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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子即位的消息传到云啸山庄,展云便向龙廷潇告辞,临行前他本要带怀瑾离开,遭到龙廷潇的坚决反对,无奈下只好独自离去。
“师父,端木雍现在一定很想见我,即使你不让我离开,他也会派人来找我的。”展云离开后,怀瑾有气无力地抗议。
“刚才你不是说不想离开吗?为师还以为你舍不得我。”龙廷潇不客气的拆穿她的心思;“为师知道,你现在只想见你师叔。”
最后一句话就像鞭子打在她的心上,怀瑾眨眨眼静,若无其事般没好气的说;“我为什么想见他?她在建安,我在金陵,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建安了。”
龙廷潇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突然充满足以将人溺死的温柔,磁性的声音如一缕热风,吹进她的耳中;“不想见他就好,瑾儿哪里都不用去,待在师父身边就好,师父会好好照顾你。”说完,伸臂揽住她的肩,似乎要将她拥入怀中。
怀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推开他的手;“师父你说什么呢?”她迎上男子炽热如火的眸光,有些无奈的说;“师父,端木雍和温太后都不是傻子,他们会怀疑我的,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给你添麻烦吗?”
“瑾儿,你终于承认,昨天展家出事和你有关。”龙廷潇意味深长地说,态度依然是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
怀瑾敛起苦笑,认真的说;“是我。”
她不是没想过,龙廷潇能找到展府,可能和端木雍在暗中早有联系,不过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信任,她并不害怕龙廷潇会向端木雍告发她。
龙廷潇摸摸她的头,柔声说;“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果然是我的徒弟,我没看错你。”
怀瑾后退一步,“师父……”龙廷潇,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龙廷潇淡淡止住她;“带你离开豫王府的那个人是不是元晟?”
怀瑾摇了摇头;“不是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是一个名叫陆平的禁军军官,奉韩旻之命潜伏在东丹皇帝身边多年。”陆平也随他们离开了安阳,即使东丹皇帝知道了,要拿陆平问罪,也已经迟了。
龙廷潇静静看着她,刚才的温柔里多出一丝凌厉,深深刺进她的眼里。窗外,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在室内回响,怀瑾只觉灵魂要被这样的延伸看穿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重重压在心上,无可适从,却又无处可逃。
龙廷潇的声音沉沉响起;“瑾儿已经报了仇,现在是不是只想着他双宿双栖?”
怀瑾沉默了。
她不想再否认,她知道自己的演技并不好。她垂下眸子,再抬起,像是咱足了勇气,嘴角泛出一缕苦笑;“师父,我和他,早在我出卖他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真的,我现在想他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我现在还控制不了自己,但是,我会努力忘了他的。”
“那就留下来陪着师父,我们可以离开这里。”龙廷潇说着,双手扶上她的肩,“我一直没忘,两年前你深夜来找我,还拿着一个荷包,现在那个荷包还在吗?”
怀瑾双眼突然一阵阵发涩,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那个荷包,我已经送给端木奕了,我对师父说过的,师父还笑我女红太差。”
“瑾儿,师父是不是伤了你的心?”
她的双眼蒙上一层凄迷的雾,缓缓开口;“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会绣荷包了。”
龙廷潇嬷嬷将她揽入怀中。
怀瑾阖上双眸,恍惚间两幅画面中在脑海中交错上演;
喧嚣的闹市的荒寂的角落里,那个握住她的手的少年,将她从死亡的废墟中带向那锦绣地狱,她曾那么贪恋少年掌心的温柔,可是现在,她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只是那样怀念八年后的那个飘雪的深夜,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阳光下,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她的心尖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温暖,她只想和他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没有阴谋与死亡的空气。
龙廷潇安排傅恒看守她,她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八岁到十二岁的那四年间,行动自由被控制在一个封闭的苑子里。当她见到周若兮的时候,心里颇为意外。
“我早就想到了,他现在的执念,是你。”周若兮的目光静如止水,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怀瑾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记了那个夜晚周若兮从龙廷潇房中走出的一幕。这样平淡的语气,仿佛她和龙廷潇只是多年的老友,让她忍不住斟酌起周若兮说的每一个字——
现在的执念……不错,只是现在,一辈子太长,龙廷潇连她现在快不快乐都不会顾及,根本不会考虑到她的一生。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你不是很爱他吗?”怀瑾笑了笑,不等周若兮开口,继续说;“也许你是在安慰我吧,他只是绑架我当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所以,我只需要暂时忍耐。”
“你不想成为他的执念,从来都没想过?”周若兮反问。
怀瑾垂下眸子,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就像曾经的我,我曾以为他会是我一生的执念……却也不过如此。”
怀瑾认真的看着她;“若兮姐,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很恨他?”还有她……
“我真的很难过吗?”周若兮摇摇头,惆怅道;“从开始他就向我坦白,他知道我是一个过客,不会对我有很深的感情,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深入骨髓的去爱一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虽然当时想着一定要成为让他刻骨铭心的人,这是我的选择,要说难过,我早已经麻木了。我更不恨他,他又没骗过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恨他不爱我,但要是恨他辜负了我,岂不是连我的感情一起玷污了吗?”
