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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兽在奔逃,森林开始躁动。异象自森林中心蔓延,但还未传至洛河等人所在的地方。
洛河本想控制杜千淳,让他说出常婉所在。但杜千淳心智似乎已经迷失,不要命地反抗,驱使无数黑藤猛攻。
洛河无奈,控制荆棘缠刺穿他的心脏、喉咙。
杜千淳已死,黑藤似有平息。然而洛河见他神情虽带着解脱,嘴角的笑却带着明显的恶意。
“没想到这货跟常婉她们竟是一伙的,啧啧……从一开始,常婉就计划对你下手了吧?”
青遗甩去剑上血迹,收剑走向洛河。
他这是看出常婉针对的人是洛河了。
“谁知道呢?她的确是对我恨之入骨,早想置我于死地。”
洛河看着杜千淳的尸体,视线在他周围移动。
“哈哈,修界现任第一美人和前任第一美人居然是仇敌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修界怕是要搞大分裂了。”
青遗笑道。
洛河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脚下,并不作回答。
突然,他的神情一肃,“小心!”
洛河惊呼一声。
话音刚落,便见一巨型黑藤拔地而起。巨腾目测十人合围粗细,体表有稀疏的墨绿鳞片,分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粘液坠洒,周边草木触之即死,足见其毒性烈度。
“怎么还来?”
青遗猛地向后一跳,刚好跳到令祖身边。
还未站稳,那粗壮的黑藤周围生出无数较细的触、手,如金鞭破空,向四方抽去。无差别攻击下,竟将周围十里之地都绞杀了一遍。
“快走!”
洛河御土挡住了第一波攻击。然而黑藤不停缠绕,几乎在一瞬间将土墙绞碎。
三人脚下以灵力加持,迅速逃离现场。奔跑跳跃间,每次都只堪堪躲开攻击。那巨藤似察觉三人动向,竟向他们倒来,狠狠抽到地上。一时黑色的汁液飞散,仅仅微量触及肌肤,便是钻心的灼痛。大地在那猛烈一抽下狠狠地颤抖,天崩地裂一般。
令祖被巨藤扫到后背,猛地向前扑去。剧痛之下,咬牙爬起,妄图继续奔逃。然而速度已难以为继,下一秒便被无数翻滚的黑藤吞噬。
青遗只能眼看着不久前还被自己逗笑的人死于黑藤触、手之下,拔剑挥舞间狠厉异常。他用了十二分的功力,却依旧处于下风。这黑藤数量太大,又沾着巨藤毒液,凭青遗与洛河之力,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正是危急关头,森林中心的异变终于传递至此。鸟类呼啦啦向森林边缘飞去,无数灵兽也逃散出来。天上飞的,甚至有稀有的龙形灵兽;地上走的,也可见珍贵稀有,当然也异常危险的灵兽。混乱的队伍中,有的灵兽本是天敌,碰见了却没有互相厮杀,只顾逃命。有的生性霸道凶残的灵兽,周围倒是留出了一小块真空,与其原有领地却根本无法比拟。
开头的是一群巨蜥兽,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那巨藤似也察觉危险,被巨蜥冲撞,也不做反抗。竟以极快的速度缩回地下,土地震动间,也开始迁徙。
洛河拉起青遗,几个跳跃,至一山头高处。那山是一整块巨石,草木不生。由于地势险要,灵兽逃散也会避开,站在上面可免去被冲撞的危险。山顶上,视野异常开阔。一眼望去,几乎能看到中心区域。
“什么情况?”
青遗捂着自己的右手臂,那处被毒液灼伤,溃烂直达筋骨。
洛河以水灵力凝了清水,冲刷他的伤口。青遗咬牙忍着痛苦,目光却注视着森林中心。
“等会儿你跟易休一起走,去秘境边缘。秘境要关闭了,到时候通道打开,离开秘境才能安全。”
洛河说着,撕了块布给青遗包扎上。
而易休,也从低处,躲过无数灵兽冲击,一跃而上。
“洛河,我们快走!”
