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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沐蓝依请官媒给汶锦带了话。她说她的姐姐沐蓝凰新死,她想按规矩守姐孝九个月。她还说明年八月初一是她满十七岁生日,她想那一天出嫁。
姐姐死了,弟弟及未出嫁的妹妹守姐孝是礼数,一般守九个月,守百天也行。
嫁到苏家的沐蓝凰死了,沐蓝依要为她守孝九个月无可厚非。同守父母孝一样,这九个月要忌声乐饮宴,外出都少,更不能谈嫁娶之事了。
即使给萧梓璘做侧妃,京城也在半数闺秀挤破头。沐蓝依是皇上授意陆太后指婚给萧梓璘做侧妃的,脸面比那几位过门或没过门的侧妃更大一些。
现在,临阳王府只有汶锦一位正妃,海琪受家族牵连,已被远卖他乡。洛川郡主还住在镶亲王府里,有侧妃之名,与萧梓璘却无夫妻之实。
陆太后闲临阳王府太冷清,没有侧妃和侍妾,不热闹,这就是在挑汶锦这正妃做事不周全。萧梓璘在朝堂举足轻重,汶锦被人挑饬了,也是很没面子的事。
萧梓璘反感洛川郡主,不让接回府,留在镶亲王府另有它用。汶锦要堵陆太后的嘴,就只能把陆太后指的另一侧妃沐蓝依娶过门。
沐蓝依要守姐孝,这样一来,汶锦就被动了。
“这小浪蹄子,真不识抬举。”文妈妈恨恨辱骂沐蓝依,“王妃娘娘要迎她过门是给她脸,没想到她还要拿一把。一个亡国公主,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有什么好拿的?北平王朝都不存在了,她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让她给殿下做侧妃就是抬举她。她要是不求太后娘娘指婚,这美事能轮到她吗?”
说话的是周氏陪嫁给汶锦的管事嬷嬷,姓李,也是对主子忠心又爽利的人。
汶锦沉思片刻,说:“太后娘娘把沐蓝依指给殿下做侧妃,还真不是沐蓝依求来了。是皇上嫌殿下不收下叶家送来的侧妃,又提前动了叶家,惹了麻烦,才让太后娘娘赐了侧妃。或许有些事我们都想拧了,等殿下回来仔细问他才是。”
听沐飞说,沐蓝依的生母出身低贱,又不得宠。在北平王朝的后宫里,沐蓝依远不如沐蓝凰尊贵,但却比沐蓝凰更精明、更有心机。
沐蓝依提出守姐孝合乎规矩礼数,但这样对她的前途很不利。她想等到明年八月初一嫁进来,到时候,萧梓璘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还是未知数。
作为一个聪明人,不会看不透这些,更不会错失机会,除非她另有打算。
“王妃娘娘犯不着跟她计较,白白浪费精力,你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呢。”
汶锦摇头一笑,说:“年前确实还有几件大事要做。”
她提笔写字,开始罗列眼下的几件大事。
给苏滟找一个好归宿,这件事慷王妃比她着急,她不会打头阵。帮清华郡主备嫁,以铭亲王妃为主,她只是帮忙。海珂明年要出嫁,周氏自会准备,秦姨娘帮忙。还有给萧梓璘娶侧妃的事,沐蓝依今年不嫁,可以缓了缓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她操持。
苏阔已经接到了赐封的圣旨,袭爵仪式明年开春举行。
这两天,苏滢和苏老太太要带他回京,筹备袭爵的仪式了。袭爵是喜事,要祭拜祖宗,要摆宴席庆祝,可锦乡侯府现在真不适合办喜事。
锦乡侯府的宅子不错,可短时间内接连死了这么多人,阴气过重。仆人又谴散了许多,府里热闹不再,更没有当年繁华富贵的景象了。
好在苏家还有一座别苑,可以暂时落脚,只是位置太过偏僻。
萧梓璘想送苏阔一套宅子,作为义父的贺礼,袭爵仪式也在新宅子举行。至于锦乡侯府的老宅,先闲置几年,等苏阔长大了,再重新修整、搬回去。
汶锦有两座陪嫁宅子,一座是他们一家回京城时住过的,另一座刚盖好,是新宅,还没装修。她想把那座新宅子给苏阔,也算是她和萧梓璘共同的心意。
新宅要修葺装饰,采买器物,这些都需要汶锦操持打理。
苏阔有了爵位,再给他一座宅子,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汶锦系在他身上的一颗心才算圆满。这件事是萧梓璘牵的头,她每每想起,都满心感激。
“禀王妃娘娘,铭亲王妃请你过府,帮她挑选给清华郡主陪嫁的首饰。”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汶锦想了想,叫来飞花和落玉吩咐了一番,才去了铭亲王府。
清华郡主明年二月就要远嫁北越国,即将远离家乡,她心情浮荡。铭亲王妃怕她难受,不想让她参与备嫁,就让她进宫陪伴陆太后了。
汶锦一边帮铭亲王妃挑首饰,一边跟她闲话,话题自然而然引到沐蓝依身上。
“你是聪明人,却忽略了一个简单问题,看来还是经的事少。”铭亲王妃笑得高深莫测,有些事,她不能多说,只能提醒,要让汶锦自己去悟。
“什么问题?”汶锦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驿站人来人往,很是嘈杂,哪里适合守孝呀?”
