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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行穿着一身便装,在外面喊:“里面有人吗?”
里面寨墙上露出一个人头来,手拿着步给对着韩行大声喝问:“哪里的,有什么事吗?”
韩行说:“给孙三民说,就说故人韩行来访。”
那个小兵嘟囔着:“没听说有个故人叫韩行啊!”虽然嘴上嘟囔,但还是赶紧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堡垒里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上身穿着**军装,下身穿着大挽腰的裤子(何谓大挽腰,也就是直筒子便裤,腰口很大,需要挽起来,再扎上一个布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不伦不类,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人。那人站在了大门口,先不上前,而是对韩行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韩主席的令侄,在南镇一战中调动**飞机的韩行先生啊?”
韩行也拱了拱手说:“正是在下,不请自到,实在是抱歉!抱歉!”
那人赶紧谦恭地说:“在下孙三民,不知贵人来到,实在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贵客来了,还不赶紧打开小庙的门,开门!开门!”
底下的匪兵一阵忙乱,吊桥在钢索吱吱哟哟下,很快放下了,韩行大步跨过吊桥,孙三民也迎上前来,紧紧地拉住了韩行的手,客气地说:“虽不相识,但是久闻大名。不知我哪辈子烧了高香,没有梧桐树,却招来了金凤凰。”
韩行也只好谦恭地说:“我哪是什么金凤凰啊,不过是小草民一个,早就听说孙三民的大名了,闲着无事,也来和三民大哥谈经论道。”
孙三民拉着韩行的手,往堡垒里走去。
韩行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在偷偷地观察着周围的街道,发现这小村庄真是叫孙三民给鼓捣好了。所有的住户门和窗户全给封死了,整个街道成了直筒子一个,隔不多远,就有一个小小的炮楼,而且从各个屋里伸出了无数个的枪眼口。部队要是钻进了这里,却只有挨打的份了,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啊。
钻进了一个洞口,又钻进了一个洞口,七拐八拐的,才钻进了一个小院里,进了堂屋。这一转悠,真叫韩行晕头转向的,要不是有太阳,早就分不出了东西南北。
孙三民喊了一声:“上茶——”
不一会儿,早有一个小兵端上来两个细瓷茶碗,茶碗里冒着缕缕的热气,一股茉莉花茶的清香味儿弥漫起了全屋。孙三民伸出了右手一挥:“请——”
韩行也就只好落落大方地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小口:“真香啊,好茶——好茶——”
孙三民也抿了一口,说道:“茶是好茶,就是分不出来是姓共,还是姓国,还是姓日?”
韩行觉得,回答任何一个,都不策略,于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变了话题说:“听说,孙大哥满腹经论,学问渊博。今天小弟来,也就是向大哥学习的,你我都是老国民党了(这个时候,韩行摆出老国民党的牌子,自认为还是适合的),随便地聊一聊。三民主义的宗旨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么,”孙三民张口就来,“民族、民权、民生呀。”
“那么,新三民主义呢?”
“联俄、联共、扶助工农呀。”
“你认为联共是否妥当呢?”
孙三民摇了摇头说,“我认为有些不妥,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他们搞得还算可以,有时候搞得就叫人弄不明白了。打土豪,分田地,尤其不认可,土豪打尽了,田地分了,可指望那些泥腿子,他们能种好地吗,人们能过上好日子吗?本人学识浅薄,确实琢磨不透,还请小弟来透析一二。”
这就是孙三民的思想,韩行想,人的思想并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扭转过来的,所以也不能强扭,只好说:“目前,**的土地政策,你了解吗?”
孙三民点了点头说:“了解一些,就是打土豪,分田地,改成了减租减息,可是我认为这些政策并不能长远,一旦**有了势力,恐怕又得改成打土豪,分田地了。”
“日本人和**,你认为哪是近忧哪是远虑?”
“当然日本人是近忧,**是远虑了。”
韩行心想,只要孙三民有这种思想,这就成了,自己也就只能努力到这个份上了。于是,韩行只好违心地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孙三民见韩行既然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政治态度,所以也就放心了,高兴地拱了拱手说:“我以为韩行兄弟又是来替**当说客的呢,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放心了。来人,上酒。”
很快,小兵们就上来了酒菜,而且还来了几个陪酒的,孙三民介绍着说:“这位是二当家的,叫蒋二,意思是对蒋委员长忠心不二。”
韩行看了看这个蒋二,鹰鼻蛤蟆眼,一看就不是善碴,心想,从面相上看,对于这个人,自己可得多长两个心眼。
孙三民又介绍着自己的三个连长,一连张进宝连长,二连李发财连长,三连王进斗连长,全是和金银财宝有关系的。这三个人都穿着军装,显得威风凛凛的。
三杯酒一过,孙三民觉得和韩行谈得还是意犹未尽,又提出论点说:“韩秘书呀,你不亏为范专员的秘书,学问高深呀。有个事,我还得请教一下?”
