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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船上,此刻倒有一半的小姐向公子们的船上张望,只见他这一笑,当真是夺日月之辉,顿时引起一阵低声惊呼。
后排一位小姐双手捂脸,轻声叫道,“天呐,那位公子在向我笑呢!他竟然瞧见我!”
“哪里是瞧你?”另一位小姐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分明是在瞧左姐姐!”
前一位小姐羞恼,说道,“方才只有我挑帘子,他自然是只瞧得见我,怎么会瞧见左大小姐?”
她们嘴里的左大小姐,正是刑部尚书左中行之女,左纤纤。
后一位小姐轻嗤,说道,“你挑帘子他自然瞧得见你,却未必是和你笑!”
两位小姐争执不休,莫寒月听的不禁好笑,轻轻摇头,接过罗雨槐前头的话,说道,“许是因为我禁足,有些担忧罢!”倒也不以为意。
罗雨槐眨眼,轻声笑道,“瞧大哥那神色,可又不像!”
孙灵儿见她笑的暧昧,“啊”的一声低呼,说道,“莫不是宋大美人儿对十一妹妹有了什么念头?”
叶弄笛一听笑出声来,在她额头上一戳,说道,“你才多大,就想到了此处?十一妹妹较你还小着一岁呢!”
孙灵儿吐舌,低声道,“都是扶奕姐姐的事闹的!”
莫寒月听姐妹几人说笑,唇角含笑,向那边船上再望去一眼,但见宋思明已离开船舷,正与几位公子把酒纵谈。而在不远处……
目光扫过,莫寒月不由微微扬眉。
在众公子之间,只见卫敬言俊挺的身影也赫然夹杂其间,也正转身,向小姐们的船上望来。
微微错愕,莫寒月恍然明白。这一次万圣节伴驾,传的只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
卫敬言自身的官职只有六品,够不上伴驾的资格,此次进宫,是以相府大公子的身份参加,所以,不但夹在众公子之间,也没有身穿朝服。
有风吹过,船身轻摇,带动船舷边的珠帘一阵晃动,露出众小姐隐约的身影。莫寒月额前的留海随风轻场,将她的整张脸瞬间露出,只是短短一瞬又再落下。
也就在这一瞬间,卫敬言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她相对,没有珠帘和留海的阻挡,但觉那一双眸子似一潭寒水,深不可测,又奇寒入骨。
卫敬言一怔,凝目想要瞧个清楚,可是清风已过,珠帘落回,空留帘后一道纤瘦的身影,又哪里还去捕捉那两道寒芒一样的目光?
而在莫寒月,那一瞬间看到的,却是卫敬言眼中那似挣扎,似迟疑,又似无奈的眸光。不禁微微扬眉,心底闪过一些什么,却无法捕捉。
正在此时,只听远远太监尖亮的声音喝道,“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
随着一声更比一声近的呼喝,宇文青峰一身龙袍,率领众臣,大步踏上码头,踩着大红地衣,向大船而来。在他身后,是诸王以及满朝文臣。
各船上众人纷纷起身,俯身跪倒,齐声道,“恭迎皇上,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宇文青峰大步登上御船,从跪拜的人群中走过,踏上御阶坐下。
众臣随在御阶下停住,也都齐齐拜倒,大声道,“恭贺皇上寿辰,皇上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莫寒月心底冷笑,微微抬头,向御船上望去一眼。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但见御船船头上已燃起宫灯,宇文青峰端坐其上,整个人仿佛笼在一片金光之中,瞧不清眉眼,只徒然添了些威严。
小姐之中,大多数人摒息宁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些胆大些的小姐,却已不由低呼出声,轻声赞叹。
确实,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伤痛,此时这等场面,也只会令人心生敬仰。
可惜!可惜她是莫寒月,却已不是上一世那个对他宇文青峰倾心以待的莫寒月了!
宇文青峰的目光,扫过整片相连的龙舟,但见万众伏首,不由满意点头,稍等片刻,才微微抬手,说道,“都免礼平身,坐罢!”
“平身……坐……”小太监尖亮的声音高喝声中,众人谢恩起身,依序入座。
到了此时,宇文青峰所说的话,已大多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紧接着,就见群臣举杯,纷纷祝祷。
众夫人、小姐刚刚坐下,此刻又不得不跟着起身,一同举杯。
莫寒月突然有些好笑。
一个生辰罢了,这一天,也不知道这些人已祝祷过多少回,说的人不厌,听的人也不厌吗?