汶锦明白了铭亲王妃的意思,赶紧行礼,“多谢铭亲王婶提点。”
从铭亲王府回来,汶锦就召来文妈妈、李嬷嬷等心腹下人商议。
京城有两座驿站,一座用来接待本国进京办事的官员,另一座用来接待外国宾客。驿站本来人员往来就频繁,人进人出,不适合久住。
年关将近,属国进贡,邻国来贺,不同国度、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在驿站休息小住。这么杂乱的地方,不适合沐蓝依守孝,还是临阳王府这清静的地方最好。
“王妃娘娘是想把那小浪蹄子接进府来?让她到王府守孝?”
汶锦点点头,“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老奴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把她接进府,她就有名有实了。她要是真出幺蛾子、不安分,王妃娘娘再想把她打发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为什么要把她打出去?她有名有实了,生是临阳王府的人,死是临阳王府的鬼。无缘无故,我怎么能打发她出去呢?那么做会落人口舌的。”
汶锦弯起嘴角,淡淡的笑容含于唇边,那笑容里饱含高深与阴涩。
前世,程汶锦的生母死得冤屈且不值。她换体重生,成了海家四姑娘,周氏是精明爽利之人,却也被叶姨娘和秦姨娘折腾得去寺庙里找清静了。
且不说别家的妻妾相争,光她呆得这两家,她就总结了不少经验教训。
妻和妾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就算能各平共处,也仅限于表面。与其将来和妾争斗花费精力,还不如从根源上杜绝,或者不给那些妾室任何喘息的机会。
把沐蓝依接进临阳王府守孝,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沐蓝依就是本事再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临阳王府有了一位侧妃,陆太后等人也就没理由挑饬了。
毕竟她和萧梓璘新婚刚一个月,正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之时。
文妈妈愣了一会儿,说:“王妃娘娘要接沐侧妃入府,该跟殿下说清楚。老奴以为还应该告诉夫人和老夫人一声,真有什么事,她们还能帮王妃娘娘。”
汶锦笑了笑,说:“等殿下回来,我会告诉他,也顾虑都跟他说清楚。至于我的母亲和祖母,还是先别让她们知道,她们给二姐姐备嫁也不轻松。”
文妈妈知道汶锦是有主意的人,没多说,就按汶锦的吩咐去准备了。
傍晚时分,萧梓璘才回来。
汶锦亲自帮他洗漱更衣,边忙碌边说话。说了许多事,唯独没提把沐蓝依接进府的事。萧梓璘见汶锦把府里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很满意,很欣慰。
“辛苦你了,我的宝贝。”萧梓璘把汶锦揽在怀中,双手在她身上揉捏游走。
看到汶锦闭着眼睛,嘴角含笑,象是很享受的样子,萧梓璘又开始大规模进攻了。他撩拨汶锦,倒把自己勾弄得面红耳示,气喘吁吁,而汶锦却很平静。
“你还去外书房吗?”汶锦轻声一问,就如同给萧梓璘浇了一盆凉水。
“去,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萧梓璘很无奈松开了娇妻。
汶锦把萧梓璘送到院门外,回到房里,几个心腹仆人就跟来了。她们都关心汶锦接沐蓝依过府的事,都担心萧梓璘会很爽快地答应沐蓝依进府守孝。
“殿下有很重要的公事,那件小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王妃娘娘,沐侧妃要在驿站给其姐守孝是好事,你何必非接她进府呢?”
