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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很快就吃饱喝足了,他站起身来,道:“二哥, 走吧, 我有事与你说。”
朱樉毫不怀疑陆长亭有正经事与他说, 当即便起身同陆长亭出去了,留下了亲随在后头结账。
“我看说书先生对那酒楼很感兴趣,百姓们也乐得茶余饭后听上两句, 不如便先让几个说书先生, 将那酒楼闹鬼的事夸大。然后二哥派兵捉拿城中零散布下的白莲教众, 再借由说书先生的口告知百姓,他们看着受伤的白莲教众进酒楼去了。”陆长亭说得兴起, 语速便加快了不少, 但是一回头, 却见朱樉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有何意义呢?”朱樉问。
陆长亭顿了顿, 朱樉难道没有操纵舆论的概念吗?
“白莲教是以什么作为幌子蛊惑世人的?”陆长亭反问朱樉。
作为和白莲教打交道极多的皇室中人, 朱樉对他们的敌人了解颇为详尽,想也不想便道:“以弥勒下生,明王出世的口号妖言惑众。”
“可白莲教若是没什么弥勒, 也没什么明王, 反倒是与鬼邪扯上了关系呢?”
朱樉双眼一亮:“若是如此,那么百姓们自然便会抵触白莲教。”
“白莲教有一张嘴可以蛊惑世人,那说书先生还有一张嘴呢,端看谁说得更像罢了。他们张口就能胡来,说弥勒,讲明王。但还有什么比百姓们亲眼见鬼来得更令人信服呢?”
“办法很好,但是……让百姓们亲眼见鬼?”朱樉怀疑地出声,他觉得这不可能做到。
“没有真鬼,还不能装神弄鬼吗?何况酒楼也的确是在闹鬼,只是范围小到不足以让那么多百姓见到而已。”陆长亭淡淡道。
朱樉前后疏通想了一遍,忍不住一把搂住了陆长亭的肩膀:“长亭大智啊!从前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手段呢?”
他们或许也曾经做过操控舆论的事,但是他们应当并没有形成系统的概念,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招式。这个法子谁都明白,只是一时间都拐不过来弯儿罢了。
为什么陈胜吴广起兵前,要先搞出“大楚兴陈胜王”的把戏,也就是为了在舆论上占领高位。
陆长亭一把推开他:“我们还去酒楼吗?”
“不去了。”眼下有更有意思的事,朱樉自然也就没兴趣去看那酒楼的人何等倒霉了。
两人倒是也没坐马车,只一路慢腾腾地走了回去。朱樉这张脸在西安城中几乎谁人都认得,陆长亭走在他的身边,难免被众人注意到。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有些怀念北平了,毕竟北平百姓不仅早就习惯他的存在了,甚至还对他的风水本事倍加推崇,实在淳朴得很。
陆长亭就是这样顶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跟着朱樉一同回到了秦.王.府。
两人过了城门,进了后宫,刚一跨过门槛,陆长亭便见着了由丫鬟扶着的邓妃。邓妃之前是被吓得不轻,不过那时候确实是心理压力太大了,邓妃才会崩溃。而当一切都恢复正常,邓妃也不用再对着朱樉那张冷酷的面容,自然压力得到减轻,慢慢的,她身上也不再复之前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了。
只是经受这么一遭折腾,邓妃削瘦了不少,精神气也折了半,瞧上去终究不比之前那般娇俏可人了。
双方正巧撞了个正着,邓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呆了呆,而后才反应过来,忙朝着朱樉见了礼。朱樉虽说是将人放出来了,但心底还记着王氏那一笔呢,只是此时不好一口气将次妃也发作了,朱樉才没有去管她。
“退下吧。”朱樉冷淡地道。
邓妃神色复杂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走开了。
陆长亭被她那一眼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这就是在秦.王.府的不便了。纵然邓妃再如何可恶,但确实他和朱樉的亲密太影响别人的感情了。若是朱棣那个光棍,自然不一样。
陆长亭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朱樉之间的距离。他是半点也不希望再有他人误会。
朱樉也察觉到了陆长亭的用意,顿时僵了僵,好半天脸上的表情都是冷的。
陆长亭独自去练了会儿功夫,然后便回屋子看书去了。
朱樉觉得颇为尴尬,倒是不好去打搅陆长亭,只埋头按照陆长亭所说的那样布置去了。
陆长亭又跟着邹筑墨学了几日。他知道这时候罗贯中已经写出至少十卷的三国志了,陆长亭实在心痒难耐,恨不得能一阅之。
待这日读完书后,陆长亭便没有急着离去。
邹筑墨发现陆长亭虽然底子薄弱,但却实在是个聪明的学生,少有他听不明白的时候。因而今日见陆长亭没有离去,他便有些疑惑了。
“还有何事?”邹筑墨问出声,便见陆长亭直勾勾地看向了罗贯中,邹筑墨不由皱眉:“这是做什么?”