想起上一世,自己高居凤位,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此节,又不由暗暗一叹。
看来,同一件事,必要易势而处,才能真正瞧的清楚。
群臣祝祷完结,众人又再重新归座,御船上演起歌舞,整个太液池上,顿时乐声悠扬。
傅飞雪凝目向那里张望一回,不禁轻声嘟囔,说道,“既然只有御船上有歌舞,皇上与大人们同乐就是,何必把我们干巴巴的摆在这里?”
罗雨槐一听,撑不住笑出来,手肘在她身上一推,说道,“傅姐姐想瞧歌舞,若不然也进宫为妃,坐在皇上身边儿,就能瞧的清楚!”
“呸!小丫头,乱说什么?”傅飞雪轻啐一声,神色却黯然几分,低声道,“方才趁着上船前混乱,我见过谢姐姐,她旁的也没说,只说她很好!”说着又是深深一叹。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头凝目向御船上望去,又哪里瞧得见谢沁的身影?
酒过三巡,歌舞也演过几场,夜幕渐落,十几条龙舟上宫灯盏盏点起,灯火通明。湖上散落的小船上也燃起点点灯火,将整个太液池点缀的如繁星满布的星空。
就见卫东亭起身,不知向上边说了些什么,但见御船上一阵骚动之后,歌舞声停,立刻静了下来。
夜风微拂,皇帝的声音隐隐传来,说道,“丞相这寿礼,倒别出心裁!”
卫东亭的寿礼?
莫寒月微微扬眉。
一向知道这卫东亭擅于逢迎,倒不知道这里又想出什么新奇的物什?
卫东亭听皇帝不置可否,忙躬身行礼,说道,“皇上,臣岂敢取巧,以此为寿礼?不过是为皇上寿辰,添些乐子罢了,也要皇上恩准!”
看来,还另有寿礼!
皇帝点头,说道,“那就依卫相罢!”
卫东亭大喜,忙向身侧小太监吩咐几句。
小太监见皇帝点头,躬身退下,隔不过片刻,只见一盏宫灯从御船旗杆上升起。
也就在此时,湖上散落的小船突然驶动,向御船相对的一片湖面上而来,离的渐近,慢慢变化队形,渐渐在湖面上化成一个大大的隶书“寿”字!
众人瞧见,已有人当先鼓掌赞叹,跟着众人也跟着欢呼,再次向宇文青峰祝祷。
莫寒月也不禁暗暗点头。
这卫东亭果然是极巧的心思!
在众人的呼声中,小船竟然并不停止,一个大大的隶书“寿”字渐渐变的飞扬,行书……草书,不但字体在慢慢变化,就连那字的颜色,也由金黄变为赤红,最后变成明亮的大红。
船上众人但觉叹为观止,竟然连赞叹也忘记,都摒息凝神,向湖上凝注。
在最后一个字变化完毕,一个大红的草书寿字久久不散。众人在震撼中还没有回神,卫东亭的声音慢慢响起,说道,“皇上,这是臣奉皇后之命,献给皇上的寿礼,恭祝皇上千秋万岁,万寿无疆!”说完俯身拜倒。
坐在皇帝下首的卫盈毓闻言,也忙起身拜倒,说道,“皇上,臣妾祝皇上千秋万岁,永寿无疆!”
“皇后?”宇文青峰一怔,向她注视片刻,微微一笑,说道,“皇后有心!”俯首扶住她手臂,一同起身,扬声道,“朕得此贤后,是朕之大幸,国之大幸!”
众臣齐齐施礼,大声道,“皇后贤良,是我大梁之幸!”
宇文青峰微微一笑,说道,“好教众爱卿知道,皇后已怀有龙嗣,我大梁皇室有后!”
这一句话,顿时像一记炸雷,在众人头顶轰响,船上顿时一寂。欣喜、震惊、错愕,各种神情,尽现众人脸上,一时竟然无法遮掩。
寂静中,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说道,“臣弟恭喜皇上!”俊挺的身影,立在诸王之后,众臣之前,不比旁人显的高挑,却只是一个背影,已令人错不开眼。
景郡王,宇文青榕!
他这一句,成功将众人飘游的神思收回,一时间,御船上又是一阵恭贺之声。
莫寒月垂眸,唇角抿出一丝笑意,心里却不禁暗暗可惜。
可惜啊可惜,可惜她离御船太远,竟然不能尽揽众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祝祷声终于落下去,就听一道清润的声音又笑道,“皇后这贺寿的法子倒当真是别出心裁,方才本王还想,这湖上放这些小船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供大伙儿游玩?原来是为了摆这些字儿来瞧的!”
这懒散随意的声音,自然是峻小王爷,宇文峻了!
莫寒月听到,不禁眉头紧皱,脑仁儿都有些疼。
皇帝倒不以为意,笑道,“横竖这些船皇后已经用过,峻儿要玩儿,自个儿玩去就是,只是别掉在湖里,朕可不唤人救你!”