汶锦笑了笑,没回答。
沐蓝依要等到明年八月初一入府,她还能清静八九个月,这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可这样一来,她跟沐蓝依第一次较量就等于败下阵来了。
表面上,她多了几个月的清静。而实际上,沐蓝依得到的好处远比她多。
亥时已过,萧梓璘才回房,新婚夫妻又是一夜缠绵。
在演习二十四式间歇的功夫,汶锦趁萧梓璘心满意足休息,跟他说了沐蓝依的事。萧梓璘的回答很爽快,全凭汶锦做主,即使汶锦错了,他也会替她担当。
汶锦就在等萧梓璘这句话。
嫁为皇族妇,还是萧梓璘这位高权重、英俊洒脱的年轻王爷。这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一件小事处理不当,说不定就会掀起涛天巨浪。
她不能率性而为,她要慎密行事,还要争取萧梓璘替她提肩担当。
次日,汶锦到镶亲王府请安,跟镶亲王夫妇说了要接沐蓝依到临阳王府替其姐家孝的事。镶亲王很支持,而镶亲王妃非让她先把洛川郡主接回府。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沐公主入府?”
“殿下请钦天监副使算了日子,说五天之后正是大吉之日,媳妇想那天接她入府。因她是守孝之身,怕驿站到年关人来人往,影响她的闺誉,才接她进府。
耐于这种情况,媳妇想免去迎亲的仪式,也不摆宴席了。等明年八月初一圆房的时候,再好好庆贺一番,这是媳妇的打算,有劳父王跟皇族长辈们说清楚。”
镶亲王点点头,“既然定好了日子,那你就准备着吧!”
“媳妇已安排人洒扫了院子,正按守孝的规矩装饰呢。按理说沐公主也是尊贵的身份,能给殿下做侧妃,是媳妇的荣幸,媳妇准备那天亲自接她过府。”
镶亲王想了想,说:“你不必亲自去接她了,你为正,她为侧,就是她原来的身份再尊贵,也低你一头。我让你大嫂去接她,你大嫂儿女双全,也吉利。”
“还是父王想得周到。”汶锦赶紧站起来给镶亲王行礼。
萧梓琏是镶亲王的长子,现任镶亲王妃所出,比萧梓璘大几个月。他成亲三年,现在已儿女双全,而且都是他的原配嫡妻杜氏所出。
虽说他现在还不是镶亲王世子,有儿女绕膝,这也是一件很体面的事。
镶亲王妃脸上有光,不阴不阳提点了汶锦几句,无非是想给自己的亲儿媳讨些好处。汶锦很痛快地答应了,用人家办事,理所当然要给人家酬劳。
她不是拈酸小气之人,这点事故人情还是明白的。
“你跟璘儿说选个日子把洛川郡主也接过去,临阳王府都修葺好了,地方也宽敞。前几天,清平王来信还问起洛川郡主的事,要是再不圆房,我就没法跟他交待了。你是皇上指婚的正妃,洛川郡主就是封号高,也越不过你去。”
“父亲教训得是,儿媳记下了,回府就劝殿下再择吉日,接她入府。”
镶亲王妃轻哼一声,“你还是要麻利些,别拿正事不当事,总是拖延。洛川郡主是临阳王侧妃,总住在镶亲王府好说不好听,没的让人非议。”
“母妃教训得是,洛川郡主进府的事,儿媳保证办得体面周全。”
“体面周全也要有个时间,多长时间接她回府,你跟我明说。”
汶锦想了想,说:“一个月之内吧!”
洛川郡主这个曾经的皇家寡妇早把自己和清平王府的脸面丢进了。李太贵妃之所以把她许给萧梓璘做侧妃,不就是想让萧梓璘丢脸吗?
