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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上辈子的认知里,程琛是个好父亲,对她精心教导、细致关爱,把她培养成了才女。她头顶才女的光环,沉浸在风花雪月之中,却活得糊涂,死得悲惨。
再世为人,她明白了许多事,听说了一些话,才看透了程琛的一片“苦心”。
对于程琛这个父亲,她恨不起来,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把他从记忆中抹杀已是她最绝然的态度。而她恨小孟氏、恨程文钗恨得入骨,又怎能只把程琛剥离?
她前世空有才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人,没能成为程琛晋升的阶梯。无疑,她成了程琛的弃子,被弃得果绝,连她的死程琛都可以不闻不问。
她已看透、已猜到、已相信,但她强迫自己怀疑。就象是现在,即将面对埋于坟墓中的枯骨,她想听范成白说说那些人有多么无情、多么可恶、多么自私。
这样,她就可以痛快淋漓去恨了。
京城不大,即使再相逢,也无父女之情,有的只是怨怼和愤恨。
范成白沉默了许久,问:“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我的条件,有什么好处无须你过问。”汶锦冷笑几声,轻哼道:“你为什么总回避这个问题?你被人利用、害了程汶锦,就只有愧疚、没有怨恨吗?”
“我相信她在天有灵,我甚至常常感觉到她的灵魂就在我身边,看着我。”
汶锦促狭一笑,以低沉诡异的声音问:“你没做亏心事吧?”
范成白看着汶锦,直到汶锦把车帘放下来,隔开了两人的视线,他才长吸一口气,说:“我亏不亏心,当看用谁的准则来衡量,用我自己的,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从来没有’。你也一样,不只是你,这世间的人都一样。”
“范大人,你又跑题十万里了,或者说你想岔开话题。”
“多说了几句闲话,没想岔开话题,况且你我是有交换条件的。”
“那你就说吧!问了你多次,你一句痛快话都说不来,多没意思。”
“她冰清玉洁、纤尘不染,我不想让她死后还不得清静,就不想多说。那些事太过肮脏阴鸷,若让她听到,会毁掉她心中的美好与纯洁。”
若在前世,听到范成白以深情的语气说出这么动情的话,她会很感动。重生一世,她的身份变了,心绪也改变了许多。此时,再听范成白这么说,她很难受。
前世,她一直活在自己美好纯洁的世外桃源里,没经历过肮脏阴暗之事,她才看不透、拎不清。有些事,直到她死,她才明白,只可惜为时已晚。
殊不知给她营造美好的人做下的却是最阴鸷的事。
汶锦冷哼一声,撇嘴道:“虚伪、懦弱是你和她共同的性情。”
范成白对汶锦的评价不置可否,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她生产之前,小孟氏母女就来了京城,说是要陪她待产。她生产当晚过世,锦乡侯府第二天午时才到各处报丧。小孟氏说程琛身体不好,担心他伤心过度,就没往江东送消息。
她下葬之后,程琛才知道她的死讯,我当时已起程去了西南省,程琛有什么反应,我不得而知。我回京述职,程琛也调到京城任职,我和他见了一面。他找我是想让我把他儿子引荐给陆大人,避谈她的事,我毫不客气拒绝了。”
“就这么简单?”
范成白冷笑几声,说:“凡事都不象你想得那么繁复,人死了,活着人的把她忘记倒是好事。对死者牵念太多,谁也得不到安宁,死活都苦,又何必呢?”
汶锦点点头,“也对,执念太多,是死是活都是苦。之前呢?一场惊动天下的赛诗会,最终让一个纨绔子弟胜出,他没起疑吗?没想让他女儿另嫁高门吗?”
“他不是蠢人,小孟氏的手段太高,也瞒不过他。他得知被算计之后,也找过他,跟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了。”范成白打算跟汶锦实说当年之事了。
“他说不管是谁使了手段,他都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不管谁在赛诗会上胜出,都是他的女婿,这是信誉。他还说他的女儿能嫁到锦乡侯府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侯府名门总比清寒之家更好,至少他的女儿还能起到最后一点作用。”
范成白自幼父母双亡,靠苦读高中,自是清寒出身。程琛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嫁给苏宏佑那样的纨绔子弟比嫁范成白这个状元郎更好。
关键是当时的程汶锦给起到什么作用?
