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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脸色发紧,却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姐姐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原来豆瓣菜还有避孕的功效?姐姐该知道,我是从巴陵王宫出来的,真是没听说过这回事。我用豆瓣菜制药丸,那是因为我常常咳嗽,豆瓣菜有清燥润肺的功效,所以才经常服用。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往后还真不敢用豆瓣菜了。”
绿艾冷冷一笑道:“原来若水妹妹也有浅薄无知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巴陵王宫出来的祭司是无所不知的呢!妹妹啊,赶紧给大首领生一两个胖娃吧!男人心只有孩子才能拴得住,光靠美色哪里是长久之计?要是谁再送大首领一两个姬妾,到时候你可能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姐姐只顾着提醒我,姐姐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我本来就是个懒散的人,生孩子这种累人的事儿还是你这种勤快人来做吧!怎么?你不会真的不愿意跟大首领生孩子吧?”
若水假笑道:“我求之不得呢,怎么会不愿意呢?可你也知道,大首领迄今为止只生育过两个孩子,一个是早已过世的大公主,另一个就是獒战了。我想要个孩子,谈何容易呢?”
“不容易的话,待会儿就让七莲大祭司帮你也算一卦,给你算个良辰吉日来。到了那日再跟大首领同房,岂不是能好事成双?走了!”绿艾说完傲然地转身往前走去。她一转身,若水的表情就阴冷了下来,一双美丽的大眸子里迸出了两道刺骨的寒光!
这该死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服用豆瓣菜做的药丸的?是自己太不小心了吗?居然忘了这女人也是祭司出身的,对药草也懂一二!可恶!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屡屡出错,不单单被獒战和七莲怀疑上,还被这女人看出了点小破绽,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来獒青谷是干什么的!
这女人,不能留!
万一被大首领知道自己一直在服用避孕的药丸,大首领绝对会暴跳如雷。大首领本来就很希望能再有孩子,若是知道这事儿,那还得了?不过这女人也真有点奇怪,居然堂而皇之地把这事儿说了出来,是太过自信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付她的能耐?说实话,这女人今天感觉有点怪怪的。
若水和绿艾从神庙回来时已经快近晌午了。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婵于夫人娘家那几个亲戚。她们忙热情地把人迎到了婵于夫人家里。晚上,凌姬设宴替这几位亲戚接风洗尘。婵于夫人那两位侄女都是年轻清秀的姑娘,算是不错的择偶对象。可尽管如此,獒昆的反应平平,任凭婵于夫人如何找话题给他,他都没什么心情接下一句。反倒是獒赐,一晚上叽叽呱呱地说了好多话,特别是跟贝螺,那嘴巴就没有停过。
晚饭后,贝螺正打算回房歇一歇,獒赐又追了上来。他拉住贝螺小声道:“二嫂,什么时候替我看看我做的那小弩。我已经照你说的法子改良过了,找个时候我们去试试威力。”
“过两天吧!”贝螺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被撑圆了的肚子道,“明天还有茶会,不得空,大后天怎么样?大后天我们找块儿僻静的地方去试。”
“好嘞!不过嫂子,你胃口怎么这么好啊?吃撑了都还不歇筷子,你那么喜欢吃素珠姐姐做的菜吗?我倒觉得没什么好吃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最近胃口好极了,”贝螺又打了个嗝,朝薄薄的雾气里吐了一口气道,“可能是因为你二哥不在的缘故。他不在,我心情特别好,心情一好胃口自然就好了,懂不?”
“不懂,”獒赐茫然摇头道,“二哥不在你还心情好?你不该担心吗?刚刚在饭桌上你没听绿艾小婶娘怎么说吗?她梦见二哥了,二哥被困了呢!七莲大祭司算了一卦,说二哥可能有难,让她斋戒沐浴七天为二哥祈福,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贝螺往楼下走去道:“担心有什么用?你以为斋戒沐浴祈福就行了吗?其实压根儿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獒赐跟了下来道:“那该怎么办啊?二哥只带了二十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够人去救他啊!”
“唉!”贝螺站在院子远眺着灰黑色的星空道,“这就是自大狂的下场啊!你说他充什么二愣子呢?嗷嗷地叫嚣着只带二十个人去收服乌陶族,他以为他自己战神能开外挂能无敌呢?依我说,就该让你那山大王二哥受点教训,看他以后还张狂不张狂!”
“二哥本来就很厉害!他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安竹哥和穆烈哥去刺杀过血鹰族的首领虎魄,可惜没得手罢了。”
“啊?他还干过这档子事儿?想立功想疯了是吧?”
