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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变数丛生,国中烽烟四起,若是再不动手,怕是气运大变,草莽之中出龙蛇,到时候他赵家多年苦心经营,在煌煌如天河一般的大势之中,怕是徒然化作他人嫁衣,由不得他不急。
只是,这暗中之人也非是善类,所谋非小,与他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赵廷沿心有顾忌,一直若即若离,不过眼下已是到了关键时候,一步之差,都会影响最终结局,经历一番天人交战,这位筹谋了一生的有心人,终于下了决心。
打破了这份磨人耐心的静谧,只听他开口说道。
“也罢,我今日便依了你,你我双方择个良辰吉时,天地为证,拜你为我赵家族师,将来我赵家得了天下,你便是我赵家帝师,可庇佑我赵家三朝君王!”
这位宦海沉浮半生的老书生,深谙进退曲直之道,今日这一步实乃形势所迫,不得不退,但这一步之退中,又有诸多讲究,退中亦可小进一步,收些实例。
他深知这些人物,皆是些寿元绵长的积年老贼,若不先行做个打算,必然给子孙后辈留下遗祸,这才定下三朝君王之期,一来若是他赵家坐了天下,得此人庇佑三代,必然江山稳固,二来也可在三代过后,便可将他撇除赵家气运,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赵家天下,赵家运数,自由赵家自家人来坐享,岂容他人染指。
那暗中之人虽不如这宦海沉浮、尔虞我诈半生的书生熟稔诡诈之道,但到底也活了数百年的老贼,更何况道路求生苦苦挣扎,与这官场之上争名夺利本质上亦是有相似之处,其血腥凶厉还要胜上一倍不止,此人即能安然存身至今,岂是那等没有头脑的蠢物,自然对赵廷沿话外之音窥得七分,不过他也不在意,似他这般人物,人间富贵权利,不过是蝇营狗苟的小利,如今所求之明珠宝翠一般的大利在前,哪里还会顾虑这些。
见得赵廷沿答应下来,心下大喜,也不顾忌会惊动他人,便放肆大笑起来。
不过也是惊奇得很,他这笑声在殿中回荡,不亚于雷霆炸响,隆隆轰声震耳欲聋,直把隐在黑暗之中的老书生赵廷沿震得两耳刺痛,头脑昏,面色白,心下不禁暗骂一声。
“贼子猖狂!”
而在殿外却是静寂无声,似是殿内殿外,乃是两重境地一般,一扇殿门便隔开了两重天境。
笑得一阵,似是觉得自家显威已足,对于眼前这凡夫俗子也算是敲打了一番,便止住了笑声,这才说道。
“便如你所言,老祖我若是得了想要之物,庇佑你赵家三代君王自无不可!”
赵廷沿深吸几口气,略略平复方才不适之感,心下忌惮更深,不过眼下大局为重,便故作镇定的说道。
“既如此,你我以后便是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情势生变,不可再拖延时机,那吕延庆一日不死,我赵家气数便少得一份,你即已是我赵家帝师,此事当为我赵家分忧才是!”
暗中之人闻言暗恼,心知这赵廷沿是要拿他做枪使,不过他即然行了此道,自然有心理准备,此次未尝不是自家彰显本事震慑这狡猾书生的机会,便压下心头火气,冷笑道。
“也罢!且让你见识老祖我的本事!今夜老祖便除去那凌虚贼道,至于那吕延庆的性命,便要看你赵家的手段了!”
赵廷沿眯了眯眼,沉声答道。
“自当如此!”
话音落定,便觉殿中似有一股阴风退去,静候半响,那暗中之人也没回话。
忽然,阴暗的大殿之中陡然亮起两道森白的寒光,在这幽暗之中好似升起了两朵白炽灯花,莹莹星星,将周围黑暗都逼退几尺,露出寒光后面的面容,乃是一张褶皱老脸,气色略显病态苍白,映衬着黑白参半的头,显得异样苍老,然而就是这张苍老的老脸之上,却有一对精光湛湛的双目,肉眼可见从中有一尺寒芒透射而出,宛若实质一般驱散了四围阴暗。
此人正是一直立在黑暗之中的辅赵廷沿,这位年逾不惑面容衰老的老书生,显然非是寻常凡夫俗子,若是叫方才那暗中之人瞧见此时情形,怕是要恼羞成怒,暗恨自家眼力落后。
只见这赵辅赵大人,一抖官袖,从中飞出一道拇指粗细,一尺来长的白气,宛若一条白色灵蛇,在空中蜿蜒游转,灵性非常。
这书生猛吸一口气,凭空卷起一阵风,那灵蛇一般的白气,倏得一分为二顺着两道鼻孔蹿了进去,不过几息功夫,便见他面如白玉,头顶蓦然升起一股袅袅烟气,悬在三尺上方,演化做一张张面无表情的人脸,映衬着四周幽暗的环境,当真是一番别样的惊恐。
少顷,似是行功结束,两道白气从他鼻孔中又蹿了出来,迅汇合融成一道,在空中四下游转。
赵廷沿呼出一口悠长的浊气,睁开双目,眼光流转一道腥红光芒一闪而没,此时脸色已然恢复原来的苍白,他大袖一挥,将白气收回袖中,望着四围幽暗的大殿,冷笑一声,自语道。
“果然是国之将亡,妖邪横生,区区一个孽障也敢胁迫本官,若非那凌虚老道不知深浅,本官岂容你这魑魅魍魉祸害我赵家天下!也罢,今日本官便稳坐钓鱼台,看你两个孽障如何争锋!”