宇文峻倒是兴致十足,说道,“侄儿一个人去玩有什么意思,不如各位大人、公子、小姐们一同下船,夜游太液池,如何?”
听他一说,一些年轻的小姐、公子们自然跃跃欲拭,老成些的臣子却微微摇头,有人道,“这公子、小姐们混在一处,于礼不合!”
峻小王爷撇唇,淡淡道,“一朝为政,总要有些变通,我大梁礼法积郁百年,也该变一变了!”
只不过变还是不变,不由他做主,宇文青峰沉吟片刻,说道,“朕和众位大人饮酒,小姐们拘在这里也是气闷,若要下船游玩也倒无不可,只要唤宫人服侍,男女分船罢!”
也就是说,公子、小姐们不能同船!
众公子、小姐大多也是十几岁年纪,难得进宫,又能随意游赏,自然无不奉命。众臣却要趁机巴结皇帝,结交同僚,只有几个年轻些的蠢蠢欲动。
皇帝的旨意传下,大船打出讯号,那边的小船也渐渐向这里聚来,众公子、小姐们纷纷下船,欢笑声中,向湖水深处荡去。
孙灵儿性子活泼,一扯莫寒月衣袖,说道,“姐姐,我们也去罢!”
莫寒月微笑,转头去瞧傅飞雪,说道,“只是不知道那一艘小船能不能载下我们六人?”
傅飞雪扬眉,摇头道,“哪里就能乘六人,那样的小船,最多两人!”
孙灵儿忙点头,说道,“我们六个,恰好三条小船,我们快去,莫要让旁人抢去。”
扶奕微一迟疑,目光向御船上一望,轻声道,“我就不去了,姐姐们玩好!”
叶弄笛微愕,说道,“妹妹可是身子不好?若不然我留下来陪你!”
扶奕轻轻摇头,忙向她一笑,说道,“不过是妹妹懒怠动,姐姐去玩儿就是,妹妹在这里瞧着也欢喜。”
叶弄笛还不放心,问道,“当真不打紧?”
扶奕摇头,含笑道,“不打紧!”
孙灵儿却噘嘴道,“姐姐不去,我们五个人又要如何乘坐?”
莫寒月并没有心玩乐,微微一笑,说道,“我一向怕水,也不去了,恰好留下陪着扶姐姐!”
罗雨槐摇头,说道,“妹妹难得进宫,这太液池想来也不曾玩儿过,我留下陪扶姐姐,你还是去罢!”
莫寒月听她相让,不由好笑,说道,“妹妹当真是怕水!”
孙灵儿见船外的小船一艘艘荡入湖去,生怕都被旁人占去,急起来,央求道,“姐姐们快些罢,横竖去几个!”
莫寒月见她脸上都是急切,不由好笑,推罗雨槐道,“姐姐尽管去,不必管我!”
罗雨槐无法,只得起身,随着傅飞雪、叶弄笛等人下船。
扶奕眼瞧着四人走远,转头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其实姐姐在这里坐着就好,妹妹大可去玩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妹妹当真怕水,纵没有姐姐,也不想去!”
扶奕一听,微微抿唇,又抬头向御船上望去。
莫寒月微诧,顺着她的目光向御船望去,只见宇文青峰端然高坐,正侧身与洛亲王宇文青桉说话。不禁心头一动,一个念头闪过,暗暗心惊。
扶氏一族,本是名门旺族,也享誉百年之久。可是只因如今的两代并没有杰出的人物,竟然渐渐衰落。也就因此,去年才有了扶奕许嫁泽州府高坡杨家的事情。
如今,杨家的亲事虽解,扶氏一族的隐患还在,如今能救扶家的,恐怕只有让女儿嫁入高门,给扶氏一族扶持。
而这最高的高门……又有哪一门哪一族,能比得上皇族?皇族之中,又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皇帝?
难道,扶奕竟然起意进宫,嫁宇文青峰为妃?所以,今天才刻意打扮?
莫寒月暗暗心惊,微微咬唇,向扶奕道,“姐姐不愿游湖,不知可想下船去走走?”
扶奕微愕,见有不少公子、小姐也上岸去逛,又转头向御船上望去一眼,略一沉吟,点头道,“若妹妹想去,姐姐相陪就是!”起身和她携手而行,向船下来。
仍沿着小船系成的船桥上岸,但见宫灯下,已有小姐、公子们在戏闹,扶奕微微皱眉,说道,“我们二人倒不如清静些,说说话儿才好!”拉着莫寒月转向西侧的小路。
这话正中莫寒月下怀,轻轻点头,和她沿着湖岸,慢慢向御园深处逛去。
走出片刻,莫寒月见四周人影已稀,忍不住问道,“扶姐姐可有什么心思,要和妹妹说吗?”
