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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塔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逼仄,底层的狼越来越多,很快便挤不下。当第一匹狼试图顺着楼梯往上爬后,剩下的随之而来。
曲泊舟将病秧子王爷推向狗蛋,道:“上去,快!”
这么个风吹就倒的人压在自己身上,狗蛋险些站不住,牧轻言托了他一把,狗蛋扶起病秧子王爷,往上走的速度并不怎么快。
借着从漏风的窗户透进的月光,曲泊舟将插在墙上的火把取下,牧轻言见状拿出火折子。好在塔虽破,但火把没有年久失修,一点便燃了。曲泊舟将火把递给牧轻言,自己则从腰间抽出刀来。
要想用热焰完全将狼阻挡在外,除非是弄出一道火墙,火把压根不行。晃动的火焰只能将一部分狼震慑回去,余下往上扑的由曲泊舟补刀。
狼无穷无尽,两个人本来在躲避那群行尸走肉时便以消耗掉大部分体力,不多时便精疲力竭,只有往后退让。又由于不断地挥舞,火把燃得极快,眼见着上端浸过油脂的破布就要燃到头,牧轻言往上退是竟然将脚下的木板踩出一个洞来,咯吱一声响,他整条腿都陷了下去。
火把顺势而落,牧轻言外衫被戳了个洞并烧起来。曲泊舟将牧轻言拽起来后,牧轻言七手八脚地将外衫脱掉扔下去,一团火就这样覆盖在狼群中,这群畜生顿时乱起来。
曲泊舟见状也将外袍脱下,就着躺在地上仅存着零碎火星的火把将外袍点燃,往狼群上方罩去,然后将牧轻言拽到身后,刀劈向脚下的楼梯。三刀下去,楼梯被从中间截断,又被用力一推,下半截轰然倒塌。
“走!”牧轻言扶了把曲泊舟,两人一同往上跑去。
“这样不行,只能阻挡一时半会儿,狼终究会上来的。”走到半路,曲泊舟停下来摇着头道。
“这么多狼,我们当中就你一个人能打,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在拖延时间。”牧轻言道。
“那就找个法子拖延久一点。”说完曲泊舟打量起周遭环境来,这座塔一共有九层,他们在第七层,这里大抵是库房,因为散落着成堆的香烛,还有几个大罐子。
曲泊舟走上前去将罐子揭开,随即“咦”了一声。
“怎么了?”牧轻言凑过来,只见里面盛满液体,在夜色里反着光。
“是灯油。”曲泊舟捻着手指,“我知道怎么做了,你还有火折子吗?”
“还有俩,你要点灯?”说完牧轻言往袖子里掏去。
“不,把油倒下去,然后点火。”曲泊舟说完便将罐子搬起走到楼梯边,将整罐油往下泼。
牧轻言一愣,“那我们怎么出去!”
“这楼不高,就九层,直接往下跳。”曲泊舟说着回过头来,“如果死了,你的任务不也完成了么。”
“那你呢?”
微弱的月色中,牧轻言看见曲泊舟一笑,“大不了重头来过嘛,下一次就绕着这座城走了。”
“那下个世界我是不是就不能遇见你啦。”系统称呼他为亡者72,说明被所谓主神选中的人大于等于七十二人,可世界这么大,他只遇见了他一个。好不容易身边有个同类,就这样失去的话,一个人会感觉到很寂寞的。
没想到牧轻言会这样说,曲泊舟脚步一顿,随即有些别扭地移开话题,“别傻站着,倒油!”
几罐灯油被哗啦啦地倒完,下面的地板上顿时光可鉴人,曲泊舟没让牧轻言直接将火折子丢下去,而是拿了对香烛,与牧轻言一人一支一同就着火点燃,然后将烛丢了下去。
如此丢了七八支香烛,底下各个方位都升起火苗,曲泊舟才拉着牧轻言往塔顶走去。
塔顶正中案台上供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有两个蒲团,病秧子王爷正坐在蒲团上,狗蛋不知打哪找来了一些布给他盖着。
狗蛋轻声叫了声“叔”,然后扑进牧轻言怀里,他一个人守在这儿怕极了。
牧轻言摸摸狗蛋的头,带着狗蛋往里走,又忽地顿住脚步往楼梯下望了一眼,火暂时还未烧上来。牧轻言真不知怎么和狗蛋开口让他跳塔,毕竟牧轻言完成了任务就能去到下一个世界,但狗蛋呢,狗蛋是不是就只有冷冰冰地死掉,在这座鬼城里,连个收尸殓葬的人都没有。
他一路走神,也不知道手碰到了哪,竟然掉下一个木匣子来。木匣子撞到地面时盖子啪的一声弹开,有个东西骨碌碌地滚到牧轻言脚边。牧轻言弯腰将东西捡起,发现这是个戒指。触感、花纹都令他感到熟悉,牧轻言走到有光照的地方,看清后发出一声惊叹,这不是他在上个世界曾经戴过的青铜戒指吗!