当然,洛川郡主喜欢萧梓璘,清平王府也想把镶亲王府和临阳王府当倚仗。
萧梓璘娶洛川郡主做侧妃,见到萧梓融,就要低半头了。
所以,萧梓璘绝对不会接洛川郡主过府。
汶锦许诺一个月的期限,会让萧梓璘很为难,说不定还要惹来麻烦。可镶亲王妃非逼她承诺时间,不给她跟萧梓璘商量的机会,就是要从她入手、拿她开刀。
镶亲王妃冷哼一声,果断否了汶锦,“一个月太长了,就半个月吧!”
汶锦皱起眉头,“半个月?我……”
“行了,就按你母妃的意思,半个月接洛川郡主过府。”镶亲王发话了。
“好吧!儿媳回府跟殿下商量一下。”
回到临阳王府,汶锦先把接沐蓝依过府的事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准备。一想到半个月后要接洛川郡主过府,她就头大,还不知道怎么跟萧梓璘说呢。
镶亲王知会了皇族众人,又派人传话给沐蓝依,说接她过府的事。
北平这两位亡国公主向盛月皇朝皇族求援,皇室交由都由镶亲王照应。沐蓝凰闹出那么多事,又死了,镶亲王已让众人质疑了。
如今,汶锦肯接沐蓝依到临阳王府守孝,质疑镶亲王的声音消失了,汶锦也捞到了好名声。至于沐蓝依到临阳王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会以汶锦所说的为准。
文妈妈见汶锦进来,咬牙冷哼,说:“大奶奶真是黑了心了,让她去接沐侧妃入府,连来带去也就是两个时辰,她竟然狮子大开口,这事还没办呢。
王妃娘娘就给她送了五百两银子的谢礼,她还张口要一千两的喜银,亏她敢要。大爷和殿下是同父兄弟,就算他做了镶亲王世子,以后用不到人了是吧?”
汶锦冷冷一笑,说:“这种事不值得生气,花银子能办事最痛快,省得欠人情。大爷和殿下自幼情分淡薄,现在等于分家了,哪有多少情面可讲?”
镶亲王的长子萧梓琏和萧梓璘不只是兄弟情分淡漠,而是关系一直不好。萧梓琏为嫡为长,却因他的母妃是扶正的继妃,身份就低了萧梓璘这个次子一头。
萧梓璘生母早逝,萧梓琏的生母隔了一年就扶了正。谁也没想到镶亲王世子之位还能落到萧梓璘头上,而且萧梓璘躲过无数明枪暗剑,稳做世子之位十几年。
他又被封了临阳王,从镶亲王府出来,分府别居,却没分家。镶亲王上折子为萧梓琏请封世子之位,皇上却将折子留中不发,也没给镶亲王一句痛快话。
镶亲王托铭亲王问过皇上,又求陆太后带话。皇上回话说等萧梓琏象萧梓璘一样为朝堂、为国家做出功绩,让朝野民众认同之后,再册封也不晚。
萧梓琏是颇有心机之人,心思也慎密,小聪明一大把,却没有大智慧,魄力也不足。皇朝人才济济,想在朝堂建功立业、凭个人之力站稳脚跟哪那么容易?
有镶亲王府、华南李家及他的妻族相助,萧梓琏做事很顺利,但架不住有人给他拆台。萧梓璘掌管暗卫营,以一句无心之言毁一个人很容易。
至今,萧梓琏没有显著的功绩,镶亲王世子之位也悬了三年了。
萧梓琏越是所求不得,就越嫉恨萧梓璘。如今,汶锦有求于杜氏,萧梓琏和杜氏能不借机拿一把吗?他们夫妇也就是这么点小聪明。
文妈妈见汶锦不生气,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她不如汶锦想得开,仍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接沐蓝依入府给汶锦添堵,还要花几千两银子,她就心疼肉疼。
“谨亲王府、明王府、胜王府、良王府光娶亲的嫡出少爷就十几位,儿女双全的奶奶们占了多半。王妃娘娘请哪一个去接人,她们耐于情面,肯定不会要那么多银子。我们跟大奶奶是一家子,她真敢开口,还说事情办完要有谢礼。”
“事情办完再给她封一份谢礼。”
“还给她一份谢礼?不是给过她一份了吗?”