汶锦想了想,说:“他是想通过他的女儿把锦乡侯府绑到三皇子的阵营,这就是他女儿最后一点作用。苏贤妃养育了四皇子,这样就能把四皇子也拉到三皇子一派。他为人父,辛苦养大女儿就想着利用,你说这是一种什么心思。”
困扰她几年的问题终于说破了,汶锦并没有感觉到心痛,只是有一点淡淡的悲伤。她有了新的生命、新的身份,过去的事也有了答案,她也该摆脱羁绊了。
范成白长吁一口气,轻声道:“我猜程汶锦根本不是程琛的亲生女儿。”
汶锦一愣,忙问:“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程琛想把她当晋升的阶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想,我很好奇。”
“那你自己慢慢想吧!前面转弯就到墓地了。”
汶锦轻哼一声,没说什么。前世的她是不是程琛的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她没必要再深究,因为程汶锦死了。她现在是海四姑娘,父亲海诚,对她很不错。
这就足够了。
马车突然停下来,汶锦怦然跳动的心也好象瞬间停止一样。
这是她的坟墓,埋葬了她的前世,而她却在另一个躯壳里坦然地活着。
“午后祭拜不合习俗,没想到这不合习俗的人不只你和我。”范成白掀起车帘,让汶锦下车,“纸钱的灰烬还未被雨水浇灭,想必他走得还不远。”
汶锦下车,撑开雨伞,四下看了看,迷离的目光融入苍茫的暮色。
一座光秃秃的孤坟立于山坳之间,四周芳草染碧,花树茂盛,独它好像在繁华深处。繁华的节点,却是一片荒凉,凄清到让人心酸心悸。
墓碑上只刻有“程氏汶锦之墓”六个大字,无名头、无落款。由此说明她不属于苏家,当然,她姓程,却也不属于程家了。
她属于她自己,这也是她想要的自由,死了才得到了。
范成白立于墓前,沉声问:“你说她一具枯骨,没了灵魂是什么意思?”
汶锦淡淡一笑,“她生前未亏心,投胎转世自然会快,灵魂走了,就剩下了一具枯骨。范大人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被我一本正经的交换懵住了?”
“没有。”范成白注视汶锦,愣了一会儿,才说:“没见你之前,我看了你画的罗夫河支流图,还有你做的河道注解,我隐隐感觉你就是她。和你几次接触之后,我又怀疑自己的判断,如果她有你一半的聪明,她的结局不会那么惨。”
汶锦没有否认,轻笑问:“我要是她,你猜我会怎么做?我问的是回京之后。”
“报仇,当然是报仇。”范成白的语气很肯定,也很激动。
“你不了解程汶锦,别看你们相识多年,又彼此慕恋,我却不懂她的心。若你懂她,你就应该想到她的赛诗会是为你而开,你就不该自作聪明信任程文钗和小孟氏,以至于被她们算计利用,悔之晚矣。
面对那么多名门公子,还有出身尊贵的世子和皇子,你不自信了,也就不信任她了,以为她会贪图富贵。殊不知在她眼里,就连萧梓璘也只是陪衬。”
范成白被汶锦一顿斥责,脸青一阵、红一阵,极不自在,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声,问:“你要是她,你回京之后会怎么做?”
“要是我,我回京之后会报仇,欠我的我加倍讨回,她却不会。”
“她会怎么做?”
