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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将近半个月,距离家斗宝的日子渐渐近,秋衣也渐渐弄了起来,终于到了昼夜均匀,微微萧瑟的深秋。
回想那天晚上,郑天青和师父一起下楼,两人一路无话。
出了妙风楼正遇见郑远琛夫妇,师父兴致不高,没说两句便带着月桐回府了。
赵翘楚问了几句,什么时候进的妙风楼,怎么跟徐先生在一起。
郑天青知道事关重大,随便几句搪塞过去,便跟着父母回了家。
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见过徐遇仙。
见过两次叶寻。
一次,给她送了那张回归墟的地图。
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她的供货商,时不常便常以此身份见面,两人渐渐也熟了。
郑天青此去,自知归期至少得在一年后。
这余下的几十天,她几乎泡在流光溢彩阁,赶制饰物。
因叶寻拿来的东西不少,她便埋着头,做了不少玩意,皆是随心所欲,独此一件。
她原本是准备只带彩月去的,但明月主动请缨,母亲又不放心,她便只好打算将两人都带走。
斗宝大会后,流光溢彩阁的生意空前火爆,她实在赶不出那样多的物件,索性不少亲制之物都涨了价钱,但却未失熟客。
她差明月清点了店里的货物,列了详单,算明就算是再有一个月也赶不出足够的东西,货存维持不到她回来的时候。
于是她便想着托予母亲,一旦货物售完,烦请她帮着张罗关了铺子,贴出准备好的告示,再按月照发给伙计们工钱,直到她回来。
母亲自中秋后,就开始给她准备行囊,满满当当准备了十只大箱子,光换季的衣服便占了一半。
郑天青看着厢房中堆得满满当当的十只大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密密麻麻,像是要将她屋子搬空一般,哭笑不得。
朝廷只拨了每人一辆马车,两匹马,她哪有地方放得下这十只箱子。
赵翘楚才不理她这番抗议,道:“沙洲天高路远,又是极寒之地,原本这一路上就得遭不少罪,再穿不暖,可是要病的,必须都带着。”
郑天青拗不过她,又一心忙着店里的生意,只得随她去。
启程前的第二天,郑天青早早照常去店铺,伏案做活。
做了没多久,彩月进了屋,道:“小姐,贵妃娘娘身边的南春来了。”
郑天青收了手里的活,请她进来。
南春瞅着跟往常一样,不爱笑。
自从知道了她是江南玉的姐姐后,郑天青对她也多了几分敬意。
她刚想寒暄几句,那南春不等她开口,便道:“贵妃娘娘今晚想请姑娘进宫一趟,算作送行宴。”
郑天青问:“就我一人吗?”
南春道:“是,酉时我会来接您。”
郑天青被她冷得也不再多语,点了点头,南春便转头走了。
她才一出门,彩月便冷哼:“好大的架子。”
郑天青道:“姑姑身边的人,总得有些威严的。”
两人正说着,唐碧海敲了门,一步三晃的进来。
几日不见,他倒是消瘦了。
郑天青关切道:“最近怎么总不见你,看着疲倦。”
唐碧海露齿一笑,道:“最近想着要跟你一起去斗宝,便练的狠了些,瘦倒没有,只是精壮些罢了。”
郑天青见他眼圈下都黑了,一看便是疲劳过度,拉他坐下,吩咐彩月去拿些他爱吃的点心水果。
唐碧海看着她关切的样子,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郑天青看他这样说,心中蓦然不是滋味,问:“有事?”
唐碧海笑道:“没事。”
他今日与往日神情不同,带着三分深情,四分温柔,两分认真,和一分她也看不懂的情绪。
郑天青感到不对,皱眉问:“究竟怎么了?”
