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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的凤辇停在地牢外,怀瑾在侍卫的恭迎下进入厅堂,侍卫长听说宸妃大驾莅临,忙不迭地赶来,行过礼后恭敬的问;“不知宸妃娘娘有何吩咐?”
怀瑾开门见山;“那个刺客可在这里?”
“禀娘娘,那贼子就被锁在牢房中,娘娘的意思是……”
“可可曾招认是受谁指使?”怀瑾又问。
那侍卫长忙答道;“没有陛下的指令,卑职们哪敢私下审啊。”
“你们还算懂规矩,本宫奉陛下口谕到此审问犯人,现在将犯人带上来罢。”
侍卫长一惊,面露难色,壮着胆子问;“这……敢问娘娘是否有陛下的手喻?”
“放肆!”怀瑾目光凌厉,厉声斥道;“你有几颗脑袋,本宫的话也敢质疑?”
那侍卫长连忙跪下,室内其他人也都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怀瑾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不敢,就照本宫说的去做。”
侍卫长连连称是。片刻后,刺客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被两名侍卫强行按倒在地,跪在厅堂中央。
那人依然穿着夜行衣,黑衣上血迹斑斑,被兵器划开的破损处清晰可见。面罩被强行摘下,一张脸上纵横着数道疤痕,挡住了原有的容貌,不过这些疤痕都是旧伤,可见这里的人真的没对他用过刑。
怀瑾看着那人,问;“你是受端木弈的指示,对么?”
刺客狠狠“呸”了一声,“呸,你这个燕国余孽,惑乱君心,哪个魏国人不想杀……”
话音未落,脸上挨了身边侍卫的重重一击;“住口,死到临头还敢对宸妃娘娘无礼!”
怀瑾一笑,“死到临头嘴还这么不干净,将他的嘴堵上,先打五十板子。”
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上前用一团抹布将刺客的嘴堵上。刺客被推倒在地,两名侍卫拿来刑杖,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给本宫着实打!”
刺客戴着重镣,全身都绳子牢牢困住,根本无力站起,也无法躲开雨点般落下刑杖,身子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嘴里发出一声声闷哼,却无法开口说话。
侍卫长暗暗叫苦,宸妃下令“着实打”不是要把人打死吗?五十大板打下去,还做他们这些侍卫都要折去搬条性命,何况这位还受了重伤,这难道也是皇上的意思?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该如何交代?
那刺客很快没了声音,剧烈的挣扎变成无力的痉挛。侍卫长见这样打下去肯定会出人命,小心翼翼劝道;“宸妃娘娘,再打下去人就没命了,可还什么都没审出来,不如先为他止血,然后再打,人不会死,陛下那边也好交代……”
怀瑾不看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陛下那边如何交代,还要你教本宫么?”
侍卫长吓得面色惨白,连连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便不敢再见劝了。
从刺客身上流下的血越来越多,刺客终于不动了。五十大板打完,侍卫俯身试了试他的鼻息,禀报道;“娘娘,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怀瑾暗暗松了口气,那刺客已经说出她的身份,母亲当年被俘不是秘密,韩旻若心中存疑,定能查到。她担心的是刺客说出别的事,比如她曾转折金陵和彭城,被龙霆潇当成人质……这些韩旻都不知道。不管这个刺客是受端木弈还是龙霆潇指使,都会对韩旻说出这些的。所以,为了保住真正的秘密,她只能先下手。
怀瑾离开天牢,直接去了韩旻的寝宫。韩旻已经回宫了,似乎已经将刺客忘在了脑后,听她提起,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已经深问过了?”
怀瑾点头,他又问;“审出什么了?”
“他只是破口大骂,重刑之下,已经断气了。”怀瑾垂下眸子,低声答道。
韩旻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吧。”
“陛下不怪我吗?”
韩旻看着她的脸,深邃的眸子里溢出一丝宠溺,拍拍她的肩,温和地说;“行刺本就是死罪,朕为何要怪你?”
怀瑾深吸一口气,直言道;“他在大庭广众下说的那些话,陛下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
“原来瑾儿是担心这个。”韩旻微微一笑,伸臂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说;“当然是不介意了,朕相信一个要杀你的人说的话,岂不是太蠢了么。”
怀瑾脸上并无笑意,美丽的眸子里仿佛蕴着似海般深沉的情绪,上面浮动着一丝丝凄凉。
韩旻摸摸她的脸,“瑾儿,怎么了?”
怀瑾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平静的说;“也许,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韩旻来到她身边,深深看着她;“瑾儿,你说什么?”