扶奕微微一默,轻声道,“姐姐又能有什么心思,不过还是家里的一些琐事!”虽然说,和她相识不到一年,可是去年那桩亲事,全靠她出谋相助,倒不好与她虚言推托。
莫寒月凝目向她注视,问道,“姐姐,可是家里又给姐姐说下什么亲事?”
扶奕轻轻摇头,眉宇间泛上一抹愁色,说道,“若是说下亲事,只要不是杨乾那样的人,也倒罢了,如今……如今……”
还有比说亲更严重的?
莫寒月微惊,赶着问道,“那是何事?”
扶奕向她一望,微微咬唇,说道,“如今,阖族中,只有我爹爹一人在朝为官,前儿听我大伯伯们商议,说留在盛京,怕家族难以支撑,倒不如返乡,还能守元固本!”
莫寒月皱眉,说道,“扶侍郎还在朝中,又岂能回乡?难不成,扶氏一族,单留你们一门在盛京吗?那样岂不是更加败落?”
扶奕默然,隔了片刻,轻声道,“我爹爹的意思,是若我不能在盛京结下门亲事,就……就也随着大伯伯他们回去……”
“什么?”莫寒月大吃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本来,她以为扶奕因为家里说亲,自个儿起了什么心思,想不到,竟然还有此一节。
要知道,一个名门世家一但败落离京,要想卷土重来,除非族中出几位不得了的人物,否则是千难万难。
扶奕见她不语,不由苦笑,说道,“姐姐知道妹妹心里关切姐姐,只是这等事,怕不是妹妹能够插手,只是姐姐不愿让傅姐姐、叶姐姐她们担心,还请妹妹守口如瓶!”
瞧着她黯淡的容颜,心底的无力感,再一次泛上。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妹妹知道!”家族败落,任是谁也不愿到处宣扬。
扶奕见她应下,点头谢过,默默伴她而行,隔了片刻,轻声道,“妹妹如今年幼,想来还不曾想过亲事,可是,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趁着如今妹妹还有些势头,早些将此事定下,也强过像姐姐这样!”
莫寒月自然知道她是有感而发,一片好意,轻轻点头,说道,“多谢姐姐提点!”心里却暗暗苦笑。
两世为人,她莫寒月心底只有仇恨,又岂会再有家室之想?
想着穷以数年,一旦报却此仇,自己就恢复名姓,只要一骑快马离开盛京,天高地阔,四海驰骋,再不踏入这红尘一步,但觉心胸顿宽,哪里还把旁事放在心上。
扶奕听她答的随意,顿时默然。又走片刻,抬头向四周一望,“呀”的一声,说道,“不知不觉,我们怎么走来这里?”
莫寒月被她一提,这才惊觉,二人已经走出很远,再往前去,离开湖岸,就是……自己殒命的揽月亭。
刚才,心里那层快意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仇恨。
不愿意扶奕看出她的异样,莫寒月停步,咬唇道,“是走的太远,我们回去罢!”正要拉着扶奕转身,就听身后脚步声匆匆而来,有人唤道,“扶大小姐!”
二人回头,就见一个小太监从身后追来,向二人行礼,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扶侍郎府上的扶大小姐?”
扶奕点头,说道,“不错,是我!”
小太监忙道,“扶大小姐,方才扶夫人扭伤脚,扶公子又去了湖上,夫人命奴才来寻扶大小姐回去!”
扶奕大惊,说道,“怎么好端端的伤到脚?”转身向莫寒月道,“妹妹且再逛逛,姐姐先走一步!”匆匆向她一礼,转身跟着小太监匆匆而去。
好端端的在船上饮宴,又没有下船,怎么就会扭伤脚?
莫寒月微微皱眉,可是那小太监瞧着面熟,虽然说不出名字,却应该是这宫里的宫人。
她相约扶奕下船,也不过是向她询问近况,此时扶奕离去,她也无心再逛,也折回身,慢慢向码头而去。
刚刚走出不远,迎面见一人也悠悠的逛来,见到她并不意外,唤道,“十一?”
莫寒月颇为意外,说道,“大哥?”转头向湖上一望,说道,“大哥不是下船游湖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分明看到卫敬言上船,此时出现在这里,竟然是说不出的蹊跷。
卫敬言微微一默,淡淡道,“我是跟着十一妹妹而来!”
跟着她来?
