
但陆长亭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动作对于朱棣来说,却好比调.情一般。
指尖轻搔过掌面,这不是调.情是什么?朱棣无比坚定地认为。
陆长亭和朱棣在桌面之下进行着不可告人的“活动”,自然就顾不上说话了,张行瑜扫了他们一眼,心中有些奇怪。毕竟这会儿屋内突然奇怪地安静了下来。张行瑜抿了抿唇,道:“王爷的事情可进行得妥当了?”
朱棣这才顿住了把玩揉捏陆长亭那只手的动作,心底一边想着,长亭的骨头虽然硌人,但是肉滑软啊……燕王觉得自己能玩儿一天。当然,此时朱棣面上还很是正经地道:“嗯,已然妥当了。”
张行瑜也不敢多问,免得触犯了别人的忌讳。其实打燕王进来以后,张行瑜心底就陡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排斥感,毕竟他是想要借此机会与陆长亭叙旧、说说话的,哪里知道燕王突然插.入,自然的,有些话张行瑜便不能说了。
气氛虽然一时尴尬了起来,但大家都并非蠢笨木讷之人,很快便用其他的话让气氛重新归于正常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顺利挣脱了朱棣的大掌。
朱棣倒是没再做什么,他慢腾腾地捏起筷子,这才开始用食物。
桌面上的食物自然被换下了不少,而后重新送来的食物便是热腾腾的了,还氤氲着一股香气呢。
朱棣吃得慢条斯理,每当张行瑜按捺不住欲与陆长亭搭话的时候,朱棣便仿佛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于是张行瑜不得不回过头来和朱棣说话。
次数多了之后,或许张行瑜还没发觉到什么,但陆长亭已然是哭笑不得了。
……吃醋?又或是极为霸道的占有欲发作了?
陆长亭不得不出声催促:“四哥若是觉得饱了,我们便早些回王府歇息吧。”
朱棣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筷子:“走吧。”长亭一句“我们”便已经足够令他心旷神怡了。
这回轮到张行瑜怔住了。
张行瑜没想到好好一顿饭,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不得不看向那厢的程二等人:“他们可用好了?”
程二一抹嘴站了起来:“好了,多谢张千户款待!”
张行瑜顿时就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了。
其余人也纷纷抹嘴,跟着站了起来,道:“多谢张千户。”
张行瑜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来。
他总有种这些人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说再见的感觉。
其实这种现象放在北塞正常极了,他们吃饭都极快,竭尽所能地填饱肚子,说放下碗便能放下碗……当然这种方便战时调动的行为,看在张行瑜的眼中就成为对他的不待见了。
不过张行瑜心胸也不小,当然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跟着站起身来,将他们送出了酒楼,随后才自己转身付了帐,紧接着离开了酒楼。
陆长亭和朱棣这厢一上马车,朱棣便放松地靠在了马车壁上,俨然一副休息的模样。陆长亭忍不住道:“既然已经回了燕王府,怎么不直接先休息一二?”
朱棣眼也不睁,轻笑道:“长亭知道缘由的。”
陆长亭是能猜到,但是猜到和从朱棣口中亲自说出来,那自然是不一样的。陆长亭舔了舔唇,犹豫着伸手掰了掰朱棣的身子。
朱棣动也不动,低声问:“做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来的时候,随之散开来的乃是一股迷人的雄性味道。
陆长亭没有半点波动,只淡淡道:“靠着马车壁不觉得硌吗?”
不管硌不硌,这会儿那都是硌啊!
还用再想吗?
这样的时机实在千载难寻。朱棣想也不想便睁开眼,挪动位置,然后从善如流地靠着陆长亭的腿倒了下去,正好便枕在陆长亭的腿上。虽然陆长亭同时感觉到了腿上一沉,但好歹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就是这样的姿势,导致他微微一低头,便能瞥见朱棣的面孔。
他的眉眼,口鼻……都一一入了陆长亭的眼,陆长亭甚至能清晰看见他眉毛的纹路走向。
朱棣的皮相也是分外俊美的,陆长亭还隐约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当初在中都初见时的少年影子。
陆长亭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出了神。
不过此时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单纯地垂下了眼,除非朱棣立即睁开眼来,方才会注意到陆长亭在注视他。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
陆长亭很是干脆地将朱棣叫醒了,朱棣直起身来,面上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他低声道:“从前总是长亭依偎在我怀中,难得四哥也有享受的时候。”
陆长亭推了他一把:“不是累了吗?快些洗漱了歇息去。”此时和朱棣逞点口头上的厉害,可没什么意义。
朱棣下了马车,随后回过头来,紧紧地盯住了陆长亭的双眸,像是非要从陆长亭的眼底捉住担忧之色一般。
陆长亭垂下眼睑,站起身来……腿麻得如同过电一般……
陆长亭好歹没有摇晃,而是装作半点事也没有,从容地从马车上下来了。
陆长亭这般模样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朱棣,待陆长亭踏到实地上之后,朱棣也顾不上去瞧陆长亭方才是否在担忧关心他了,他竭力压制住想要将陆长亭抱起来的冲动,最终还是只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做法。
他伸手将陆长亭拉了过来,一手搂住了陆长亭的肩膀,好让陆长亭直接靠在他的身上。
下人们照旧一脸见怪不怪。
倒是程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个动作结束得很快,所以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程二的不对劲。
陆长亭靠着朱棣,腿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知觉,等他们走到了屋外,陆长亭已经能够自己走动了。
他正要推开朱棣,朱棣却先一步推开了跟前的屋门。陆长亭只得先拔腿进门,朱棣在后头“啪”地关上门,然后还不等陆长亭回过神来,一双手就从背后伸来,直接将陆长亭抱了起来,朝着床边去了。
陆长亭:……
朱棣这会儿舒爽极了。
终于不用忍了!
陆长亭脸上闪过绯色,但他到底没有挣扎着要下来,反正……反正也就这么一截路,朱棣有本事就一直扛着他别放下来。
朱棣将陆长亭放到床上坐好,但是还不等陆长亭屁股底下坐热呢,朱棣就猛地将他按倒下去吻了上来。
陆长亭有点懵。
这是发生什么刺激到朱棣了?
不过这个吻虽然如狂风骤雨一般来得突然又霸道,但也结束得很快。
朱棣意犹未尽地直起身,道:“长亭可是忧心我休息不够?”
“你难道不累吗?”陆长亭反问他。
朱棣笑了笑:“累。”说罢,他脱去外衫,头一次这般不讲究,直接在陆长亭身边躺了下来,他还顺便伸手将陆长亭拉拽着躺了下去。
“不过有长亭在身侧便不累了。”朱棣又道。
陆长亭抿了抿唇,伸手勾住了朱棣的手掌。
朱棣嘴角弯了弯,面上神色更为放松愉悦:“所以委屈长亭陪我歇息一会儿了。”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别的话却是并未多说。
朱棣是真的累了,他反握住陆长亭的手以后,便沉沉睡了过去,倒是没再嘴贫了。屋中很快安静下来,陆长亭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倦意上了头,他闭上眼也渐渐入了梦去。
这厢,马三保和程二守在外头,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马三保当先问:“您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程二咧了咧嘴,头疼着怎么措辞,老半天才从喉间挤出来一句话:“你常跟在陆公子身边,有没有觉得近来陆公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
程二摸了摸头:“……那是我想多了。”
马三保:……
真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