没时间纠结戒指为何在此处,牧轻言将它戴在手上,对狗蛋道:“狗蛋,你相信我吗?”
狗蛋被问得一愣,“当然信啊。”
“那待会儿抓住我,我们得从这里跳下去。”牧轻言捏了把狗蛋的脸颊,随即开始为跳楼做准备。
顶层其实有不少东西,牧轻言扯下帷幔绑在曲泊舟背后,做成一个简易的降落伞,自己则是拿了把伞撑着。这次依旧是一个带一个,塔并不高,只有九层,下落的速度会十分快,牧轻言担心自己会手滑,拧了根绳将狗蛋和自己绑在一起。相比之下曲泊舟就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他一手将帷幔抖开,另一只手抓着病秧子王爷的腰。
此时有风从底下吹上来,烟也跟着漫入顶层,病秧子王爷顿时咳嗽声起。曲泊舟身后的帷幔被吹得鼓起,是时候了,他带着病秧子王爷纵身一跃,牧轻言也跟着下去。
可电光火石之间,竟有一头狼从塔顶窜出,它的爪牙撕开曲泊舟身后的帷幔,狠咬上曲泊舟的肩膀。曲泊舟吃痛,手也不由得松开,狼在他身上借力一跃,扑到病秧子王爷身上,巨大的力量带着病秧子王爷往地面砸去。
曲泊舟失去了帷幔的减速作用,眼见着就要跌落地面,牧轻言慌乱中伸出手去,这时他手上的戒指突然烫起来,迸发出一道强光。强光连上曲泊舟,竟如一根绳子将他牵在了半空中,而牧轻言下落的速度也慢下来。
只是接二连三的有狼从塔上扑下来,很快便将病秧子王爷的身体给遮盖住。牧轻言和曲泊舟慢慢地飘在空中,对此也是束手无策,牧轻言默默地捂住狗蛋的眼睛。
“你似乎没法回去交差了。”保护了那么久的人终究是死去了,牧轻言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打破此时的沉默。
“没事的,他那样的身世那样的身份,终究是会死的。”往地面扫过一眼后,曲泊舟看向牧轻言,然后调整着姿势踱到牧轻言的身边。
牧轻言晃着手指,那道光也跟着上下晃动。
狼群扑到病秧子王爷后一直注视着牧轻言三人,三人落地后它们又畏惧着那道光不敢上前。
火终于烧上塔顶,半边天空都被映得通红。塔底往下塌陷之时,远方忽然传来啸声,狼听见后纷纷引颈而望,朝那个方向离去。也不知这些畜生用了什么方法,病秧子王爷竟然尸骨无存。
牧轻言长舒一口气,戒指发出的光也跟着黯淡。
天尚未要破晓的迹象,这就意味着城中的行尸走肉们很有可能还在活动,考虑到它们惧怕供有佛像、佛骨的地方,曲泊舟带着牧轻言和狗蛋躲进距塔不远的寺庙里。
他们就背靠佛像坐着,狗蛋在牧轻言怀里沉沉睡去,但牧轻言仍睁着眼睛对着面前的火堆发呆。
“怎么不睡?”曲泊舟拨动柴火,问道。
“哦。”牧轻言收回神来,“为什么那病秧子一定会死?”
“你也看出来了吧,皇帝召他入京压根没安好心,他要么病死在路上,要么就在皇宫里被囚禁至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曲泊舟缓缓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泰王爷之前说他果然逃不掉吗?因为国运将衰啊。”
故事要从百年前说起了。那时西南边陲外敌来犯,承袭爵位的老老泰王爷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草包,见着来势汹汹的异族人便脚软,竟打开城门跪于殿中迎接,为表其诚意,还杀死了往京中送信的驿使。
异族人许诺,王爷仍做他的王爷,他便日日笙歌夜夜醉酒,充耳不闻殿外子民被虐待屠杀的声音。
数月之后,异族人不满只拥有巴蜀的数座城池,开始往外扩张,京中龙椅上的那位终于得知此方消息,然而路途遥远,援军无法迅速抵达前线。
异族人驻守巴蜀的军队往外推进,而这时王爷的大殿之中出现一位神秘的驯狼人,他的狼出没得悄无声息,眨眼之间王爷身后的侍卫都被咬断喉咙。王爷还来不及震惊,他的亲生弟弟便掏出一把刀来刺入他的心脏。
“祭品准备好了,请兑现你的承诺。”王爷的弟弟提着滴血的刀而立。
“你也不要忘记你的。”驯狼人微微一笑,他的狼进食完毕后,便迅速从大殿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