“陛下是否听说过,十八年前燕国与楚国战事不断,我母亲已经嫁与夏俟祯为妻,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了掩护他被燕军俘虏。”
“朕听说过,当年的谢夫人巾帼不让须眉。”
怀瑾继续说;“可是她被燕国皇帝强占了,后来被燕帝带回建安皇宫,被封为华妃,我就是在建安出生的。母亲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有了我,我不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母亲生下我后就乔装离开了皇宫,燕帝迁怒于我,将我囚禁在寝宫里,这个所谓的父皇我从未见过一面。宫变那年,我五岁,我的嬷嬷带我离开了皇宫,一路颠沛流离,去金陵投奔母亲。母亲给我服下忘忧散,因为担心伤到我的身体,给我服用的量很少,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慢慢恢复了记忆。”
她说得十分平静,可内心无法遏制地溢出阵阵酸楚,涌入眼眶,化作点点泪光,高高低低的烛光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以双手扶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她的心狠狠抽痛,为什么……在她这样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她将眼泪生生逼回去,扯了扯嘴角,仰起脸看他;“我到底是谁的女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而不管是谁,都没给故我父爱,没对我尽过一分父亲的责任。”
韩旻叹了口气,袖长的手指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轻声说;“原来朕和瑾儿是同病相怜,其实朕也不知道朕的生父是谁。不管是谁,都没对朕尽过一分父亲的责任,朕也不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视为生父。”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瑾儿,我们扯平了。”
怀瑾在心里叹息……是啊,他们是这样的相像,都被家族遗弃,那种心里只有自己的冷酷已经长进了骨子里。他们是一样的人,注定无法成为彼此的救赎。
“对了,朕已经留阿晟在宫中养伤。”韩旻突然转移话题,怀瑾的心又颤了颤,听他继续说下去;“朕政务繁忙,他如果有什么需要,要需你多家担待。”
“知道了。”怀瑾低低应了声。
“你离开宴席不是想回寝宫吗?”韩旻突然问。
怀瑾低声说;“我见陛下封赏宗询将军,心里十分难过,若不是我,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多将士才夺下安阳。所有人一定都将我视为蛊惑君心的妖妃,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韩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瑾儿真是敏感,你若是迷惑君心的妖妃,朕就是不辨是非的昏君,昏君和妖妃不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吗?”
怀瑾被他的话逗笑了,韩旻继续道;“朕希望当时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朕,朕一样可以护你周全,如果朕为你受伤,一定不会再被你这样疑心了。”
怀瑾摆手,有些无奈,“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太折煞我了。”
韩旻目光灼灼看着她,“瑾儿今晚还不想留下来陪朕么?”
怀瑾苦笑一下,“和陛下说了这么逗,突然想起母亲,心里难过异常,仿佛今天就是母亲的忌日……”
韩旻叹道;“那朕只好放过瑾儿了。”
就这样,怀瑾告退回到自己的寝宫,几乎一夜无眠。她在煎熬中读过真正一日,暮色四合,她再也抵不过心中的思念,换上一身内侍服装,带着一些上好的药材去了元晟养伤的偏殿。
偏殿,元晟正靠在长椅上读书,见了怀瑾,先是微微一怔,此时怀瑾的身份只是宸妃宫里的内内侍,奉命带药材看望。元晟起身谢过,怀瑾见他的气色还算不错,心也稍稍放下了。两人对视,眸光胶在一起,倾尽缠绵。元晟摆手让其他宫人退下。
怀瑾来到他面前,手轻轻抚上他的左肩,手指隔着衣衫在受伤的位置上轻轻划船动,又慢慢垂下去,双臂环上他的腰。
元晟默默拥她入怀。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怀瑾依然靠在他的肩上,吸取着他的气息与温暖。
“看你的气色好多了,伤势一定恢复得不错。”她握住他的手,微阖着双眸,泪盈于睫,如梦呓般喃喃地说;“但是,你还欠我一生一世,一个永恒……”
“瑾儿,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刺伤龙霆潇的时候,为什么你没受伤,可表情却很痛苦?我一直想不明白,难道你受的是内伤?”他问,握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可怀中的身体却微微僵住。怀瑾心里突然生出一丝自厌,抬起头,放开他的手。
“我不是受伤,是龙霆潇给我种下心蛊。”
“心蛊?”元晟眼中的惊讶无以复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对,就是心蛊,你一定听说过,我当时是被反噬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不会通过自残或自杀来报复我,所以我不会被他控制。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你们还是敌人,千万不要再顾及我了。”
元晟眼里满是心痛,却十分坚定地说;“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解药。”
怀瑾微笑;“好。”
又是沉默,沉默渐渐变成沉重,压在两个人的心上。怀瑾在烛光下静静看着元晟轮廓分明的脸,他的俊美无双,而那双曾经如满天星光般璀璨,让她第一眼看到就被深深震撼到的眸子里,此时是这样迷离,仿佛里面蒙着一层痴迷的雾。
她再次抱紧他,仰起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略带苍白的唇。
“阿晟,我爱你……”她泪眼婆娑,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瑾儿……”他的眼里闪出水光,声音沙哑,她伸出手指轻轻堵上他的唇。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在建安出世的……”她笑了笑,循着可怜的记忆,将自己的身世对他说了一遍。
“你在建安城外救过的女孩就是我,你还给过一块玉佩,可因为我们的立场对立,玉佩被嬷嬷收走了。”她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嗔怪,“你小时候对每个女孩都这么大方啊,还真会讨女孩子欢心,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元晟被她说的有些窘,无力辩解;“当时我才七岁……”
她强调道;“总之你以后不许再对别的女孩在笑,也不许太和颜悦色。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你对人家笑会让人家误会的。”
元晟哭笑不得,摊手道;“七岁小孩都不行吗?”
“七岁可以,十四岁不行!”她的语气十分霸道。
元晟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阿晟,带我走吧,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煎熬了。”
元晟敛去微笑,看着她,神色异常认真而坚定;
怀瑾含笑点头,一字字地说;“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