“罗先生每日在院子里写的是什么?”陆长亭也是仗着脸嫩,所以由他说出这话,倒是并不会讨人不快。
罗贯中扫了他一眼:“你想看?”
陆长亭忙点了点头。
其实这时候,写话本戏剧小说,都还属于下九流的行当,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愿意将之展露给陆长亭看,那实在是在晚辈跟前跌了份儿。但是罗贯中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大大方方地道:“你若要看,每日在院子里看便是。”说着,罗贯中还露出了一个极为寡淡的笑容:“若你有什么建议,也可直接告诉于我。”
陆长亭闻言还有些惊讶,当真这样大方?
邹筑墨都没想到罗贯中会如此说,他立即道:“这、这如何能行……”
“如何不能行?”罗贯中道。
“还无人看过……”
“若是你问我要,我也是给的。”罗贯中道。
邹筑墨傻了眼。
陆长亭这会儿都快乐坏了,还没人看过啊!那他便是第一个看到罗贯中手稿的人了!
“那我明日再来吧。”陆长亭微微一笑,冲着罗贯中鞠躬道。
“嗯,去吧。”
陆长亭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也算是穿越到大明的福利了罢。
陆长亭的步子都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打院子里出来后,陆长亭便带了侍卫又往酒楼去了。
侍卫们早就知道陆长亭是故意在那掌柜跟前做戏,此时自然也配合得很,一进门便是极为不解地道:“这坡地方人家都说闹鬼了,陆公子何必还来这里?”
史二叔迎了出来,面上神色很是冷厉,差点就被侍卫这一句话给捅爆了脾气,他竭力地压住了心底的怒气,将陆长亭引了上去。
史二叔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一片大好的光景之下,他们突然走上了末路,一个闹鬼就轻易打垮了他们,这是史二叔从前怎么也想不到的……但是不管他信不信,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百姓们对他这里唯恐避之不及,从前被蛊惑的那些愚民如今竟然也有了动摇了,更可怕的是继齐王之后,秦王怕是也要磨刀霍霍对准他们白莲教了。
所以现在他们的希望就全部在陆长亭身上了,此时自然是心中再有怒气,也不会发泄出来。
反正……反正等到事成以后,这位陆公子也不会有命活着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等史二叔开口,陆长亭便已经当先开口斥责他们了。
史二叔傻了眼:“我、我们……”
“你们果然是白莲教。但你们怎么蠢到,暴露得满城皆知?秦王马上就要在城中剿灭白莲教了!你们都这般了,还能救得我了吗?”陆长亭冷笑一声:“现在走到这一步,叫我如何信你们?”
侍卫就守在包厢外。
史二叔又愤怒又是震惊,但他还是没忘赶紧提醒陆长亭:“小声些!”
“若是你们没法子自保下来,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我是不会帮你们的。”说罢,陆长亭便直接甩手出去了。
史二叔气得要命,偏偏他又拿陆长亭无法,只能生生受了。
待陆长亭走了后,史二叔斟酌一番,最后还是提笔写了消息让人送出去了。
陆长亭回到秦.王.府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告给朱樉:“那掌柜送消息出去了,担心打草惊蛇,我们的人没有拦。”
“没有拦也没关系。”陆长亭抿了抿唇,口吻无比轻松地道:“他应当是去寻求援兵,让总坛再派人手前来襄助。”
“他傻了吗?这个关头还敢让人来?”那前来报告的人瞪大了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朱樉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可是长亭跟他说了些什么?”
