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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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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托起她的脸,温热的吻覆上她的泪。她的身子微微僵住,下一瞬,整个人都瘫软在他的怀里,任身子被他拦腰抱起,穿过黑暗,放倒在绵软的床上。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舌尖炙热的交缠,落入口中的眼泪又逆流回心里,嗓子里的哽咽变成最烈的酒,侵入她的大脑,嗓子里火辣辣的痛,大脑却昏昏沉沉,浑身瘫软无力。她闭着眼睛,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沉沦……

    直到肩膀一热,她倏然睁开眼睛,迎上一双在黑夜里璀璨发光的墨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他褪去一半,他的手就在她的肩上,掌心上的茧厮磨着光滑柔软的肌肤。

    “瑾儿已经接受我了,对不对?”他吐出温热的气息,如和风拂面,略带暗哑的声音透着入骨的魅惑。

    也许是嗓子太难受,她的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呆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里映出的似乎不只是窗外的雪色,那样晶莹细碎的光芒如子夜苍穹闪烁的星子。她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本能地移开视线,恍惚间她在凄迷的夜色里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刀光剑影,两道身影在两军阵前生死对决,凌乱的琴音里,龙廷潇手中的长剑深深刺入元晟的体内……

    她的心如同从悬崖上坠下,疾步走下床,胡乱穿好衣服。

    她的身子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看着同样从床上走下来的男人,嗓子更痛了,就像被一把在火舌上撩过的尖刀一下下的割着。而她的声音还是冲破了重重禁锢,却是沙哑而破碎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再逼我?”

    “瑾儿……”龙廷潇来到她的身边,抬起手,她却连连后退;“你别过来!”

    龙廷潇站在原地,她看着他,含泪道;“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要利用我伤他,为什么要利用他对我的感情?”

    “龙廷潇,你以为我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是你不为我报仇,你将我推向元晟,又利用我差点要了他的命,即使我不爱他,我也会难过,你为什么要让我难过?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一再伤我的心!”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就像刀子划过冰面,冰冷而锐利。

    而就在她的声音里,龙廷潇的身体也变的僵硬,犹如一具雕像,眼中的光,苍凉无力地落在她的脸上。

    灵魂渐渐回到体内,他试图解释;“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当时……当时只是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是,你是为了我,你让我难过也是因为爱我,呵呵……”怀瑾冷笑,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落下。

    她最亲的人竟然利用她去害她最爱的人,以爱之名,让她痛苦,世上竟有这样可笑的爱……

    悲恸浸染的空气,就像光鲜照不进的死水。她感到阵阵窒息的压抑,却知道自己还活着,清清楚楚的活着。

    “师父,”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养我育我,如果不是你,我也许早已经死了,你永远是我的师父,你做什么我都没有资格怪你。只是我没有办法忘记你做过的事,没有办法面对你,朝夕相处,只会两看生厌,你就放过我吧。”

    “你也刺了我一剑,还不够么?如果还不能两清,你可以再刺一剑。”龙廷潇说着,拿过已经结下的佩剑,赛在她的手里。

    怀瑾用力推开他,“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愿再见到你。”

    龙廷潇自嘲的笑了笑,低声说;“我早该想到,你是这么记仇的人。”

    “因为我是你的徒弟。”

    龙廷潇神情凄凉,抬起手,指尖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黯然叹道;“师父不该伤你的心,都是师父的错……”

    是他的错,又是一个一念之差,他就这样,彻底失去了她。

    次日,风雪依旧。翼州外城,两匹马驾着一辆马车行到城门前,立刻被数名魏兵围住。车夫下了马车,从身上取出印着知府批文的通关文书。接下来,几名魏兵走上马车进行搜查,车中有几只巨大的箱子,箱子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身着大氅,头戴毡帽的男子。坐在右侧的男子身形瘦小,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看上去比左边的男子和车夫都年轻。官兵没有打开箱子,盯着这两个人看了一阵,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走下马车,开门放行。

    车夫重新上车,驾车离去。马车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茫茫风雪中,滚动的车轮在雪地上留下的两道醒目的印记,也渐渐被落下的雪重新覆盖。

    紫荆关外,一望无际的雪地链接着惨淡的天空,寒风凛冽,万里冰封,马车停在雪地上,车前的两个人,头上和身上都落满了细碎的雪。

    “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祝福你。”傅恒望着面前的人,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声音在猎猎的风声里是那么无力,雪花簌簌落下,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亦盖住了他眼中的凄凉。

    怀瑾垂下眸子,面上的妆容已经拭去,露出绝世倾城的容颜,一双星眸,沉寂如海,点点萤光闪动,如寒星坠入,美到极致,又透着极致的孤冷与决绝。

    “天下之大,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不会再回头。”她苦涩一笑,她现在提出和他们分道扬镳,傅恒就认定她要回去找元晟。而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傅恒沉默了。怀瑾看着他,轻声说;“傅大哥,我只是不想在面对师父,我没有办法忘记他利用我对付元晟,可我也没有办法真的恨他。我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去面对这些……”

    哪怕无法遗忘,也不要想起。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和她没有缘分,最亲的人,她却恨不起来。她只能逃,就当她从没爱过那个叫元晟的人,就当她和龙廷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不存在。

    傅恒的心里一阵抽搐,“瑾儿,我明白……只是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这么累?”