他才笑答:“我娘今晚想请你单独吃饭。”
她吸了口气,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姑姑和唐夫人都想单独与我吃饭。”
唐碧海挑眉道:“那我便不知道了,但贵妃想必是推不得的,放心,我回去替你解释。”
郑天青点点头,没有拒绝。
彩月此时捧了个托盘上来,新鲜的橘子香橙,葡萄蜜瓜,凤梨酥,芸豆卷,豌豆黄,桂花糕满满当当码在盘中。
郑天青给他倒了杯茶,唐碧海便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自中秋那日在林中见面后,他许久都没来敲她的窗子,也没不请自来的展示武艺,郑天青已然不习惯了。
她突然觉得有几分对不起他,自己与他订了婚,让他被这个由头捆住了手脚,而她自己却与苏澈双宿□□,实在不地道,看他这样孤单疲惫,心中暗暗也打算着替他寻摸优秀的姑娘,想来也可以各自都幸福。
唐碧海吃了东西便走了,不若往常,都得磨蹭好一会儿,这次倒是干净利索的头也不回。
郑天青纳着闷,继续做活。
到了中午,基本收尾也结束了,她原本打算收拾收拾,回家吃午饭,顺便准备晚上去宫中赴宴。
刚出了门,就看见苏澈正顺着楼梯上来。
苏澈走上楼,看她正往外走,见到他,满脸上藏不住的欣喜,笑得明媚,也忍不住扬起嘴角,走过来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问:“去哪儿?”
郑天青一见他,心里便踏实了,道:“打算回家的,姑姑今晚约我入宫,说要为我送行。”
苏澈听了,问:“只你一人吗?”
“是。”她点点头,问:“怎么。有问题?”
他摇摇头,道:“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两人下楼随便吃了些东西,苏澈送郑天青回家。
赵翘楚知道郑远静要单独为郑天青辞行,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未表现出来,照例让樱珠帮她收拾,被郑天青推辞。
虽说失去见自家姑姑,但好歹得进宫,她还是着重收拾了一番。
她着了件粉色的襦衫,雪白的褶裙,外面罩一件修身的大红的褙子,其上绣着仙鹤南飞,好不精神。
她时刻带着苏澈给的链子,但此时衣领紧合,彩月担心她这样失了光彩,于是又在外替她戴了条珍珠,系好如意绶环,有随手拿了个外袍,免得天气寒凉,挨冻。
她收拾好,去母亲房里请安。
赵翘楚看见她这一身,端庄大方,又不失气度,一回身,从房里拿出支牡丹金簪钗在她头上,与那日姑姑所赠相比略显朴素,但胜在精美,不似凡物。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母亲戴过,疑惑道:“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这是旧物了,你戴着去会隆重些。”
“那我不如戴了她送的那支岂不更好?”
赵翘楚拉住她,道:“来不及了,别弄乱了头发。”
话音才落,明月便进门道:“南春来了,在门口等。”
郑天青谢了母亲,急急地出门,南春正站在车下等,身旁一个小太监,见了郑天青行礼道:“小的连福,见过郑小姐。”
头一回见他,郑天青打赏了他些碎银子,被扶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往皇宫去。
马车一路开到宫内,郑天青心想,可算是见了姑姑身为贵妃的排场。原先皇上赐宴,哪个王公大臣不得不行入门,到了她这儿,便可以长驱直入,可见真为内人。
一下车,是姑姑寝宫的后院,她跟着南春一路进殿,到了西花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乐声,是诗仙李白所作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那歌声凄婉,但又透着一丝倔强。此曲乃是赞美杨贵妃之花容月貌,虽美人未得善终,也不至于唱得如此悲切。
她踏着歌声入门,见扶琴之人正是郑远静,殿内并无歌女,心中一惊,看来是姑姑唱的。摸不透姑姑的心思,更不敢妄论她是否与皇上又何不妥。
郑天青只盈盈一礼,脆生生叫了句:“姑姑万安。”
郑远静看她进门,笑得开心,道:“那次中秋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话,今儿可算能让咱们娘俩好好聊聊天了。”
两人的门才阖上,苏澈便进了院子,由婢子引着往东花厅去,他站在门外,婢子替他敲敲门便退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人是绿绕,苏澈进屋,碧池正斜倚在一旁的罗汉椅上,风情万种,朝着他笑。
苏澈环顾四周,没见着贵妃的影子,心下明了。
碧池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从罗汉床上起身,烟视媚行,袅袅地往他面前晃,一步三扭的,苏澈看也不看。
碧池也不恼,更没摆架子,径直往桌边去,一拍手,侍女从后室鱼贯而出,一盘盘将食物端上来,满满堆了一桌子。
她坐在主位挺着胸脯,朝苏澈抛了个媚眼,道:“苏公子,早就说过要一起吃饭,今日都到了桌前了,总该赏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