莫寒月扬眉,一瞬间,似乎想到什么,浅笑道,“大哥这会儿寻十一,不知何事?”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去说,非要追到这御花园里来。
卫敬言垂眸向她注视,默然片刻,才轻声道,“扶大小姐,也是我设法调走!”
原来如此!
莫寒月点头,唇角笑意渐冷,语气不自觉还上一抹阴郁,低声道,“大哥是要做什么?”
卫敬言上前一步,立在她面前,微微咬牙,才低声道,“十一,我不想这样,你……你不要怪大哥!”最后一句话说出,突然一把掐住她脖子,挟起她的身子,向湖边疾拖。
他是来杀她的!
莫寒月微微阖眸,心底却顿时有一抹释然,任由他将自己拖拽而行。
卫敬言将她拖上岸边湖石,手指微松,低头向她一望,咬牙道,“十一,别怪大哥!”
“为什么?”莫寒月低喊,语气中,刻意带出一抹惊慌。
卫敬言咬牙,说道,“只因为你挡了旁人的道儿,我非除你不可!”抱着她的身子,就向湖里抛去。
就在这一瞬,莫寒月一腿反勾,缠上他的双腿,袖中手指骤然一竖,无声无息的向他肋下疾戳。
卫敬言虽然年长她许多,气力较大,可终究不过是一介书生,来不及察觉,只觉肋下一麻,半边身子顿时没了力气,抱着她的手一松。
莫寒月趁势从他手中脱出,一把抓住他手腕向外力扭,向湖中狠推。
卫敬言不防,“啊”的一声,身子顿时不稳,向湖面滑落。
太液池的这一边,湖岩构建已经不再是修筑齐整的青石,而是以湖石斜斜堆砌。
经年累月,湖水浸蚀,向水一边的湖石早已被水打磨光滑。卫敬言这一滑下,再难留足,径直向水中滑去。
奇变横生,卫敬言又惊又惧,双手连抓险险攀住一块突起的湖石,向上叫道,“十一,拉我上去!”
莫寒月挺立不动,淡淡向他俯视,轻声道,“大哥,方才,可是大哥要杀我呢!”
卫敬言脸色大变,摇头道,“十一,我……我是迫不得己!”
“迫不得己?”莫寒月冷哼,淡淡道,“什么迫不得己,不过是我养在夫人名下,越到了你亲妹妹的头上,所以,你就要将我除去,为她清除道路,是吗?”
如果说,进宫之前马车上下这对兄妹的举动她有什么不解,这一会儿,总算已经全部明白。
这是早就预谋,今日在宫里将她除去,做成她失足落水的假像,总强过在宫外将她害死,被皇帝和众人质疑。
卫敬言摇头,嘶声道,“不!不止!你……你是七姨娘所生,你娘根本不是墨家的人,我们撒下这个弥天大慌,若有一日被拆穿,就是欺君之罪,可是只要你一死,死无对证,再也无人追究?”
这才是卫敬言下决心杀她的关键!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你怕我有朝一日连累你,连累相府满门,所以,要将我杀死,一了百了,是吗?”
“不错!”卫敬言咬牙,只觉自己攀着湖石的一只手越来越无力,心中惊惧,不觉缓了语气,说道,“十一,你该知道,大哥待你一向没有偏差,我……我只是不想你连累我们卫家一门,你拉我上去吧!”
莫寒月冷笑出声,摇头道,“你们一句迫不得己,就可以伤人性命,灭人满门吗?”慢慢抬脚,向卫敬言的手指踩去。
卫敬业大惊,失声道,“十一,你说什么?什么……什么满门……”抬头上望,恰恰看到她长长留海下的眸子,又再露出冰寒的眸光,不由心头打一个突,失声道,“你……你是谁?”
或者是人之将死,反应竟然比平常要敏捷许多,只觉眼前的女娃,竟然是从不曾见过的陌生。而……这样的目光,岂能是一个傻子能有?
莫寒月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脚掌踩着他的手指慢慢用力,轻声道,“不错,在卫家,大哥待十一从不刻薄,大哥行事,倒也算一个端方君子。”
卫敬言只觉手指巨痛,已渐渐攀不住湖石,听她语气和软,连忙道,“是啊,十一,我们虽然不是同母,可我终究是你大哥,你饶大哥这次,拉……拉我上去……”
莫寒月轻轻摇头,唇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轻声道,“大哥,十一姓莫!”