韩行也拿着架子说:“请讲?”
孙三民说:“依贤弟看来,凭着日本人的势力,能不能打到冠县?”
韩行故作沉稳地说:“依我看,凭日本人的力量,再看看**的力量,日本人打到冠县只是早晚的事儿。”
孙三民又问:“贤弟再看看,我这个小庙,能不能抗住日本的的攻打。”
韩行反问他说:“你说呢?”
孙三民摇了摇头说:“**那么强大,工事那么坚固,还是被日本人攻破了,我看我这个小庙,被日本人攻破也是早晚的事儿。”
韩行点了点头说:“也算明智。”
孙三民又请教说:“今天总算来了个明白人,这也正是我犯愁的事儿。常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请贤弟给我破解一下谜局吧!”
韩行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屈服于日本人,又不想依靠于**,而国民党呢,又给你撑不起架子来,那就只能加强于自己的实力了,枪杆子里出政权,一切靠武力说话。”
“说得太对了!”孙三民禁不住鼓起掌来,一见孙三民鼓掌,蒋二和那三个连长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些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孙三民又夸奖说,“那么,怎样才能加强我的实力呢!”
韩行又对孙三民拱了拱手说:“实不相瞒,最近有一支队伍,和你的想法一样,是既不愿意投日本人,也不愿意跟**,我劝他,可以投靠到你的麾下。他还犹豫不决,不知大哥有没有什么想法?”
孙三民一听大喜,说:“他叫什么名,有多少人,多少条枪。”
韩行说:“他叫赵发荣,原是直系军阀的一个连长,老行伍了,以后加入到29军。这次29军从华北退下来,他领着二百多人,二百多条枪,也退到了冠县,找到了我,说了说他的想法。我就想到了你,说他能不能投靠到你这里,他说你也就是个土匪,成不了大气候,根本就不能投靠,被我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如果大哥有意收留,你们就见见面,如果不愿意收留,就叫他换个门庭,那就和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孙三民略微想了一想,一拍大腿,说:“成呀,那就麻烦紧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蒋二就把孙三民的话给截住了:“大哥,大哥,听我一句话……”他对着孙三民的耳朵说了一阵。
韩行的耳朵又没有聋,听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还是小心点好,他要是**派来的话,一下子就把咱们给吃了,他要是心存异心的话,也一下子就把咱这队伍给吃了。还是小心为妙,别叫进来的人太多了,不如先谈一谈,见见面再说。
听了蒋二的话,孙三民支吾了一阵,然后对韩行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叫赵发荣进来,人别太多了,我们先谈一谈。谈得拢,他就是二当家的,如果谈不拢,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贤弟看看如何?”
韩行一听这话佯装生气,微微摇了摇头说:“这话我不好说,好歹人家也是正规部队下来的,架子大得很,这不是分明不相信人家吗。我看,既然孙大哥这里前怕虎后怕狼的,那也就算了,不行的话何必强求呢?”
孙三民可是个既想吃肉,又怕噎着的人,那二百多人,二百多条枪是太有诱惑力了,哪能轻易放过呢。他赶紧对韩行堆着笑脸说:“贤弟啊,贤弟啊,别生气啊!虽然你我是初打交道,可你早已是门缝里吹嗽叭——名声在外了。好些事也不能怨我啊,虽然是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一家人了,可是也怕水大了,确实小庙承受不起啊!贤弟就费费心,拜托了!拜托了!”
既然孙三民一个劲地说好话,韩行也就只好借坡下驴了,说:“看在和尚不亲道亲的份上,我去说说。不过丑话说在头里,他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是没有办法。”
孙三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那是,那是,事在人为吗,只要我们努力了,它再不成,那也不后悔了,我们都已经尽了力了。”
当下也不喝酒了,韩行领着孙三民一帮人又到了堡垒城门口,韩行拔出手枪,朝着北面连发三枪“当!当!当!”
不一会儿,只见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向这边开来。堡垒上的人一见那边队伍开来了,紧张得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子弹上膛,人员上墙,支起了机关枪向着赵发荣的队伍。
赵发荣的队伍越走越近,这边的人也越来越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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