陆长亭也不隐瞒,将自己对史二叔说的话完整说了一遍。朱樉当即就露出了笑容:“长亭高招!”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应了朱樉的夸奖。
而跟前站着的报信人还是一脸迷惑,全然不明白,为什么陆长亭说了这番话,史二叔便火急火燎地去求助了,他若是聪明些,就应该知道在秦王打算清扫白莲教众的时候,赶紧撤离出去啊。
陆长亭看出了这人的疑惑,淡淡道:“风险和利益是并存的。”见那人还是不解,陆长亭换了个说法,并且说得更详尽了一些:“现在酒楼成了这个模样,假如秦王扫荡真的将白莲教教众拿下了不少,到时候他受到的责难将会是很严重的。他在西安布置了这么几年,会甘心得到这样的结果吗?而眼下有个将功赎罪,并且甚至是能让他得到大肆赞赏的机会,你觉得他会放弃吗?哪怕这个机会充满了危险,但若是连试也不试,他就只有坐着等死了。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那人面上的疑惑终于渐渐转为了恍然大悟。
朱樉笑了笑,道:“我之前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抓住更多的白莲教众,白莲教的人很是谨慎,若非是出面煽动百姓的时候,他们很少会露出尾巴来。没想到当利益摆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们便忙不迭自己来暴露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陆长亭道。之前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啊。
“那么我们便多等上几日吧。”朱樉道。
陆长亭点头,反正他该做的事都差不多做了,现在就等着白莲教倒霉便足够了。
陆长亭满脑子还是罗贯中呢,说了没几句话便撤了。闹得朱樉在后面皱眉不已。难道是他何处将长亭得罪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邓妃污蔑他们那事了……朱樉不由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该如何与陆长亭道歉,他哪里知道,陆长亭现在根本就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厢酒楼中,史二叔焦灼地等待着回信。
而在遥远的北平燕王府中,也有人在等待着回信。
燕王府没等到回信,史二叔倒是先等来了白莲教的人。
能够轻松杀死秦王,不仅对于史二叔来说是个诱.惑,对于白莲教来说也是个莫大的诱.惑。毕竟看似白莲教兴风作浪厉害得很,但实际上他们别想抓住一个机会来对大明皇室下手。皇宫中柳妃能做到那一步,都不知道耗费了白莲教多少人力物力还有心力。但最后都失败了。如今又有机会来了……能够杀死秦王啊!秦王是朱元璋极为.宠.爱的一个儿子啊!常有人说,若是哪一日太子不在了,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便是秦王朱樉了……
综合种种,白莲教实在无法抵御这等诱.惑,所以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将人派了出来。
连三日都不到,酒楼就又迎来了一批客人,这批客人打的幌子是给酒楼送货来的。只有陆长亭和朱樉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朱樉也不耽搁时间,很快组织了人在城中对白莲教进行了扫荡,当然故意落下了酒楼。
然后陆长亭也再度带着侍卫上门去了。
陆长亭将侍卫打发出去了之后,史二叔假借交流风水之名,带着陆长亭在酒楼里转悠了起来,于是陆长亭也和多个白莲教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大约是陆长亭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白莲教的人最多的一次了。
史二叔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此你可放心了?你要知道,我们的势力并不弱,要救你出来是很容易的,你助我们,我们救你,很划算的事,不是吗?”
陆长亭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史二叔还当他是在衡量他们的力量,他哪里知道陆长亭就是单纯记下他们的长相,到时候好让朱樉别漏了一个人。
陆长亭咬了咬唇:“好吧,什么时候动手?”
“今日。”
“不行。”陆长亭摇了摇头:“邓妃被放出来了,她很难缠。”
“那你想什么时候?”
