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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倩醒来的时候脑袋直疼,忒么的整个一被福尔马林泡过的难受,一声呻-吟之后,睁开眼,看到了床前趴着的人,毛糙的脑袋,被压出印子的脸,穿着紧巴巴的工装。
不自觉想起多年前,丁怡陪床时的样子,她和家人闹矛盾,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没人照顾,都是丁怡尽心尽力地照料。丁怡当时也术后不久,有时头疼睡不着,晚上少眠,白日里又整天照料她,常常说说话就睡着了,也是这样趴在她床前睡觉。
看着这个对她最好的人,赵倩的眼睛有瞬间的湿润,过了很久,不忍心地轻声叫她:“丁怡?”
丁怡一晚都在照顾着赵倩,赵倩喝多了就不停地吐,抓着丁怡反复地吐槽男人的坏,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完全是无意识的,哭完又吐,吐得满床都是,丁怡就不停换着床单,再拿去手洗,弄完之后又给赵倩擦身子换衣服,忙了一大通赵倩终于睡着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丁怡怕赵倩难受又吐,索性拎个小板凳,趴在她床边睡觉。
“丁怡?醒醒,床上来睡。”
丁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倩姐?”
赵倩点头,不停用手撞着脑袋:“嗯,上来睡,怎么又趴这睡着了?”
“哦,等会儿我看看几点了。啊,都六点了!”丁怡瞬间清醒,省得赵倩愧疚,揉着干涩的眼睛,随口瞎掰着:“我那屋空调坏了,顺便过来凑个热闹。我昨晚给你配蜂蜜水喝了来着,头还疼?”
“还是有点疼。”已经六点,丁怡没时间再睡了,赵倩掀开被子下床往外走:“昨天咱们怎么回来的?”走了两步,眼前一黑,撑着墙撑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东西。
“倩姐?”
“起来猛了。”赵倩摆着手,边往外走:“渴了,我弄点水喝。昨晚咱们怎么回来的啊?”
“啊。”丁怡似乎并不想提童侨朗和鲁旭,轻描淡写地说:“在black碰见两个熟人,就把你送回来了。”边揉着睡得硬疼的脖子起身:“我再给你弄点醒酒的,来不及给你做饭了,刷牙洗脸后我就得去上班了。”
丁怡开着冰箱门瞧了半晌,最后拿出两个桔子,用榨汁机给赵倩榨鲜桔汁儿,赵倩喝了杯水,捧着抱枕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忙活中的丁怡发呆。
在赵倩眼里,丁怡真的是这个社会特别难得的好姑娘,善良懂事,落落大方,时而几个荤段子能逗得人哈哈大笑,时而寥寥几句又能将她心底的烦闷说通安慰得不再难受,能跟楼下老太太一聊聊一下午,又能将那些流氓高干应付得一个来一个来的。
赵倩坐累了,在沙发上晃来晃去,像个不倒翁,明白触到丁怡的痛点了,笑着换了个话题:“姐决定跟靳峰分手了,丁怡,改天姐请你吃大餐,跟我一起挥别过去吧。你没有过去,姐跟你一起没有过去,姐陪你!”
“成啊,我要吃麻辣小龙虾。”丁怡笑着将榨好的鲜桔汁儿倒出来,尝了一小口,有点酸,加了几块冰糖,过去递给赵倩:“都喝了,别剩,我给你店里的许钏打电话,叫她先去店里照看着,你一会儿好好睡一觉,下午再去店里。”
鲜桔汁儿挺好喝的,赵倩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儿,突然想起什么,扬声喊洗手间里的丁怡:“对了丁怡,我想起来了,昨天送咱们回来的是两个帅哥吧?你替我好好谢谢他们。”
丁怡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刷牙,牙沫抹了满嘴,听到赵倩的问话,动作一停,牙膏沫顺着下巴滴下来,滴在长发上,丁怡暗骂了一声,喝水漱口,扬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可别乱操心了。”
等收拾好后,丁怡一看时间,都已经七点半了,这正是压车高峰,坐公交肯定来不及了,家门钥匙又找不着了,拎着包直跺脚:“啊倩姐你看见我钥匙了吗?”
赵倩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好气地把钥匙扔给她:“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成天丢三落四的,给,估计是昨天忙活的时候掉我屋里了。”
丁怡笑着接过去,着急忙慌地跑了,为了不迟到,一咬牙,拦了个出租车打车过去的。
等到单位的时候,果然迟到了,同事们都已经站好开始等客户大驾光临了,各个神采飞扬精神矍铄生龙活虎,每日口号都已喊过,斗志力妥妥的。
丁怡红着脸猫着腰跑进去,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却一路冲到更衣室也没听到店长的骂喊,换好衣服,狐疑地走过去站到苏燃的身边,纳闷地小声问她:“店长呢,他今天居然没骂我?”
苏燃嘿嘿一笑,勾着丁怡的下巴左右看着,调-戏般道:“那是因为咱们店的店花走桃花运啦,你看,满脸长桃花呢,多明显。”
丁怡闻言弯眉缓缓蹙起,心烦得不行。
“怎么,不高兴啊?”苏燃不可置信地问她:“高富帅追美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怎么一副吃老大亏的模样啊?”
“不知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丁怡拧眉:“看多倩姐和靳峰的事儿,我对高富帅挺反感的。”
苏燃不停摇头,完全理解不了丁怡的破思想,手指一点丁怡脑袋:“你啊,笨死得了!”