易休面具破了一个角,身上的衣物也沾了不知何种生物的血液。
洛河方才通过时镜看到,他是被十一阶灵兽蟠龙兽给撞上了。蟠龙应该是中心区的灵兽,天性霸道,也异常珍贵。在修界因为修士大肆捕杀,蟠龙兽几乎绝迹。易休此番碰上这蟠龙兽,却实在算不上幸运。活捉肯定不可能,斩杀都异常吃力。易休那把古剑都赔了进去,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那蟠龙杀死。
洛河一直通过时镜催他往秘境边缘走,他却逆流而上,非得要来找洛河。劝说不过,洛河也只能随他去了。
易休拉住洛河的手,眼神坚决,“我们一起走!”
洛河却从怀里取了极品天灵石给他,急道,“你跟青遗先走!”
话音刚落,突闻一声琴音。琴音清脆,直击人心。紧接着舒缓的旋律跳转开,闻之者无不迷醉。奔逃的灵兽,渐渐安静了。在琴音的安抚下,沉迷着,享受着,竟完全忘记方才的惊恐无措。
抬眼望去,只见那森林中心,闪过一阵白光。抚琴者,凌空而坐,低眉敛神,安详而平静。然而他指尖拨动的琴弦,却有血光逸散,随着琴声波及整个秘境。
原本绿意盎然的森林,逐渐枯黄;抵抗力薄弱的低阶灵兽,在琴声中,安静地死去。地面上,易休曾见过的纹印闪烁着灵光,从四面八方,一路亮至森林中心。晨光破幕而出,与那灵光互相映衬,那场景异常壮丽。
生命逝去,化为点点萤火虫般的光点,融入一条条的纹印之中。纹印因为这□□的点缀,越发耀眼,美若星河。
青遗和易休都明显感觉到灵力从身体抽离,无法控制,未知的危险令人无端恐惧。
远远的,易休看见自己的队友御剑而过。但没多久,他们便从高处坠落下来。想来是灵力被剥夺,难以御剑而行。
“走啊!”
易休拉着洛河的手,不肯放开。
洛河却看着抚琴之人,未曾移动脚步。
“是《摄魂曲》和祭灵阵,师父这要以整个秘境为祭。”
何为《摄魂曲》,何为祭灵阵?莫说青遗,便是看过典籍无数的易休都不清楚。这也难怪,一首失传已久的禁、曲,一个上古流传的绝阵,只知道其中之一也是万中无一了。
洛河为何知道?因为这《摄魂曲》和祭灵阵,是曾经某一星图拥有者所创。乃是为了复活一人。
江琴子当初是紧随临渊出的修界,因为他知道,星图在临渊手里。
这世间,手握星图而不被蛊惑者,怕也只有临渊一人而已,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究其原因,大约是临渊对星图足够了解,能按捺住诱惑不去使用。绝对的力量,对万物绝对的掌控,无论是何人,只试过一次便会迷失吧?
“若无星图辅助,他恐怕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和青遗先走,我去找他。”
洛河对易休说道。
“走吧。”
青遗对易休道。他看洛河态度坚决,深知洛河脾性,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改变,所以并不劝阻。
而且现在他们只是丧失灵力,但待久了,怕就跟那些灵兽一样,命都没了。洛河为了自己的师父冒死留下,也算全了忠义。
易休自然也了解洛河做出的决定,轻易说服不了。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洛河,只问,“会有危险吗?”
洛河闻言笑了笑,“不用担心,即便世界毁灭了我都不会有事。”
说完捧着易休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他一下。转身脚下一跃,便飞出十里之距。星图广袤的图纹在他身下延伸开,渐渐地,竟与地上祭灵阵的纹印融为一体。
星图现世,秘境中所有修士都有所感。有意志薄弱者,眼中被刻上星图的痕迹。本是逃命的关键时刻,竟愣愣地站住脚,呆呆地望向洛河所在的地方。
江琴子叫洛河跟易休离开,是不愿洛河参与此事。却不知他放在文影馆的水晶球,早被洛河翻了个遍。藏在其中的禁、曲禁术或者秘阵古法,洛河虽不记得全部,也了解了大概。特别是关于星图的,更是研究了不下十遍。
所以只看一眼,洛河便知江琴子的打算。他只是没想到,世上流传的复活之术不止一个,江琴子怎么就选了最大逆不道的这个?还是说,其实那些法子,江琴子都试过?