    怀瑾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了,摇摇头,苍白的嘴角浮出一丝苍白的微笑;“你不是说,做人要知足吗?我能活到现在,能为族人报仇,已经是幸运事了。”

    傅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可不可以告诉傅大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放心,我不会告诉庄主。”

    她给他一丝安慰的微笑;“我不是说过要回金陵吗?只是不与你们同路,今天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我们还会再见。”

    傅恒拍拍她的肩,“保重。”

    她踏雪而去,穿过肆虐的北风,不再回头,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天地茫茫,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个月后,金陵。

    金陵的冬天阴冷潮湿,即使在晴天,空气中浮动着阴霾的湿气,比往年的冬天更阴郁沉重。

    怀瑾回到金陵后,一直住在她自己的公主府里。端木隆在端木雍发动兵变后,被尊为太上皇囚禁在寝宫,不久后驾崩。温太后没有为难林氏,毕竟林氏和她的孩子都只是无足轻重的人,母子两人已经回到林府。端木雍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谢氏平反昭雪,又加封怀瑾为福国长公主。怀瑾回到金陵这段时日,端木雍时常微服到长公主府,两人对弈聊天。朝堂纷争风起云涌,怀瑾的日子却还算平静。

    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一日,怀瑾被温太后召入宫中。在慈宁宫觐见太后,太后面带怒容,将凤座旁的一卷圣旨劈头向她扔过去,怀瑾侧身闪开,任那圣旨落地,摊开。她拾起来,看到上面的字迹——这并不是端木雍下的圣旨,而是一张讨伐端木雍的檄文——

    端木奕已在彭城称帝,发布檄文历数端木雍的数条罪状,并让端木雍将皇位禅让给他。

    手指微微颤了颤,怀瑾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她之前并没听端木雍提过此事,难道消息是刚刚刚传到金陵的,端木雍还来不及告诉她?

    她稳住心绪,看向太后,“太后这是何意?”

    殿内宫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怀瑾和太后两人。太后看着怀瑾,凤眸中锋芒涌动,那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杀意。

    怀瑾的心像是贴在冰面上,陡然一镇,太后威严的声音冷冷传来;“真是好定力,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当年那场救驾就是端木奕安排的,你与端木奕早有勾结,不然夏俟祯对你们母女恨之入骨,又岂会让你抛头露面?”

    怀瑾对过去的事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太后的意思是,端木奕在彭城称帝也是我暗中所为了?”

    太后冷笑一声,“本宫认为你还没有这个本事,端木奕不过是你的一个跳板罢了,你逼着皇帝发动兵变,就是在出卖你的旧主子。”

    听了这席话,怀瑾的心不禁收紧,眼神里只露出适度的惊讶,态度依然保持着刚才的从容,“我逼着太子兵变?太后为什么会这样想?”

    “别自作聪明,你到底做过什么,本宫知道,陛下也知道。”太后轻蔑的说。“不过你不用害怕,本宫不是要拿你问罪,本宫反而要感谢你帮了皇上,若不是被你逼的无路可退,他也不至于放手一搏。”

    那为什么还用这种恨不得把她生吞了的眼神看着她?怀瑾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太后的话而变得轻松,却也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只是道;“太后既然认为端木奕的事与我无关,迁怒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你知不知道,端木奕的母妃为什么会得宠,而且圣宠不衰,而先帝又为何如此怀恨本宫?以至于本宫对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太后说完,从凤座上走下,一步步来到怀瑾面前,犀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凌厉中带着嗜血的戾气。

    怀瑾并不能完全猜透太后的心思,也许太后这样恨她与温室有关,低声说;“因为太后姓温。”

    提到温氏,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声音里多了一丝切齿的恨;“若不是他纵容温氏,温氏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境地。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温氏的结局没有他想象中的惨,而本宫如今仍是太后。”太后犀利的目光突然死死盯住怀瑾的脸,伸出手,手指上的护甲碰到她的脸,怀瑾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九年前,庆贵妃还只是一个昭仪,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和你母亲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宫女,那宫女被端木隆看中,却因是罪臣之女,位份得不到晋升,只能依靠庆妃。你应该猜到了那个宫女是谁,她性谢,也是谢威的女儿。端木隆将端木奕的母亲加封为贵妃,也是为给她找一个好靠山,后来也就爱屋及乌了。”

    怀瑾第一次听说端木隆的后宫中还有谢氏女子,却也谈不上十分惊讶,这种谋算人心的伎俩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再大地靠山也大不过皇后,太后为什么不将此女收为己用?”

    太后看着前方,“你以为本宫不想么?可是她机灵得很,一心助庆妃与本宫作对,本宫自然容不下她。”

    怀瑾闻言,心口毫无征兆的一痛,看着太后,一字字的问;“所以,你杀了她?”

    太后冷笑,“本宫当年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一心挑唆庆妃与本宫争,让端木奕与本宫的雍儿争太子之位,就是自寻死路。”

    可是她真的成功了,原来,端木奕就是这样得到了端木隆的重视,这个因,竟是这样一个人埋下的。

    她的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女子也是她的姨母,当年夏俟祯逼着邱嬷嬷诬陷母亲与他人有染,要和她撇清关系,却没尝试过给她下毒,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害死她,也许就是因为顾忌到宫里还有谢氏的女子。表面上她还是夏俟祯的女儿,只要知道她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姨母一定会请求贵妃出手干预,查得水落石出,所以夏俟祯才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怀瑾心中百感交集,她又有一个亲人被眼前这个女人害死了,而这个女人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她们都是身不由己,一切杀戮的元凶就是端木隆。现在端木隆已经死了,也许她真的不能奈何这个女人,但是她也做不到所谓的一笑泯恩仇。

    “太后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陈年旧事吧?”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刻。

    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眼中却已经没有了那股嗜血的戾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本宫虽然杀了她,却也对她另眼相看,谢氏的女子都是这么与众不同。现在谢氏的荣辱掌握在皇上的手里,我们在一条船上,如果让你出使彭城,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怀瑾明白,太后并非在威胁她,权力纷争只有成王败寇,如果端木雍真的输给端木奕,他所作的事都会被否定,也包括为谢氏平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