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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诺稍加打量。两位警官,一男一女,看上去都非常年轻。笔挺的警服穿在身上,英姿飒爽,各有风采。那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男警官,一开口便给申诺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申小姐,你过去的房东郝建梅,今天下午,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
什么?如同一个五雷轰顶,在申诺的头顶炸响。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霍景止和她一样呆若木鸡,左卉璇大惊失色的表情后,还掩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只有坐在她身边的霍景行,悠然自得,沉着淡定,犹如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中。
“你……你早就知道了?”申诺问。
“是霍先生发现并报的警。”对方的下一句,让申诺一阵错愕。那位姓罗的女警官从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只证物袋,袋子里装的正是那只钛金色的派克笔。
“霍先生希望我们能尽快找到这个,并交还给你。他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对于你很重要。”
申诺越发错愕。这三天,三天的期限刚好到了。霍景行果然没有食言。只是,申诺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以为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下,让她的钢笔失而复得。
接下来,两个警察照例询问了申诺一些关于郝姨的问题,申诺心不在蔫,把早上去找郝姨,却没找到的事情,随便说了一遍。随后,两位警官连着左卉璇一起离开。
申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那只笔,发了一会儿呆。等霍景行重新回到屋内,她才站起来,有点生气地问:“你,今天也去找过郝姨?”
霍景行笑:“当然,你以为你能想到的,我就想不到吗?”
申诺觉得他这个时候的笑容,显得特别刺眼:“那……你去到郝姨家,都看到了什么?”
“我敲不开门,找到物管。然后发现她死在屋里,身上的血都干痂发黑了。”霍景行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显然,她已经死了有一阵,至少在你今天早上去找她之前,就已经遇害了。”
“那为什么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你都不告诉我。”申诺恼火地问。
“申老师,她是你的家人,亲戚,还是朋友?”霍景行语带讥屑,甚至充斥着一股申诺无法容忍的冷漠无情,“在我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贪图便宜,偷了你母亲遗物的女人。”
“请你不要用‘偷’这个字!”申诺反应激烈。一想到几天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这么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她的心情便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由分说,抓起证物袋,噔噔噔的上了楼。
霍景行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帮她找回她母亲的遗物,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这时,沙发上响起一阵不易察觉的动静,霍景行回头一看,从答辩状后露出一双眯成了细缝的眼睛。那是景止的眼睛,机警,灵敏,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庭,早点回房洗澡睡觉。”霍景行冷冷地瞥他一眼,也上了楼。
站在申诺的门外,敲了敲房门。门内没有反应,于是,霍景行再次像学生一样喊了声响亮的“报告”。推门而入,只见申诺半跪在行李箱前,把箱子里的衣物没有目的的理过来,又理过去。银灰色的灯光,携着琉璃灯罩的浅蓝,照在她身上,把她的背影勾勒得十分纤弱。偶尔,她的肩头微微一颤,便会带出一声霍景行似曾相识的抽泣。
霍景行哭笑不得,在她身后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我说,申老师,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都有多少人死吗?而且他们的死状,可能比你的这位房东都要惨烈得多。”
申诺没有回答,但她一直忙碌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继续说:“如果每死一个人,你都要触景生情的淌上几滴眼泪,那么火星都要被你变成水星。”
“我没你那冷血。”申诺不快地说,“郝姨不是无关紧要不认识的人。这一年里,她一直都很照顾我和程菁。”
“那正好,我答应了郑警官,明天带你一起过去认尸。”霍景行轻快地说,“你明天就可以对着她的尸体哭个够了。”
认……认尸?一想着将要面对一具肤如白纸,冷冷冰冰的尸体,申诺顿时有点不寒而栗。
“怎么,这边还为她潸然泪下,痛哭流涕,那边就连她的脸都不敢看上一眼了。”霍景行挖苦道。
“去就去!”申诺撇嘴。
接下来,两人沉默了一阵。申诺靠着床脚,坐在地毯上,讷讷地问:“你说,到底是谁杀了郝姨?为什么又要杀她?”
“不知道。”霍景行对这个话题,显然毫无兴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很轻的“咚”的一声响,就像有什么东西撞在申诺的门上,又迅速地弹了回去。他回头警惕的瞟了眼,然后,站起来,走到申诺跟前,“行了,别再扮家家酒似的收拾你这点破衣烂裳。否则,我明天真叫人连着箱子一起给扔了。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淌你这点猫尿。”说着,他用手指轻弹申诺眼角的泪花。
这个动作很小,很轻,却很温暖,很微妙。申诺不由一怔。抬起头来,看到霍景行豁然一笑,笑得很是迷人,有种让人百看不厌的特殊魅力。
“霍景行。”她嗫嚅。
“怎么了?”霍景行庆幸自己还没有离开。
仅管他早就见过申诺梨花带雨的模样,但眼前的这张脸,没有怨气,没有敌意,也没有带着特殊目的狡黠,只有顾盼生辉中的一点朦胧,一点怯意。
这样的申诺是迷人的,这样的申诺是令人恍惚的,霍景行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下巴,接下来,似乎只剩下唇齿相依的纠缠,才契合现在暧昧的气氛,符合两人现在神迷的心境。
但门上,又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申诺如梦初醒,挥手迅速地拍开了他。霍景行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走到门边。
“霍景行,”申诺又是一声,不过这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气,坦然一笑,“谢谢。谢谢你帮我找回了我母亲的遗物。”
“不客气。”霍景行颔首,脸色一沉,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不出意外的站着一个人,霍景行二话不说,老鹰捉小鸡似的揪住对方的衣领,就把对方抵在对面的墙上,“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不叫你早点上床睡觉的吗?”
“你都进去快半个小时了,你在里面干什么?”霍景止无理取闹似的问。
“大人的事,小孩少岔嘴。我警告你,下次不许你再偷听我和她说话。至于现在,绝对不许你去打扰她,她的情绪已经很沮丧,很低落了。”说完,霍景行不给他再度开口的机会,兀自回房。
只留下景止一个人伫在走廊上,几次举手想敲响申诺的房门,又踟蹰不决,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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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景行说得没错。申诺的心情的确很沮丧,很难过,但不仅仅是因为郝姨。
从霍景行踏出房门后,她便一直靠着床脚,安静地坐在地上,偶尔抬起手,用指尖抹一下刚才霍景行碰过的眼角。因为她已经不太记得,有多久没有人像这样哄她,叫她别哭,逗她开心了。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申诺的父母就离异了。所以,自幼跟随母亲一起长大的申诺,对那个被她称作为爸爸的人,几乎没有一点儿印象。
可在母亲去世后,她又不得不回到已经再婚的父亲身边。
其实父亲和继母对她不坏,确切的说也不好。因为申诺在他们眼里,只等于餐桌边上多出的一双筷子。
那个时候的申诺就明白,自己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都跟随母亲一起埋葬在厚土下,再也不会回来。
那段日子,到底有艰难,多苦涩,她究竟又是怎么挺过来的。申诺已经不愿再去咀嚼回忆。
整个别墅的灯光,渐渐暗淡,逐一熄灭。只有窗外初升的月亮,透过窗纱,合着申诺的一滴眼泪,在玫红色的地毯上洒下了一把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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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申诺醒得比平时都要晚。所以,当她简单的梳洗,精神萎靡的走下楼时,霍家两兄弟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出发了。
景止坐在沙发上,聊胜于无的翻着答辩状。而景行在客厅的一隅,接着一个电话。看他表情严肃,目光敏锐,似乎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容乐观的事。
“谁打来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申诺走到景止面前,小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