“才不是呢!他是想帮大姐姐报仇。”
“大姐姐?”
獒赐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没人告诉你吗?獒沐姐姐,二哥的亲姐姐。”
这回轮到贝螺眨眼睛了。她摇摇头道:“没人跟我说啊,獒战还有个姐姐,叫獒沐?”
“对啊!大姐姐很早就死了,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吧!那时候我才刚刚生出来,獒战哥哥也才六岁多呢!”獒赐叹了一口气,难过道,“大姐姐死得很冤枉,是被血鹰族的人暗算中毒而死的。她死了好多年了,所以寨子里都没人提她了。”
“被血鹰族的人暗算中毒死的?那也太可怜了吧!”
“我听我哥说,那年她带着穆当哥哥,奇魂哥哥还有巴庸哥哥一块儿去偷袭血鹰族的一处营地,可惜中了敌人的埋伏,中毒箭死了。大姐姐很厉害的,虽然是个女人,却是我们獒蛮族很有名的女勇士。打她死了之后,很长时间里寨子都没有女人出来当勇士了,直到到了木棉姐姐这儿。”
“原来……原来獒战还有个姐姐?”贝螺自言自语道,“可真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呢!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为什么那天我请穆当哥帮丘陵姐姐的孩子取名时,我提到用沐这个字,穆当哥说用了獒战会生气的,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啊!獒赐,我不跟你说了,我出去一下!”
“哎,嫂子你去哪儿?”
“去找穆当哥!”
贝螺一溜烟跑出了院子,直奔穆当家。到了穆当家门口,她发现院门是锁上的,有点失望之余,只好回去了。不过回去的路上,她绕道去念衾家瞧了瞧。念衾家正在吃晚饭,见她来了,忙把她迎了进去。她一边坐下喝着茶一边问念衾道:“瞧见穆当哥没有?他家门锁上的。”
念衾道:“我看见他往寨子外头去了,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吧!公主您有急事找他吗?”
“也不是,就是想问他点事情。”
“公主,”念成很殷勤地递上一盘茶果笑道,“要不小的去他门口守着,等他回来了再来请您?”
“不用了,”贝螺摇摇头道,“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你吃你的饭吧,不用管我,我坐会儿就走。”
“公主,小的跟您打听个事儿。”念成笑米米地说道。
“什么事儿?”
“大首领是不是真的要把那个乌雅打发了?”
“乌雅?谁说的?”
“都传开了您不知道?听他们说,大首领要把那个乌雅打赏给从人,过两天会设个擂台,是从人的都可以上去比一比,谁赢了谁就能把那乌雅抱回家了,嘿嘿!”
“有这种事儿?”
“哥,”念衾插嘴道,“你打听这事儿干什么啊?说的是獒蛮族的从人,又没我们东阳族人什么事儿,吃你的饭吧!”
念成笑道:“我好奇问问嘛!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到时候好去围观围观,看他们打得有多激烈啊!你们可不知道,那些从人个个都摩拳擦掌地想争一争,谁不想要被大首领享用过的女人?”
贝螺笑道:“是念成哥你想娶媳妇了吧?”
念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衣食都还没个着落,哪儿说得上娶媳妇了?娶回来也没米养啊!哪儿能像本族人,想什么时候娶就什么时候娶,娶几个都不成问题!”
“哥,吃饭!”念衾冲念成递了个眼色道。
“我说的是实话嘛!公主,您说是不是?像我们这样寄居在獒青谷的哪里敢提娶媳妇?住都住不安稳,不敢去祸害了别家的姑娘,您说是不是?”
“哥……”念衾知道自己哥哥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不想这么快跟贝螺提太多要求了,觉得不太好。不过贝螺已经听出来了,放下茶碗笑问道:“念成哥,你是不是觉得住在獒青谷不太踏实,没有本族人踏实?”
念成不住点头道:“是啊是啊!一点踏实感都没有!”
“那要是让你变成獒蛮族人,你是不是就踏实了?”
“是是是……不过,”念成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哪儿能说变就变的?没大首领发话,也变不了是不是?”
“这样吧,我找个机会跟大首领说说,他要是肯答应的话,那你也能踏踏实实地住在獒青谷,踏踏实实地娶媳妇了,是不是?”
“真的?”念成好不高兴,忙又给贝螺倒了一碗茶笑米米地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我们一家要成了獒蛮族人,肯定好好报答您的!”