“你说什么?”卫敬业心头大震,失声惊呼。
莫寒月冷笑,对他的话恍若不闻,轻声续道,“可惜,可惜你是卫东亭的儿子,要不然,我莫寒月倒可饶你一命!”最后一句话落,足尖突然使力,在他手指上狠狠一拧。
“莫寒月?”卫敬言脑中轰的一响,双眸骤然大张,却来不及再多问一句,手指一松,整个人已向湖中滑落,片刻间湮没在清凉的湖水中。
“是啊,莫寒月!”莫寒月淡淡的应,眼瞧着卫敬言在湖面上挣扎浮起,又再沉下,几次之后,终于再无动静。抬起头,望向湖上那盏盏宫灯,唇角挑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从来不知道,卫相府的大公子卫敬言是这样一个清和的人物,有过那么几回,她竟然怀疑,等到时机成熟,她是不是能对他下手?而今日,竟然给了她如此好的一个理由,先……将他除去!
莫寒月悄立片刻,见湖水中,卫敬言的尸体已经浮起,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去。脚步,由最初迟滞,渐渐变的坚定,又由坚定变的轻快。
她没有想到,她的报复,会来的如此之快!
失去卫敬言,卫相府必定会有一场大乱,此刻,她竟然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场好戏!
而,只因她太过熟悉皇宫,刚才也太过专注,却没有察觉,在这荒僻的太液池一偶,花树中竟然有一双凝注的眸子。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那双眸子渐渐变的湿润,眸光渐渐变的热切,两瓣柔唇颤抖着,破碎的喃出一个名字,“莫……莫寒月,皇……皇后……”
虽然说,那边湖岸偏僻,但是今日宫里大宴,来往巡查的宫人和侍卫较平日多了一倍不止,很容易发现卫敬言的尸体。
离的最近的,自然就有摆脱不开的嫌疑!
莫寒月快步而行,离那边湖岸渐远,瞧着码头越来越近,两侧已有小姐们轻声的笑语,公子们高声的谈论,才将脚步放慢。
哪知刚刚松一口气,就见路边亭侧,一条身影骤然闪出,张手挡住她的去路,含笑问道,“十一,方才去了哪里?”
宫灯映下,修长单薄的身形,俊逸惫赖的笑脸,微眯的桃花眼正向她上下打量,正是那位无处不在的峻小王爷!
“峻小王爷!”莫寒月在撞入他怀中之前,及时收住脚步,忍不住抚额,问道,“峻小王爷不是去湖上泛舟吗?怎么会在这里?”
“十一妹妹不去,本王甚觉无趣!”峻小王爷不以为意的淡应,身子前倾,一张俊脸又离她近了几分,挑眉问道,“十一妹妹独自一人,不知要去何处?可要本王带路?”
莫寒月心头一动,瞬间换上一张笑脸,点头道,“好啊!”转头向四周一望,凑前两步,在他耳畔道,“听说宫里有一个藏珍阁,里边有不少好玩的物件,王爷能带臣女开开眼吗?”
“藏珍阁?”峻小王爷微微扬眉,眸中淡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十一妹妹当真是博闻广见,竟然对皇宫如此熟悉!”
莫寒月一脸惊诧,说道,“王爷何出此言啊?”
宇文峻唇角微勾,笑容邪魅,凑首在她耳畔,低声道,“你知道,藏珍阁是离这里最近的偏僻处,恰好做些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是吗?”
这个是……调戏?
莫寒月张大眼,侧头向他瞪视,心里却说不出的好笑。
若论前世的身份,他是宇文青峰的侄儿,也就是自己的侄儿,不说辈份高他一辈,就算是年纪也大他足足九岁。而论这一世……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女娃,身量未足,身形未丰。
这位峻小王爷,还当真是……好胃口!
眼睫微眨,莫寒月装傻,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调弄,露出一脸喜色,连连点头,说道,“对啊对啊,如果峻小王爷愿意送给臣女几个,臣女自然也不会推辞!”
送……还几个?
那藏珍阁里,放的可是皇室里的珍奇古玩,任一件就价值连城,她这一张嘴,就要几个?
当你们家厨房里的馒头吗?想要几个拿几个?
峻小王爷瞠目,瞪她一瞬,伸手在她发顶一揉,笑骂,“还真是个傻子!”不等她抗议,垂手握住她的小手,说道,“走罢,看看能偷点什么?”
说这种话,声音竟然丝毫不减,顿时引的不少小姐、公子向这里张望,见二人竟然携手而行,顿时窃议纷纷。
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莫寒月扬眉,却并不抗拒,跟着他离开湖边,向御园深处去。或者,在别的小姐眼里,此举有损名节,可是在她,正好可以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二人沿青石板缓缓而行,瞧这路途,还当真是往藏珍阁去。
莫寒月微微挑眉,倒并不担心他当真做出什么“你情我愿”的事情来,倒是深深怀疑,他果然想偷点什么回去。
眼瞧离藏珍阁已经不远,突然间,就听身后一阵锣响,有人扬声大喊,“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死了人了……快来人啊……”
卫敬言的尸体被人发现?