汶锦微微一笑,“那一份是事前的,再给她一份是事后的,她也是这么要的。”
“娘娘啊!她就却去给接个人,最多两个时辰,就要从我们府里要走两千两银子的财物。”文妈妈深呼吸几次,心情稍稍平复,才说:“做奴才的说句不该说的话,镶亲王爷真是偏心呢,让大奶奶去接人可是他的意思。”
“占小便宜吃大亏,嬷嬷以前不是经常这么教导我吗?”
“好几千两银子还算小便宜吗?王妃娘娘心也太宽了。”
“那就让她吃更大的亏。”汶锦揽住文妈妈的手臂,“我心宽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奴才心疼王妃娘娘。娘娘让黑了心肝的贱人折腾,大奶奶还火上浇油。好在殿下疼娘娘,要不娘娘受这么多委屈,奴才们也难受呀!”
汶锦冷冷一笑,说:“谁也折腾不了我,是我在折腾她们。不放纵她们,她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流露本性,我又怎么能轻易抓住她们的狐狸尾巴呢?”
荷风进来,说周氏派人来传话,汶锦赶紧让人进来。
来传话的人说海珂和周氏已把苏滟接到镶亲王府了,让汶锦放心。苏滟给她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信里充满哀戚的感激,令汶锦很难受。
苏滟再也不是那个活泼灵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笑起来清脆爽朗的姑娘了。
真的很怀念在西南省无忧无虑的日子。
海珂没有因为苏宏仁的事跟苏滟计较,这令汶锦很欣慰。
汶锦赏了来传话的人,说:“你回去告诉我母亲,我明天回府探望。”
下人接了赏,高高兴兴走了。苏滟的事有了着落,文妈妈等人也松了口气。
“荷风,你进来。”汶锦冲文妈妈使了眼色。
“王妃娘娘叫奴婢?”荷风发现气氛不对,很谨慎地看着汶锦。
“文妈妈,你来跟荷风说吧!”
文妈妈点点头,喜滋滋说:“荷风,你可是有福气的人,殿下看上你了。”
“什么?奴婢……”荷风懵了,很惊恐地看着汶锦。
萧梓璘看上她了?这、这、这……这绝不是好事。她虽是奴婢、丫头,也是心高之人。但从未想过爬主子的床,尤其是萧梓璘那么狠辣的主子。
男主子看上她的代价太大,她孤身一人在府,可不想冒这个险。
汶锦见荷风吓得不轻,嗔怪道:“妈妈气还没消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看把荷风吓得。荷风伺候我几年了,我信得过她,妈妈也没必要试探她。”
“奴婢可不是试探她,是话讲到了一半,想缓口气。”文妈妈拍着荷风的手,笑着说:“殿下确实看上你了,想向娘娘求了你,说给刘练做媳妇。”
荷风拍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得知萧梓璘想把她说给他的手下,脸又红了。
汶锦接着说:“殿下身边除了陆通和陆达,最得力的就是刘练。这次到景州抓叶氏母子,刘练左腿受了伤,以后走路可能会有些障碍,也不十分要紧。
殿下想让他退下来,到郊外的暗卫营做教习,再给他置些产业,让他娶妻生子,也不枉他跟殿下出生入死这些年。殿下看你不错,想让我问问你意思。”
“我……”荷风面对婚姻大事,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刘练现在能下地走路了,再恢复一段时间,就搬到暗卫营去了。他断了一根脚筋,再长好也不如以前灵活了,但不需要人专门照顾。他武功很好,你大可以放心他的身体,他只是不能再走南闯北、跋山涉水抓捕重犯了。”
“奴婢不担心,奴婢信得过殿下和王妃娘娘,只是……”荷风欲言又止。
文妈妈叹气道:“荷风,你和莲霜都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论聪明、论利落,你还胜莲霜一筹,可你远比不上她的心思打算。
我们家刚回京几个月,你们陪姑娘去周家统共就三次,周家的大管事就看上她了,求舅太太把她要了去,说给了他的小儿子。
大管事的小儿子打理太太在城东的庄子,人家现在是管事娘子,等生完孩子再回府,就与我平起平坐了。大管事怎么就看上她了?还不是因为她有眼色吗?