“算了,我也不要你们什么报答,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贝螺说着起了身,离开了念衾家。从念衾家出来后,她一个人在寨子里像游魂似的闲逛。长夜漫漫,她觉得真的是很无聊啊!本来想找穆当哥说说话下下棋的,可穆当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唉,这么长的夜晚到底要该怎么打发呢?哎,你说獒狗狗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在砍人玩还是被人砍?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慢慢走出了西边寨子大门。她忽然想去园圃那边瞧瞧,看白天念衾和阿越布置得怎么样了。踏着银灰色的月光,走在幽静无人的小道上,她步伐轻快地往小木屋走去。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她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谁?”
“公主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穆当哥?”贝螺好不吃惊,跑上前一看,还真是穆当哥呢!她不由地笑了起来,说道:“穆当哥,我们还真挺有缘的呀!我正找你呢,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可不是有缘?”
“你找我干什么?”
“无聊,想找你聊天下棋呗!”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我也没事儿干啊!不如去你家,要不去小木屋,我们下两盘棋好不好?”
“回去吧!凌姬夫人找不着你,会担心的。要下棋,明天也行。”
“唉!好吧,回去了。”贝螺失望地转身往前走去。
“獒战不在,你就闲成这样了?”穆当与她并肩在月色下走着。
“这么好的夜晚你就不要提那个衰神,太扫兴了!”
“獒战其实是个好男人。”
“对,他是个好男人,只不过有点自大,有点霸道,还有点山大王呼呼喝喝蛮不讲理说不过就动手的坏毛病嘛!”贝螺掰着手指头把獒战的毛病一一数了一通。
穆当反背着手笑了笑道:“看来你很了解獒战啊!獒战的确是有些霸道,但没人说霸道的男人不好,是不是?”
“我不喜欢太霸道的男人,我喜欢像穆当哥这样说话和和气气,懂道理的男人。獒战嘛,有点像个还没发育成熟的男孩子,不单单霸道,做事还很随性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动不动就指着别人的鼻子说:‘哎,告诉你啊,獒青谷是我獒战说了算,你算哪根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知不知道?不滚是吧?我扔你出獒青谷你信不信?不信?你家阿越要不要了?你家嘟嘟要不要了?信不信我把嘟嘟烤了做肉串吃?’,就是这么一副鬼德行!”贝螺耸肩无奈道。
穆当咯咯地笑出了声儿:“你学得还真像呢!獒青谷没人比你学得更像了吧?就跟獒战俯身似的。”
贝螺撇撇嘴,一脸无辜道:“没法子啦!谁让他山大王獒霸王的残暴形象已经深入我心了呢?给我幼小天真的心灵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伤害,我不想记住他也不行啊!那自然学得就像咯!”
“其实有时候任性霸道未必是坏事,反倒能显出一个人的勇气。偶尔……我也挺羡慕獒战做事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穆当说这话时口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扯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往事。
“你还羡慕?”贝螺转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穆当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啊?我多希望他能像你这样讲理一点文明一点,大家有商有量的多好啊!”
穆当略带苦涩的笑容说道:“太讲理了可能未必是好事。”
“穆当哥你怎么了?”贝螺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儿,眨巴了两下眼睛纳闷地问道。
“没什么,随便感触一下,走吧,我送你回去了。”
穆当把贝螺送回大首领家,便回家去了。回到家里,坐在桌前,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昏暗油灯下的右手满是破了皮的伤口,伤口上还夹着一些树皮屑。刚刚怕被贝螺发现,他一直把手藏在身后。
凝着这一手的伤,他嘴角勾起一丝酸涩的笑容,脸上流露出了一种自作自受的难受的表情。这时,他的从人铁牛推门进来了。看见他手上的伤,铁牛愣了一下,忙问道:“尊上,您没事儿吧?”
“没事,”穆当放下了手,口气淡淡道,“你有事儿吗?”
“小的看您许久没回寨子,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瞧一眼。尊上,您的手怎么了?谁伤您的?”
“我自己伤的。”穆当目光忧郁地盯着油灯火苗喃喃道。
“您自己伤的?尊上……小的可能不该问,那小的去给您取伤药来抹上吧!”
“不用了,”穆当抬了抬手道,“我有事吩咐你,你先去把事儿办了。”
“尊上请吩咐。”
“寨子里可能混进了血鹰族的细作,你把他们找出来,但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了。一旦找到——就地处决!做得干净点,明白吗?”
“寨子里怎么会混入血鹰族的细作?打哪儿混进来的?”
“不必问了,照做便是。记住,不能让人知道这事儿,暗中把细作找出来解决掉就行了。”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
铁牛走后,穆当又抬起手背看了看那伤,苦涩地笑了笑,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心里压着块千斤巨石似的。他在那儿坐了很久,直到油灯枯萎,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