“三日内吧,我会找机会动手的,若是一旦事成,你们便必须及时将我救出去。”
史二叔笑了笑:“这是当然。”只是他的眼底明显带着几分阴冷的味道,他或许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哪里知道这些都被陆长亭看在了眼中。
陆长亭作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不便多留,我先走了。”
史二叔笑了笑:“吃顿饭吧……来酒楼怎么能不吃饭呢?”
陆长亭皱眉:“拿吃饭当借口已经不像了,就说我是来找你说风水的便好。”周围这么多白莲教的人,他若是真坐下来吃饭,他也只会觉得实在影响胃口。
史二叔无奈,只能送他离去。
一回到秦.王.府,陆长亭便道:“叫几个画师来。”
朱樉愣了愣:“叫画师做什么?”
“好保证白莲教的人一个都不漏啊。”
朱樉顿时扬起了笑容:“白莲教的人,长亭都见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仅见到了,我还记下来了。”
朱樉这会儿是连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毕竟陆长亭着实太厉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陆长亭能帮他解决掉这么多的麻烦。朱樉也不再犹豫,马上让人去叫了几个画师来,当然行事都很低调,免得让白莲教的人察觉到了。
很快,画师被带到了跟前来。
“我说,你们画。”陆长亭言语简短地道。
跟前的画师多少有些不满,觉得陆长亭的姿态实在太过颐指气使,何况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说,就得劳动他们这么多人来画?
朱樉为了不泄露出去,所以并未说这是要画白莲教众的画像,画师们自然只以为是陆长亭将他们过来耍着玩儿的。此时多少都有些不满。
陆长亭装作没看见他们的不满,先点了个人上前来,开始口述给他。因为学过面相方面的知识,陆长亭抓人的面部细节抓得很准,很详尽,所以从他笔下出来的人像基本都不会出错。但是画师抱着轻慢的姿态,自然不肯好好画,也没将陆长亭说的放在心上。
陆长亭面色沉了沉,不待朱樉开口教训,他便已经当先将那画师一把推开:“既然画不好,便在一旁瞧着吧。”说罢,陆长亭让人去取了自己的笔来。众人便看着他捏着一杆怪模怪样的笔,便开始在纸上作画。众人想嘲笑,但是又不敢,毕竟那被他推开的画师现在都还在遭受秦王的冷眼呢,他们可不想被秦王以这样的方式记在心头。
哪怕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哪怕他们暗地里表露出的嘲讽更多,陆长亭也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他下笔沉稳,很快就勾勒出了人脸,然后是五官,细节……待他挥笔画完之后,周围的人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这就算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啊!而且比他们惯画的人像看上去要真实许多,看着这张画像,他们便能准确想到那人的模样。
朱樉也惊住了:“我倒是不知,长亭竟然还有这样的卓绝本事!”他说一声“卓绝”,旁的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之前那表现得极为不屑的画师,此时自然是埋着头连抬也不敢抬,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若是早有这样的本事,干什么还让我们来画?”
陆长亭对待这种人向来瞧不上,画师可以抵触他,但起码画师应该尊重他自己的职业,他得王府的钱,就应当做好自己该做的,太拿自己当回事,连本分都忘记了,自然也别想别人来尊重他了。
陆长亭当即就冷声道:“看来你是对王爷的吩咐有所不满了?”
那画师是针对陆长亭的,哪里敢对朱樉有不满?他马上为自己辩解道:“自然不敢……公子为何污蔑我……”
“我有污蔑你吗?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你却如此怠慢,又再三表露不满,难道还不是你对王爷有所不满吗?”陆长亭冷冷地看着他道。
画师额上滑过了冷汗,这才知道自己针对对方表露出的不屑和不快,其实就是变相的对王爷的不满,那画师连忙跪了下来。
但不得不说他醒悟得实在太迟了。
朱樉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驱出王府。”
那画师瞪大了眼,若真是如此,那么他的名声便毁了,一个得罪了王爷的人,还有谁敢用他?