你做了暗卫营的教习娘子,就算刘练身上有点伤,也不碍事。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可比莲霜高多了,你不痛快答应,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汶锦冲荷风轻叹一声,“听文妈妈又是鞭策你、又是诱惑你,我都无话可说了。要不是我知道刘练伤得不重,听她说得那么好,我会以为是重伤不治呢。”
“听娘娘说的,好像奴婢是贪财的媒婆,奴婢这不是为荷风好吗?”
“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可我不想这么早嫁,我想再伺候娘娘几年。”荷风愣了片刻,又说:“在临阳王府做几年奴才,也学个眉高眼低,身份也不同了。”
“我听出来了,你怕殿下和娘娘坑你,想找个比刘练好的。”
“妈妈想多了,我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给我安排,我哪能不满意呢?”
汶锦笑了笑,说:“过几天,我让殿下把刘练带进府,你也见见。你要是觉得不错,我再做主,你年纪不小,伺候了我好几年,我也该安顿你了。”
“多谢娘娘。”荷风当然想嫁给暗卫营教习,只是担心刘练的腿伤严重。汶锦让她见过之后,再决定愿意与否,她也就放心了。
竹修进来回话,说沐蓝依派人来求见汶锦。
荷风和文妈妈一听,都如临宿敌,打起全部精神。汶锦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担心。她自恃身份,不会亲自见沐蓝依派来的人,就让文妈妈代她去了。
一会儿,文妈妈就气呼呼回来了。
“那小浪蹄子不想进府守孝,还想留在驿站。她说她想见娘娘,不方便到临阳王府来,让娘娘到驿站看她。奴婢没答应,把她派来的人也骂跑了。”
汶锦笑了,寻思片刻,说:“现在天寒地冻,象她这常年住在驿站、又没银子打点的人,吃住肯定不好。镶亲王知会了皇族众人,又跟她说得很明白了。
她还想留在驿站,不想到临阳王府享受侧妃的份例尊荣,恐怕就不是守姐孝那么简单了。我该见见她,但我不会去驿站,她也不便来临阳王府。这样吧!如果她再派人来,就让她明天去忠勇伯府,我们见一面。”
“王妃娘娘真是给她脸了。”
等到下午,沐蓝依又派人来了。这一次,她不只想跟汶锦见面,还要跟汶锦借五十两银子。文妈妈气得要发作,被汶锦拦下,让文妈妈去准备银子了。
沐蓝依向汶锦借银子是示弱的表现,或许是故意而为之。汶锦让她明日乔装去忠勇伯府,银子都拿到了,她也会欣然答应。
第二天,汶锦回了娘家,见过周氏和长华县主之后,就去找苏滟了。
看到苏滟瘦得脱了形,一脸憔悴,小小年纪,脸上布满沧桑,汶锦忍不住潸然落泪。苏滟下月才及笄,可看她那张充满无奈的脸比周氏看上去还苍老。
汶锦紧紧握住苏滟的手,哽咽道:“会好起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慷王妃说她会去求太后娘娘收回为你指婚的懿旨,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
苏滟重重点头,轻声饮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苏泰带妻妾子女离京去西南省为官了,只把她这个嫡女丢在了京城。她是陆太后指婚给慷王的侧妃,他们临走时,把她送进慷王府,才不会被人指斥非议。
慷王只是王爵,只能有两位侧妃,侍妾无数。他的侧妃都有了子女,无病无灾活得很好。慷王府不会再有侧妃之位,苏滟只是一个顶着侧妃名头的侍妾。
这些都是不在苏泰和萧氏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只想把苏滟送过去就了却了一桩事。至于苏滟在慷王府过得怎么样,他们不想多管,也无瑕顾忌了。
好在慷王妃通情达理,又买汶锦的面子,汶锦才能把苏滟接出来。汶锦想给她全新而稳定的生活,为她寻一良人,哪怕是嫁得低,只图安稳和顺。
在西南省时,她们曾是好友,曾经一起玩得很开心,汶锦把最美好的记忆藏在心中。不管苏家某些人,包括苏滟的生母多么可恨,她都会善待苏滟。