没想到这位姑射国百官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辅赵大人,竟是身怀异术之人,而且隐藏得这般深,就连先前那活了数百年的左道异人也没瞧出蛛丝马迹,果然不愧是老谋深算,狡猾至极的老狐狸。
国祚轮转,风云变幻,各路龙蛇并起,皆是非凡有心人啊!
当夜亥时三刻,正是阴气大胜之时,姑射国国主寝宫,有妖邪卷阴风,自西而来,意图谋害君上,幸得辅国真人凌虚仙师护驾,以无上道力神通击败妖邪,最终叫他侥幸逃了一缕碧火。
好在国主无恙,只不过职守在寝宫周围一里方圆内的侍卫、太监、宫女却尽数遭劫,魂归幽冥。
据当夜皇宫之中职守侍从传言,国主寝宫上空阴风呼啸,碧火漫天,宛若鬼域一般,又有金光大作,神雷炸响,好似仙佛降临。
如此宏大的异象,自然所见之人不少,立马就惊动了全城,文武百官连夜入宫觐见,才自得知是辅国真人与妖邪争斗引起。
许是过度忧心国事,又受了妖邪惊吓,辅赵大人回府之后突顽疾,一病不起,自此闭门谢客,不理朝政。
姑射国大厦将倾,朝堂上风云再变!
……
纯阳峰道台,叶知秋按落遁光,挥退了前来迎接的司职道童,心中有事脚下生风,径自往纯阳大殿而去。
拾阶而上,跨过白玉登仙阶,穿过殿门法禁,踏入殿内,扑面而来便是鼎沸人声,激烈争辩!
只见大殿中央,一男一女身裹赤绳,五花大绑的跪伏在地。
在他们身边一个赤,赤眼的赤脸大汉正自与众人争辩不休,在他不远处站着郑希、魏子珍二人,此时皆脸现怒气,却强自隐忍着。
叶知秋进来时,正好听到那赤脸大汉情绪激动的对右侧上蒲团上的五竹散人嚷道。
“赤明是我师尊亲自从山下抱来的婴儿,自小便长在纯阳门中,他为人怯懦,老实本分,平日少有下山,又怎会是奸细?我敬你是师伯,但你也不能这般随口诬蔑!”
五竹散人身后的了尘老道,早已怒气冲冲,只是顾虑自家新近入门不好冒然开口,然而此时见得这赤脸大汉不依不饶,这般无理指摘自家师尊,哪里还能按捺住火气,当即要上前开口争辩。
不过却被散人伸手拦了下来,这散人是个清静道德真人,养气功夫极佳,如今又身为长辈,自然不会为了此事与这赤脸大汉为难,便拦下了徒弟,也不分辨,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那赤脸大汉此时心神被火气所蒙,见得散人摇头,还道是嘲笑于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炮仗筒,哪里能忍下,噌的一下怒气冲霄,宛若炸了毛的野猫,指着散人便口无遮拦的说道。
“我敬你一声师伯,你怎可这般欺辱于我!你本是一山野散修,若非掌教师叔将你收录门下,怎能入玄门正教……”
他这般大逆之言,脱口而出。
五竹散人再好的涵养,也是被气得脸色青,心火上涌。
殿中诸人更是面色大变,暗呼不好,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得猛然一声。
“放肆!”
宛若霹雳天雷,轰然炸响,隆隆巨声在纯阳大殿之中荡气回肠,将地上空置蒲团都震飞了起来,若非大殿之中有护殿禁制所在,被这巨响一震,怕是非得震落几根房梁来。
可见出声之人何等怒意。
这一声放肆,将众人眼光都吸引了过来,下意识的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