怀瑾静静听着,心中百感交集,过去她对周若兮有感激,有愧疚,现在对她更是多了几分佩服,原来周若兮是这样一个豁达的女子。
“我努力这么多年都得不到他的心,真希望他能真正爱上一个人,再被所爱的人伤的体无完肤的狼狈相。”周若兮扬起嘴角,恨恨地说。
怀瑾笑了笑,“你的心愿已经实现了,这些年,他一直在舔舐伤口。”
“你似乎很了解他?”周若兮的睫毛颤了颤,美丽的容颜仿佛突然罩上一层朦胧的酸楚。
她喃喃地说;“一个直言不肯爱的人,一定是曾经深爱过,所以对爱充满戒备。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怀瑾沉默,周若兮看着怀瑾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的意味;“怀瑾,你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吗?他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算坏人,不然,你早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怀瑾反问;“你希望我喜欢他吗?”
周若兮摇摇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爱他,真的不爱,可是他真的爱上了你,我真有点同情他了,似乎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却又要品尝求而不得痛苦。”
龙廷潇爱她?怀瑾在心里叹息一声,他现在对慕容蕙已经完全没有了眷恋,却也不会爱上任何人,现在的龙廷潇根本不懂爱。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杨振,已经被韩旻杀死了,活着的只是冷漠不仁的龙廷潇。少年的情深酿成的悲剧亦夺去了他爱的本能。
可是龙廷潇不会这么想,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知道将想要的东西死死攥在手里。连周若兮都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思,可见他心中的执念是多么可怕。
周若兮和她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到了晚上,怀瑾正在苦思中,傅恒突然走了进来。“今天下午,皇上亲自到庄上拜访,不管是要带你离开还是见你一面,都被庄主拒绝了。”
怀瑾的心跳快了一拍,问;“皇上和师父还说什么了?”
“没说别的,皇上很想见你一面。”傅恒说完,深深看着她,认真的问;“瑾儿,你现在还想不想离开山庄?”
怀瑾沉默,他又道;“庄主是关心你,也许皇上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瞬间的犹豫,怀瑾还是决心一试。她对傅恒一字字地说;“傅大哥,我不想见皇上,我……想离开金陵。我知道师父是在保护我,可我不能连累师父。端木雍即使怀疑我,也不算冤枉我,那块令牌是我留下的。”
“为什么?”傅恒惊讶的看着她。
她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声音决绝;“因为我要报仇,夏俟祯落井下石,在皇权的游戏里也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下令将谢家满门抄斩的是端木隆。”
傅恒瞳孔微微收缩;“瑾儿……”这样的怀瑾更让他心痛。“那些刺客真的是魏国人?”
“是。”怀瑾并不否认;“傅大哥,我想离开,不只是为了师父,也是为了我自己。师父如果要保护我,我不能连累他,如果他最终还是要出卖我,我更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傅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静静看了她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我带你离开。”
子夜,怀瑾换上一身侍卫服装,随傅恒一起离开了云啸山庄。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到之处,百姓依然安居乐业。端木雍刚刚即位,朝政落入温氏手中,必然会对昔日的三皇子党进行一番清晰,而所幸一场血雨腥风的政变没有波及到民间。
端木奕镇守的常州也没有任何动静,不知他已经接受了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命运,还是正在酝酿着领一场轩然大波。
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快一一揭晓。
离开云啸山庄的第五天,喧嚣的酒肆里,怀瑾和傅恒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用膳,怀瑾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觉周围光线陡然一暗……
她做噩梦都想不到,龙廷潇会找到这来。
龙廷潇走了过来,优雅地坐在两人对面,傅恒按了按腰间的佩剑,硬着头皮说;“庄主,是我坚持带怀瑾离开的,庄主若要责罚,傅恒愿一人承担。”
龙廷潇淡淡道;“你要代她受罚,你见本座什么时候罚过她?”说完,他深深看怀瑾一眼,俊脸上露出魅惑的笑;“不过你拐带未来的庄主夫人,的确该罚。”
傅恒;“……”
“师父!”怀瑾听见自己尖厉的声音,像刀片摸过冰面。
刚才还喧嚣的酒肆突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朝这边看来。怀瑾不再管那两个人,径自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
走出门,手臂被一只手拽住。她的目光从傅恒身上瞥过,瞬间否决了这个猜想,不可能是傅恒,傅恒若要出卖她,又何必带她离开多此一举?
世上真有这么可恶的巧合吗!
夕阳下,凉风吹薄衫,让人冷到骨子里。
“别再掩饰了,你就是奉端木雍的命令带我回去的,想怎么样都随你,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怀瑾认命的说。
“这个世界上能命令我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还没生出来。”龙廷潇冷冷的说。
“有区别吗?你一直周旋在这两兄弟之间,我只是不明白,在展府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端木雍现在和端木隆反目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瑾儿,你以为我在和端木雍合作么?”龙廷潇微笑,“我和端木雍没有任何合作,我能找到展府和端木雍无关,现在在这里找到你,也不是巧合,我在你体内植入了连心蛊,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感觉到。”
连心蛊?
怀瑾怔怔看着他,脑子嗡的一声,仿佛在瞬间炸开了,天地间却寂静无声。
连心蛊早已失传多年,传说此蛊和*散一样,都需要靠人的鲜血催发药性,可其药性与*散截然不同。下蛊者以自己的鲜血为药引,将蛊毒注入另一个人的体内,从此以后,两人心脉相连,下蛊者受伤,中蛊者亦要承受同样的伤痛,下蛊者若身死,中蛊者即使无伤无病,也会心脉尽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