这么快!
莫寒月轻吸一口凉气,顿时停步,转身向后望去。可是听那声音,又不是从揽月亭方向的湖边传来。
宇文峻也跟着停住,微微扬眉,却丝毫不以为意,摇头道,“每次进宫,总不能让人安生!”
二人还没有决定去还是不去,只见左侧林中一人快步而出,看到二人只是一愕,又瞬间笑起,说道,“原来是峻儿在这里!”又向莫寒月微一点头,说道,“十一小姐!”
景郡王宇文青榕!
“小皇叔?”宇文峻倒大为意外,左右瞧瞧,见近处并没有旁人,不禁扬眉,含笑问道,“小皇叔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林子里藏着佳人?”说完,伸长脖子向他身后张望。
景郡王微微一笑,神情却极为闲适,淡道,“峻小王爷有美同行,本王就不能有佳人同林么?”那说话的语气,并不像在谈论什么孤男寡女的名声问题,而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
这位景郡王倒有趣的很!
莫寒月好笑,微微福身见礼,说道“臣女见过景郡王!”
宇文青榕微微点头,说道,“十一小姐多礼!”抛过前头的话不说,侧头向仍然嚷声一片的方向望去,说道,“不知发生何事?”
宇文峻耸肩,说道,“听喊声,像是死了人!”皇帝的生辰,说话丝毫不加以避忌。
莫寒月低头,掩去唇角的一抹笑意。
宇文青榕“哦”的一声,目光在二人相握的手上一扫,说道,“皇上生辰,怕是有刺客混进宫来,我们去瞧瞧罢!”
宇文峻皱眉,低声喃咕道,“又不知是什么人,搅人好事!”叹一口气,说道,“走罢!回去瞧瞧出什么事?”随着宇文青榕一起转向声音来的方向。
走出几步,宇文青榕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十一小姐是女儿家,那样的地方还是不去的好,仔细吓着!”
“她能吓着?”宇文峻瞪眼,说道,“她吓着本王还差不多。”
宇文青榕只道没听到他说话,只是凝目注视莫寒月。
莫寒月趁机停步,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掌,说道,“景郡王所言极是,十一还是先回船上罢!”向二人一礼,也不等峻小王爷说话,转身向码头方向而去。
太液池码头上,扶奕匆匆上岸,一眼看到莫寒月回来,不由轻轻松一口气,忙上前将她双手抓住,连声道,“妹妹无恙,可吓死姐姐了!”
莫寒月扬眉,问道,“姐姐怎么了?扶夫人的脚可有大碍?”
自然是扶奕上船,见到扶夫人,发现被人所骗,担心自己。
果然,扶奕点头,嗔道,“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公公,竟然将话传错,害我以为有人故意将我调开!”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警觉!
莫寒月浅笑,说道,“在这皇宫御园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妹妹像上一次一样迷路罢了!”
一句话,让扶奕想起她第一次进宫时的窘迫,不由“嗤”的笑出声来,又忙掩唇将笑意压下,向声音嘈杂处望去,低声道,“怎么说死了人,妹妹可曾看到什么?”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妹妹也只听到许多人呼喝,怕惹出什么事,才匆忙回来!这岸上怕不太平,我们还是回船上去!”握着她的手向船上来。
扶奕微一迟疑,又转头向那边望去一眼,耳听着叫嚷声越来越大,微微咬唇,才跟着莫寒月一同上船,仍然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隔不多久,就见侍卫首领奔来,上御船回报,紧接着,又有几个小太监跟着奔出,仍向那边林子而去。
扶奕心中大不安稳,轻声道,“怎么这宫里上回是刺客,这回又好端端的死了人?”
莫寒月眼瞧着那些人奔去的方向,并不是卫敬言落水处,也不禁暗奇,随口道,“这宫里人多事杂,难免有什么偏差!”
扶奕轻轻点头,又向御船望去一眼,低声道,“妹妹说的是!”
既然是园子里死了人,御船上也歌舞顿歇。众臣面面相觑,刚才还潮涌不断的吉祥话就像被冰冻住一样,再也说不出来。
宇文青峰一脸阴沉,连声命人去问。小太监应命奔去,隔不过片刻,带着侍卫队长一同回来。
侍卫队长上前跪倒,回道,“回皇上,是一位小公公,不知为何死在园子里,微臣所率部下正在彻查!”