洛河第一次完全释放星图的力量,掌控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好在他很快便赶到江琴子身边,将星图对自己意识的反噬压了压。
绝琴挽尘,在江琴子手下持续奏出夺命的乐曲。明明曲调祥和安宁,令人毫无防备,却能夺人性命于无形。
洛河到来,江琴子神情未变,只视线偏移了一瞬。一瞬之后便恢复原状,似无知无觉,无喜无悲。
洛河回忆着关于《摄魂曲》与祭灵阵的点点滴滴,令星图辅助,加快对秘境生命力的掠夺。祭灵阵一开便中断不得,否则反噬的力量便会让整个秘境灰飞烟灭。
到底是逆天的邪术,传说中的天罚未至,江琴子本人已见天人五衰之象。首先是他的双手爬上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老去。紧接着衰老蔓延至全身,一刻钟不到,原本年轻的身体便彻底衰败下来。
他的头发染上雪白,高冠不及,歪斜坠落。最后银发如雪垂下散开,无风自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洛河措不及手。
按书上记载,整个复活术完成,少说也要一天一夜——这还是有星图加持的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再次释放星图所有力量,甚至不再刻意压制星图对意识的侵袭。他需要仔细看一看,查一查,算一算。
整个秘境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些还在奔逃的修士,那些被星图蛊惑站在原地不动的修士,那些生命力被掠夺的灵兽,还有枯萎干缩的花草树木。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连常婉那个最爱耍花招搞破坏的家伙都只是一心一意逃命而已。
其实想想也知,秘境里资历最老的大概就是江琴子了,谁有那个本事干扰他的计划?
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洛河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一点,洛河背后一阵发凉。缓缓收回星图的力量,头痛欲裂。
江琴子终于收起挽尘,从半空降了下来。他此刻已是佝偻的老人模样,踽踽而行,步履蹒跚。走到森林真正的中心,那具黑色棺木前,竟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抬手,轻轻推开棺木盖子。几乎用尽全力,才将里面的人抱到自己怀里。
洛河看见,江琴子的发,灰白似乎染上点墨色。
他没有看错,那墨色在蔓延,直到白发重新恢复黑亮。
原来勾腰驼背的老头子,在洛河眼前回复了青春。但洛河知道,江琴子已是强弩之末。看似神奇的返老还童,不过骗人的障眼法罢了。
秘境已是一片灰暗,枯枝不胜一丝凉风,脆弱地折断。失去生命的灵兽,犹如一座座小土堆,在风中化为尘土飘散。
令人意外的是,秘境修士大多完好无损,只是灵力流失,千辛万苦寻的灵草灵石也变成飞灰。
然而,危机并没有就此停歇。
江琴子突然抬头看向洛河,勾唇轻笑,“徒弟比为师想象中聪明,也比为师想象中蠢笨。”
他抱起了依旧沉睡的古启悠,缓步走向洛河。
他说洛河聪明,是指洛河能瞒过他翻看文影馆的水晶球,也指洛河掌控星图一事;他说洛河蠢笨,是因为洛河明明知道,若是用星图帮他复活古启悠,别的不说,光是星图现世这一点,便是置他自身于险地。
洛河面上也有些懊恼,“我是多此一举了?”
还害得江琴子提前出现天人五衰之象。
江琴子却摇头,“至少你令时间提前了。”
停了停,又笑着挤兑,“当然你的作用也仅此而已。”
方才遍布秘境的符印渐渐收缩于江琴子脚下,伴随着秘境空间的崩塌。天空渐渐变得晦暗,太阳变成红彤彤的火球。极度的安静中秘境边缘通道猛地打开,犹如黑洞将人吸入其中。
“快离开这里!”