这就是她对情意的阐释。
周氏恨萧氏不通情理,恨苏宏仁浮夸愚顽,但对苏滟,她恨不起来。
苏滟聪明懂事,又很安分,刚来忠勇伯府不久,连长华县主都很喜欢她。
若不是海诚和苏泰结了仇,她又看不惯萧氏,周氏都有心让苏滟做她的儿媳妇了。苏滟还未及笄,又被父母扔下了,周氏就是想法再好,也不能附诸实施了。
汶锦把苏滟带到她出嫁之前的院子,还吩咐让苏滟在这座院子住下,一应花费使用比照她未嫁前的份例。无论苏滟住多久,标准都不能改变。
苏滟忍不住了,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来,直到她嚎啕大哭。汶锦没劝她,苏滟这些日子过得太压抑了,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下人来报,说驿站里有人来求见汶锦。汶锦知道沐蓝依来了,吩咐下人把她带到门房候着。过了一会儿,她又吩咐文妈妈去作陪,上门是客,不能冷了场。
汶锦陪苏滟说了一会儿话,又同她一起去看海珂,又坐了一刻钟,她才到门房去见沐蓝依。沐蓝依是沉稳而有心机的人,汶锦正好借机抻抻她。
“让沐公主久等了。”汶锦慢悠悠进到门房,冲一身素衣淡妆的沐蓝依一笑。
沐蓝依起身给汶锦行礼,笑容恭敬,说:“沐公主这个称呼是人们对王妃娘娘的外祖母特有的称呼,在小女看来,也只有她担得起这个称呼。”
“过奖了。”汶锦不再称呼沐蓝依为沐公主,也不想对她太客气。
沐蓝依看了看汶锦,轻声说:“忠勇伯府的点心很好吃,天寒地冻还有这么新鲜的果品也实属难得。不瞒王妃娘娘,小女已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陆太后指婚的侧妃名分已定,可沐蓝依却在汶锦面前自称小女,她这是什么意思?汶锦心里沉思,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沐蓝依的眼神不由就变了。
她深深看了沐蓝依几眼,笑道:“你知道沐雪斋吧?那是我外祖母到京城不久开办的点心铺子,沐雪斋的点心以北疆风味居多,我想你应该更喜欢吃。
每天沐雪斋都会送新鲜出炉的点心到临阳王府,宫里几乎每天都赏赐御膳坊做的点心。临阳王府没有做点心的厨娘,却能吃到京城最好的点心。
临阳王府的瓜果都是皇上直接赏赐、从各地或邻国进贡来的,远比忠勇伯府的更新鲜、更好吃。你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应该到临阳王府去品尝。
临阳王府东北角有一座很清静的院子,我原想在那里建一座佛堂。你入府之后,可以在那座院子里守孝、礼佛,府里按侧妃份例供给你。”
沐蓝依点点头,说:“王妃娘娘说得很对,临阳王殿下在朝堂举足轻重,王府吃食使用想必都是最好的,能在临阳王府做奴才都风光无限。
可那么大的福分不是谁都能想的,那么大的造化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小女不聪明,却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身份不配享那么大的福。”
看到汶锦听得认真,沐蓝依笑了笑,又轻叹一声,毫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文妈妈毫不客气地撇了撇嘴,想提点她几句,被汶锦以眼色阻拦了。汶锦给丫头使了眼色,让她再去取更为精美的茶点果品,供沐蓝依享用。
沐蓝依拍去手上的渣沫,又喝了口茶,说:“小时候,我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对一只乌鸦有恩,乌鸦想要报答,就对人说太阳升起的地方遍地黄金。
这个人动心了,央求乌鸦驼他去取黄金。乌鸦说到那里取黄金不能贪,否则太阳升起来,人会被烤死。这人答应了,乌鸦就带他飞到了太阳升起的地方。
一个经历过穷苦的普通人,看到遍地黄金,随便拿,能不起贪念吗?这个忘记了乌鸦的叮嘱,幻想发财的日子,拣金子拣得不亦乐乎,最后怎么样?”