画师跪地磕头,求饶不已。
但是莫说白莲教之事本就是大事了,光是画师惹了陆长亭这一点,便让朱樉无法容忍了他。
将那画师驱出去之后,这一出杀鸡儆猴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之后的画师不敢再有半点怠慢,对陆长亭也不敢有分毫的轻视了,陆长亭说什么,他们便按着去画什么,花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将所有的画像都画好了,一共足足有四十来张。
当然那些小喽啰就没必要被画进去了,现在能画在里头的,都算是有点用处的。
捏着这沓画像,朱樉要扫清他们容易得很了。朱樉当然难免露出激动之色:“今日累着长亭了,回去好好歇息,明日我们便捉拿白莲教。”
陆长亭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的确有些累了,他灌了两杯茶水便回去休息了。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而酒楼里的白莲教众却半点也不曾睡好。
因为他们又见鬼了。
夜里,唯有这处酒楼变得灯火通明了起来。
史二叔端着烛台走了出来,身边还跟了不少人,有个下属模样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苦着脸道:“摔死了。”
史二叔黑着脸走下楼梯,将躺在血泊里的那人翻了过来,那人面露惊恐之色,显然是被惊吓到了极致,方才会如此。
身边有人道:“这是第几个了?”
史二叔抿了抿唇,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不得不开口道:“第四个了。”
那人怒道:“四个了!都死四个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若是这次那个小白脸成不了事,你受得起这个重罚吗?什么见鬼!你是搞什么行当的,你应该知道不可能见鬼!若是实在不行,我们便撤出这里……”
“不行,这里我经营了几年,都是心血!而且贸然撤出只会让秦王起疑……”
“那你就看着人这么死吗!”那人刚怒斥完,突然,他的脸色变了,他张大了嘴,而后哆哆嗦嗦地抬手指向了虚空中的方向:“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他确实又看见了,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身后一干人跟着看了过去,在强烈的暗示之下,他们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尖叫声。
“有鬼!真的有鬼!”
其实有的人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但是恐惧的情绪已经笼罩了他们,此时再看地上倒着的那人,便更觉得可怕了……
“别吵!别叫!再叫下去,死人的事就瞒不住了……”史二叔愤怒地大吼。
众人四散开来,纷纷躲回了房间之中。
史二叔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朝地上看了一眼:“去,去收拾了……”说罢,他露出了疲累的神色,眼下只能希望那陆公子动作快些了!
酒楼里这么一番折腾,第二日闹鬼的传言自然更加泛滥了,不同的是,这次还有人说这酒楼和白莲教有关系,他们还在里头杀人……有人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但也有人深以为然,仿佛真的看见里头杀人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秦王派出亲兵,带着当地府衙的人,将酒楼团团围住了,并且是以调查命案的名义,百姓间顿时哗然不已,更加深信里头就是白莲教的人了。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白莲教会杀老百姓,还会招鬼……招鬼啊!那是何等邪术啊!谁敢与之为伍?一时间,白莲教在西安城中的名声糟糕到了极点。这是白莲教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们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名声,一朝就全丢了?
就在史二叔等人犹豫着要不要舍弃酒楼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舍弃的机会了。
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皂隶推门进来,黑着脸将里头的人先拿下了。
经受了一.夜折磨的众人,精神萎靡,连该不该抵抗都不知道。
“都别动!”秦.王.府的亲兵们带着兵器快步走了进去,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人本能地心悸。
秦.王.府的亲兵很快将尸体找了出来,然后移交给了皂隶。若是没有挪动尸体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为了不惊动人,先将尸体收拾了,那这顿时就变了个性质,变成了疑似杀人案。
有秦.王.府的亲兵从旁辅助,他们很快就将众人收押了。
动作雷厉风行得史二叔还没能从懵逼中脱离出来。
怎么……怎么就一朝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多日来的压力让史二叔头疼欲裂,几乎难以思考,直到他们被关进了狱中,史二叔都还没想出来一个脱困的法子。
看着狱卒越走越远,而他们被留在了黑暗的牢房之中,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埋怨起了史二叔。
史二叔冷笑一声:“这与我何干?若是你们心有不满,便应当去找那鬼啊!”鬼,该死的鬼!哪有那么多的鬼可以让他们见?难道真是风水出了问题?史二叔终于怀疑到了这上面来。可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风水?