“是个太监?”众臣一阵纷议,各宫嫔妃面面相觑,脸色微变。
皇帝的寿辰,一个太监却死在御花园里,这不是触皇帝的霉头吗?如果不是跟着主子的奴才也倒罢了,如果是哪一宫哪一殿嫔妃身边儿的,恐怕连他的主子也跟着获罪。
这消息从御船上传出,很快遍及每一条船上。莫寒月听说是个太监,微微扬眉,倒也不以为意。
嫁入皇室五年,高居凤位两年,她心里太过清楚,这宫里有多少的阴谋算计,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无声无息的死去,一个太监的性命,实在微不足道!
如果,今天不是万圣节,如果,不是在为皇帝庆贺的时候发生,这件事,或者根本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
一个小太监罢了,死就死了,命人拖去乱葬岗丢掉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宇文青峰听说是宫里的人,脸色更阴沉了几分,问道,“是死在什么地方?身上可有伤口?”
侍卫伏首,答道,“回禀皇上,是在迎风亭左侧的假山下,身上旁处没有伤口,只有额头上一个血窟窿,倒像是从假山上失足摔下而死。”
自己摔死的啊?
船上众人一听,大多轻轻松一口气。
虽然见血不祥,至少不是像上次一样,宫里进了刺客。
宇文青峰却轻哼一声,说道,“迎风亭?可是离这里不远,那就是说,那奴才今夜是在这里服侍的?”
此刻已经夜深,除了当值的太监侍卫,别的奴才都已守在各自的宫里。
侍卫队长微一迟疑,只得道,“依理该是当值的公公,只是微臣并不相识,不敢枉下断语!”
宇文青峰点头,转向身后立着的总管袁宏圣,说道,“你去,命人查问清楚,看是哪个宫里的奴才?”
“是,皇上!”袁宏圣连忙躬身应命,唤过几个小太监,急匆匆上岸而去。
宇文青峰目光向侍卫一扫,问道,“你说他是失足摔死,头上还有一个血窟窿,那么可曾寻到他撞到的山石?”
如果是自己摔下,头上撞出个血窟窿,就必有一块尖起的山石染血。
侍卫队长脸色微变,低下头不敢抬起,说道,“回皇上,还不曾找到,方才只是微臣的推测。”
是推测,还是想大事化小?
宇文青峰冷哼,摇头道,“今日宫里人杂,你唤人先守住岸上各处路口,湖上的人,先不要上岸,岸上的,也先在上边呆着!”
这是一定要查个清楚了!
侍卫队长不敢多问,忙磕头领命,起身匆匆退去,御船上,一时间又再归于寂静。
卫东亭见宇文青峰不语,干咳一声,欠身道,“皇上,或许不过是意外……”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宇文青峰突然抬头,向刑部尚书左中行一望,说道,“左大人,依你之见,那奴才是怎么死的?”
卫东亭一句话没有说出,顿时噎住,讪讪的又坐回去。
左中行起身,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没有亲见,不敢妄断。只是既然山石上没有寻到血迹,这案子就有蹊跷,凡是上岸人等,皆有嫌疑!该当带回刑部,审个清楚。”
一句话,御船上顿时一片大哗。
先不说今日进宫的众臣、诰命都有极高的身份,受不了那样的苦。更何况,跟着他回刑部审问,一些与他素日不和的大臣,很难不被他暗下重手,趁机排除异已。
从宇文青峰传令可以下船游玩开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除了几位亲王和一干老臣自恃身份没有下船之外,旁人多多少少也曾下船散散,被他一说,还都成了杀那小太监的凶手?
小静安王谢霖首先起身,向上行礼,说道,“皇上,今日奉旨进宫的众臣家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一个时辰之内,又能有几人没有下船?若说皆有嫌疑,难不成全部跟着左大人去刑部,审个清楚?”
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可全在这里,都跟着去刑部,明天上朝,那大殿上还能有几个人?
皇帝听他说的有理,轻轻点头,说道,“那依小静安王之意,此事如何处置?”
谢霖道,“皇上,那小公公几时身亡,此时无法确定,将岸上湖上的人众隔开,也不是法子,倒不如全部召回船上,一一细问,这一个时辰之内可曾下船,到过哪里,可有人证?”
还不等皇帝说话,左中行已一声冷笑,说道,“小静安王终究是年轻,将此事瞧的倒轻巧!”
谢霖微微挑眉,问道,“那依左大人呢?”
左中行道,“互为人证,若是二人同谋,又该如何?”
谢霖点头,说道,“二人合谋容易,可是迎风亭距岸边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岸上游赏的人多,岂会不被旁人瞧见?”
两个人共谋容易,人多串谋就容易出漏洞。只要凶手就在其中,将言语有漏洞的带回去细审,自然能查出真相!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二人互为人证的固然不行,倒也不防一问,或者能问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