洛河奔向江琴子。
江琴子依旧是笑着的,但他已有些走不动了。
低头温柔地看了一眼古启悠,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若是前尘尽忘,便什么都别说;若是记得的话……”
江琴子想了想,“便唤她娘亲吧。我还是你的师父,但她是你的娘亲,至少在修界如此。我说过要还她个儿子的,有你这么漂亮的儿子,她一定很高兴。”
当年古启悠有孕,江琴子修为进益神速,不想留下因果,所以反对她将孩子生下来。那日他们因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分开不过一个时辰,江琴子便在千胥遇流寇围攻。江琴子有琴仙之名,平生不喜杀戮。那流寇却是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很快,江琴子便落了下风。又被暗箭所伤,濒临绝境。
便是这时,古启悠赶了过来。古启悠是剑修,武力自然不可小视。打得流寇四散奔逃,毫无招架之力。
可恨的,却是那放出暗箭的杀手。移形换影,神出鬼没,不似普通流寇。暗箭再来,用心极其险恶,刁钻的角度和极快的速度,让江琴子避无可避。古启悠见势不妙,竟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替他挡了那致命一击。
六十年前的千胥并不稳定,琼华与上清关系紧张,争夺秘境控制权的斗争已至白热阶段。那流寇,那杀手,到底是想杀人夺宝的恶人,还是两大宗门斗争的棋子,已不可考证。
他们都死了,死在绝琴挽尘*的琴声之下。
绝琴挽尘在修界武器排行榜名列第一,便在那时显出端倪。夺命于无形,声乐所到之处,管你是谁皆无所遁形,无路可逃。
然而,那些人死了,也救不回古启悠。
一箭入肩,不致命,但箭上的毒,是致命的。
江琴子也中毒了,但他是水系,是琴修,他的灵力温和,天然对毒、药具有抗性。古启悠却是火系,是剑修,灵力霸道,运转迅速,而且她怀有身孕,她要护着孩子,那毒便以最快的速度侵入肺腑,甚至侵蚀灵脉。
江琴子抱着她,求遍修界名医,无人能够施以援手。灵丹妙药无数,极品圣药神草,也只是吊着她一口呼吸罢了。江琴子甚至违背她的意志,强行将毒逼到胎儿体内,却也无济于事。
江琴子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去,无能为力。
说起来,那毒,也不是什么奇毒,解药也能找到。可偏偏,偏偏总是迟了一步差了一点。
那时江琴子才知,即便修界大能无数,有时候命运之事,真不是人力可以更改逆转的。只能一步一步,被命运捉弄逼入绝望之境,及至疯狂。
江琴子曾疯狂地尝试复活之术,甚至不惜参与琼华隐峰主导的活人实验,造下罪孽无数。最后被启悠的师父一巴掌打醒,才幡然醒悟,脱离了隐峰。
后来琼华隐峰之事暴露,叛逃了几个阵术师、药剂师,那些阵术实验也被彻底封存。说起来,叶林生逮住的那个阵术师顾封棋,便是当年从琼华叛逃出去的。
总而言之,江琴子是答应过古启悠要把儿子还给她的。但是孩子是救不回来了,只能收个徒弟,再叫徒弟认古启悠做娘亲。
“我还是你的师父,记着,我才不要什么孩子,什么骨肉血亲。但是她想要,所以你要认她做娘亲。”
江琴子喃喃地说着,将古启悠递到洛河怀中。
“师父,你不走吗?”
洛河抱着古启悠,眉头微皱。
“我当然要走,但也许走不了。你带着她出去,我也许会回去找你们。”
江琴子说着,便席地坐下。膝盖上放好挽尘,轻轻拨动,弹出几个调子,却是嘶哑的犹如苟延残喘的老人。
洛河还想说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一阵迷雾。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陌生的琴声。不过几息功夫,迷雾渐渐散去。眼前,是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