为了安抚住士气,史二叔不得不道:“我们还有那个人。”
其他人冷笑道:“我们都被抓起来了,他还会愿意出手吗?”
“我在秦.王.府中还有人手,我们被抓,自有他们督促他去完成。”
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秦王死了,他们就能等来援救,若是秦王不死,总坛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他们。
他们却不知道,隔壁牢室里,陆长亭轻笑了一声:“那就让他们好好等着吧!”
朱樉跟着笑了笑,这才同陆长亭一起往外走去。
史二叔等人还抱着陆长亭会出手的这棵稻草,但是这棵稻草他们也抱不紧了。因为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他们都没能等到秦王身死的消息,反倒是他们因为跟杀人案扯上了关系,还被加以刑讯逼供。他们不敢想象外面已经将白莲教传成了什么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史二叔心底渐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疑。
之前他先入为主,坚信陆长亭会如他设想的那样去做,但是现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们已然陷入绝境了,在愤怒绝望过后,史二叔终于冷静并且清晰地思考了起来。
见鬼,若非真的鬼,那便是风水上被人动了手脚。
陆长亭是风水师……还总到酒楼来与他打交道。
史二叔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若是……若是真的证明,从一开始他就被陆长亭耍着玩儿,是他给陆长亭提供了便利,好让对方将他们一网打尽……史二叔不敢想这个后果,光是这样粗粗一想,他便觉得心底难以负荷了。
史二叔的这点儿侥幸也没能维持多久。
狱卒来提审的时候告诉他们,秦王亲自审理他们。
若是寻常的案子,哪里轮得到秦王来审理?秦王虽然权势大,但是在这些方面是行不通的。
史二叔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们都被带了出去,一个极为宽阔的刑室容纳下了他们。
秦.王.府的亲兵把守在四周,火光照映在他们的脸庞上,映衬得他们的模样分外的冷酷。
史二叔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此时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有两个人进来了,乍一进来的时候,他们因为火光的缘故,没能看清楚,但是等人走近之后,他们便瞧了个一清二楚。
是秦王朱樉,他身边的便是那位陆公子。
史二叔心底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我想抓住你们很久了。”朱樉开口便道出了这样一句话,众人呆了呆,心底隐隐知道,秦王这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但是……但是如何会泄漏?他们不由得看向了陆长亭。
此时陆长亭穿着轻薄的衣衫,端的姿容俊美风.流,他面上的冷傲之色褪.去,反而带上了两分笑意。
这番截然不同的面孔落在他们的眼中,自然变成了一种嘲笑。
果然!果然!他们迟迟等不来秦王身死的消息,都是因为这人!
“从很早发现这个酒楼乃是白莲教的据点开始,我就想抓了你们,但是后来想一想,这样太便宜你们了,我应当等你们放松警惕,发展出更多的教众,我再一举拿下。”朱樉说到这里,面色陡然一沉:“只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在本王的府邸上动作!见鬼的把戏好玩儿吗!”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朱樉口中怒斥出来的。
陆长亭站在朱樉身侧,淡淡出声:“我想他们应该是觉得好玩儿的,毕竟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遭,肯定更是好玩儿了。”
朱樉原本暴怒的情绪在陆长亭的声音下得到了缓解,他轻笑一声:“是,他们是该觉得好玩儿的。”
这时候,白莲教众已经彻底呆在原地了。
都知道……秦王都知道……他们的据点,动的手脚,白莲教安插的人,用了什么风水手段……他都知道!
不仅知道,秦王还原样还给了他们!
见鬼!
都是见鬼!
史二叔惊恐又不甘地看向了陆长亭:“是你做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自负,才让你忽略了我身上的风水本事。要将那个风水阵原样,甚至是再作改进,加强效用挪到你的酒楼中去,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
史二叔顿时觉得喉头哽了一口血。
偏偏这时候,其他人还控诉并憎恨地看向了他。
他们都觉得这是史二叔的错误决策带来的……若非史二叔,他们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还眼巴巴地送着人上门来给人宰!这等愚蠢行径,都是因为史二叔的误导!想一想,白莲教众便觉得耻辱悲愤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