汶锦轻叹一声,说:“她会……”
“她会报恩。”一个清朗且带几分嘲弄的声音从草木丛中响起。
范成白吓了一跳,高声呵问:“是谁?出来。”
“不用问,当然是比我们早来一步的祭拜者。”汶锦朝花木丛中看了看,摇头一笑,说:“没想到临阳王殿下也不遵习俗,赶到午后来祭拜。”
“本王只是个陪衬人,没有约束,什么时候来都合乎时宜。”萧梓璘抖掉身上的雨珠,大步走到墓前,踢了踢已烧尽的香烛纸钱,嘴角噙起嘲讽的笑容。
萧梓璘还是唐二蛋的时候,曾送过一个玉雕人像给她,说是雕的她。她一眼就看出那个玉雕人像是仿程汶锦雕刻的。而且是赛诗会上程汶锦的打扮。
那时候,萧梓璘还没恢复意识,也记不起前尘过往。但他凭埋在心底的记忆就能雕出程汶锦的模样,可见他动过情、动过心,已把佳人铭刻在脑海深处。
两个爱慕程汶锦的男人碰到了一起,还有她这个换了躯壳的真人。
这应该是上天安排的一场闹剧,只是她改了容颜。
“你认为她会报恩?”范成白没给萧梓璘行礼,他刻意忽略了礼数,或许是想添补自己心中的不平,“曾经有那么多人害过她,她还会报谁的恩?”
萧梓璘冲汶锦飞了一个媚眼,抬了抬下巴,说:“你来回答范大人的问题。”
“为什么让我回答?”汶锦并不惊诧萧梓璘把这差事推给她。
“刚才你想给范大人解惑,我替你回答了,具体因由理应由你讲解。”
汶锦摇摇头,说:“真是很没意思,天色不早,也该回去了。”
“你确实该回去了,铭亲王妃是讲究之人,别让她挑出毛病来。”萧梓璘的话说得很含蓄,他深知铭亲王妃的性情,就想提醒汶锦别让她挑饬了。
范成白对萧梓璘这个不速之客很头疼,也很无奈。他约汶锦出来,自是有话跟她说,若时机合适,他也想表明心意,可偏偏被萧梓璘破坏了。
“范大人,天黑了,这荒山野岭确实让人恐惧,还是早点回去为好。”汶锦怕苏滢和清华郡主担心她,若惊动的铭亲王妃,确实过意不去。
萧梓璘吹响口哨,片刻功夫,一匹白马奔驰而来,停在他身旁。他冲汶锦微微一笑,说:“范大人还没祭拜呢,琇滢县君还是和本王一起回去吧!”
汶锦看着白马微微皱眉,犹豫片刻,才答应了。一匹马驼她和萧梓璘两个人确实紧凑,也让她尴尬,可她实在不想跟范成白同乘一辆车了。
范成白对程汶锦一片真心,对她也不错,办差时也合作得很好,但他太想当然了。好多事别看想法只是有一点点偏差,错了就是永恒,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上马吧!”萧梓璘拍了拍白马,冲范成白得意一笑。
白马很温顺,来到汶锦身旁,前腿弯曲着地,让她上马。她第一次骑马,上马让她很犯难,她又不想跟萧梓璘太亲近,自己又上不去,更别说骑了。
萧梓璘摘下长剑,伸到汶锦腰间,轻轻一托,白马也配合,汶锦很轻松就骑到了马背上。她看了看萧梓璘,往前挪了挪,很不情愿地给萧梓璘留出了地方。
“走吧!”萧梓璘拍了拍白马的屁股。
白马打了一个响鼻,朝清安寺了方向去了,马蹄声清脆,步伐轻快而稳当。
萧梓璘没同她乘一匹马,汶锦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恐惧和担忧。
夜幕降临,一人一马行在山路上,又是一个落雨的傍晚,由不得她不提心吊胆。看到萧梓璘骑了一匹黑马跟上来,她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由就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想问我在笑什么?”
“不想。”萧梓璘回答得很干脆,令汶锦感到淡淡的失落。
“不问就算了。”
萧梓璘横马挡在她前面,说:“我倒想问一些唐融的事。”
汶锦笑了笑,把唐融与她为仆的因由和经过一一讲给萧梓璘听,连第一次见面她把唐融当成唐二蛋的事都说了。听得萧梓璘面色沉谨,目光也越发深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