汶锦笑了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故事我也听说过,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讲这个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喻意简单,乌鸦嘱咐这个人千万不要贪。”
“是呀!这个人太贪,所以他被烤死了。那只乌鸦是一只神鸟,它嘱咐人不要贪,可它闻烤熟的人肉味道很美,为了吃,它也被烤死了。
凡人和神鸟都贪,试问哪一个人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呢?可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吃得好、穿得好,为了名分和地位,搭是自己的性命就不值了。”
汶锦微微点头,“你是聪明人,自会把握这个度。”
沐蓝依大笑几声,凑到汶锦面前,说:“正因为我是聪明人,我才会很痛快地告诉你,临阳王殿下不是我的菜,在临阳王府享受多少尊荣,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到临阳王府做侧妃,可我得盛月皇族庇护,寄人篱下,没办法。如果王妃娘娘非让我入府,想向世人证明你能容人,我愿意配合,但我也有条件。”
“说。”汶锦的脸面变得沉谨,原来许多问题她真得想拧了。
“让我配合你演戏,给我三千两银子做酬劳,衣服首饰随便赏,我不在意。”
“不行。”没等汶锦发声,文妈妈就否了,“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王妃娘娘让你入府是你的福分,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哪容你提条件?”
汶锦冲文妈妈摆了摆手,又冲沐蓝依一笑,“你接着说。”
“我最多在临阳王府呆上一年,一府上下都当我是侧妃,但我不会伺候临阳王。一年之后,你可以对外说我犯了错,把我赶出府,或者让我假死出府。”
“你为什么非要一年后出府?若你守本分,可以在临阳王府平安过辈子。”
沐蓝依摇头一笑,说:“在北平王朝的后宫里,我呆了十六年,看到高空的飞鸟,哪怕是一只会飞的蚊虫,我都羡慕不已。
北平王朝覆灭了,我好不容易从宫里走了出来,看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我很高兴。若再被关进临阳王府这华丽的牢笼,我这辈子算就完了。
看看临阳王的几位侧妃,死了的、出家的、被远卖他他乡的,真是可怜。我不会生她们的心思,不想步她们的后尘,我要你发誓,保我一年后活着出府。”
汶锦点点头,说:“银子我可以给你,不是我接受了你的条件,不是你配合演戏的酬劳,而是对你聪明的奖赏。你目光敏锐,心思豁达,若一年之后连活着出府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你把聪明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死了也活该。”
“明白了,王妃娘娘放心,我会把自己的聪明用到正当之处。”
“你很有想法,我不知道是该嫉妒你,还是该佩服你。”
“什么也不需要,我和王妃娘娘不是一路人,所求不同。我跟你要三千两银子,当作我以后谋生的资本,如果有朝一日我富足了,会加倍奉还。”
“那好,后天有人去接你,你入府之后,我分三期给你银子。”
“多谢王妃娘娘。”沐蓝依冲汶锦深施一礼,“告辞。”
“文妈妈,替我送送沐侧妃,把点心瓜果给她多带一些回去。”
离开门房,汶锦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又隐隐难受。她知道沐蓝依这亡国公主的日子过得艰难,由己及人,她不由感慨万分。
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若不是陆太后把沐蓝依赐给萧梓璘做了侧妃,她倒希望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或许她跟沐蓝依没有朋友缘,以后再相逢也是陌路。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她的心轻松了,却又感觉空落落的。
第三天,沐蓝依被接进了临阳王府,住进归心园,一心一意为其姐守孝。
萧梓璘又忙碌了几天,与几年前废太子叛乱的案子全部审清,他紧绷的心神也放松了。皇上准他好好休息几天,他计划带汶锦到郊外的庄子踏雪寻梅。
赐封萧梓璘为亲王的圣旨颁下,朝野一片哗然。
他的封号还是临阳王,但他享受亲王的份例及供给,成为盛月皇朝四大亲王之一。他比谨亲王、镶亲王、铭亲王都有实权,在朝堂的地位自是举足轻重。
汶锦被赐封为亲王妃,与德、贵、贤、淑四妃平起平坐了。
荷风相中了刘练,刘练也喜欢她。汶锦要去庄子小住,想顺便看他们成亲。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前一天,事又来了,而且是一件让萧梓璘一片碧绿,又让他摩拳擦掌的大事。住在镶亲王府的洛川郡主怀孕了,孩子不是萧梓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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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下)预计18号更新,也许是19号,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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