丁怡干笑,继续心烦。
其实是真的,她就眼看着赵倩和靳峰这一年来的吵吵闹闹,她已经有些仇富了,真心讨厌经理那张谄媚时的脸。
然而令丁怡更加心烦的,还不只这一点儿,没过几天,扬言要她用请吃饭的诚意来感谢他们的童侨朗,出现了。
神采奕奕风度翩翩的童侨朗,再临餐厅。
一身潇洒恰适的正装,衬得他潇洒倜傥意气风发,顿时吸了不少大龄小龄待嫁非待嫁女青年的眼,纷纷议论这位高富帅是谁。
餐厅还未开业,都在做准备工作。
童侨朗漫不经心的视线在店里横扫一圈,压根连看她们都没看,找到目标后,径直走到丁怡身后,小幅度地偏着头,看她在写些什么。
丁怡对面的苏燃一看见童侨朗来了,立刻不停地歪嘴挑眉提醒丁怡回头,丁怡看着嘴角抽搐得就差吐白沫的苏燃,小声问她:“干嘛呢你,被鬼附身了?赶紧的,把我刚才管你要的单子给我啊。”
童侨朗对苏燃比了不要说他也在这的“嘘”的手势。
苏燃会意,挑眉表示您呐,可瞧好吧。
童侨朗抿嘴轻笑。
苏燃抱着肩膀,眉头一挑,兴致勃勃地问:“跟我说说,你对那个童大爷,有什么感觉没有啊?”
“有什么感觉?你口中的童大爷再帅,不也是两条腿加俩蛋的男人?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没感觉。”
苏燃突然就觉着自己是在作死,平时也知道丁怡是个口不择言的妞,可这,这,这,这话说的就不能稍微淑女点?
“丁小姐。”童侨朗带着笑意开了口。
丁怡猛地瞪大眼睛,身体僵住,随即拧眉瞪苏燃。
苏燃眼一垂,举起几张纸,捂着脸捧着羞愧心转身迅速遛了。
丁怡暗叹了一声,转身,标准微笑:“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童侨朗挑挑眉,但笑不语,等着丁怡的下一句话。
丁怡继续微笑:“童先生,餐厅还未开业,您来早了。”
童侨朗歪了歪脑袋,一副看你还能假笑到什么时候。
丁怡果然不负众望,继续微笑,只是假笑笑得有点僵了。
“来找你吃饭的,不是说要请我们做答谢的吗?”童侨朗失笑道:“下班后,我来接你。”
既然是说好的要请他们吃饭做答谢,丁怡不得不去。
车上,童侨朗偏头瞥了眼难掩一脸不情愿的丁怡,带着笑意说:“丁小姐,我想吃火锅,如何?”
丁怡嘴角不由一抽,高富帅约女孩吃饭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一本正经的啊?
童侨朗继续道:“或者你想吃些什么?”
丁怡破罐子破摔,不装了,往靠背上重重一靠:“不吃,去吃海鲜吧。”
童侨朗侧目看她,挑眉道:“不爱吃火锅?”
“嗯,吃太辣会胃疼。”丁怡不再矜持,懒洋洋地说:“本来想吃小龙虾来着,来点儿小龙虾,来点儿海兔蛏子扇贝,行不?海鲜辣我能忍点儿。”
童侨朗沉默了很久,点头:“你请,自然随意。”
视线不再放到丁怡脸上,她酷爱吃辣,从不碰海鲜。
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人,连爱好都是天壤之别。
但是,慢慢来吧,性格这样像,或许连习惯也能够越来越像她呢。
丁怡对海鲜这东西却很挑剔,在童侨朗表示他对市内海鲜馆并不是很熟悉后,立刻大方地给他指了一条宽敞明亮的大路。
所谓宽敞明亮的大路——隐秘得不能再隐秘。
拐进一个很隐秘的胡同后,童侨朗车开的很慢很稳,碰到迎面骑自行车过来的行人,童侨朗会停下车来等一等,等待的过程中,童侨朗偏头问丁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丁怡仍旧懒洋洋的,好似被童侨朗拆穿之后就没什么再伪装的必要,懒懒地抬着眼皮,咋舌道:“倩姐带我来过一次,之后就欲罢不能了,那个海鲜馆当真不错。”
“倩姐?”童侨朗玩味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你喝多了的时候也会像她那么疯狂?”
“我啊?”丁怡突然转过头来,十分得意地对他狡黠一笑,好似在炫耀战利品:“我是千杯不醉,还没有人见过我喝醉酒的样子。”
丁怡的那一笑,有些许的俏皮,还有些许的洋洋得意,童侨朗在她眼中看到了来自心底的愉悦,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流光四溢,竟似是一张会说话的眼睛。
“这么厉害?”童侨朗知她心的附和着:“真的没醉过?”
“真没醉过。”丁怡又转头去看窗外的胡同旧墙,口中得意仍旧掩也掩不住:“估计是天生的,喝酒后顶多脸红,头不疼眼不晕,回头你要是需要挡酒的,我陪你!”
童侨朗笑了起来,语气轻松自然,像在跟多年的老朋友谈天说地:“我以前也是千杯不醉。若是在以前,或许还可以跟你拼一下,现在不行了,喝几瓶就很容易上头……不过你终究是女孩,在外面时还是不要喝太多酒,小心着了坏人的道。”
“你多大了?”丁怡闻言,又扭过头来,盯着他的脸仔细地打量着,若有所思地问:“总有种你已经四五十岁的感觉,真实年龄多大?”
“真实年龄么?”童侨朗扬眉反问她:“你觉着我多大?最好不要吐出太大的年龄,这会让我很难堪的姑娘。”
丁怡被逗笑了,眯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就二十八吧,有吗?”
“还好,没有往大年龄猜,三十多了。”童侨朗竟然偏头对她呶了呶嘴,神秘地说:“单身,未婚,还有什么要问的?今天心情不错,问的好了,或许还能把银行密码告诉你。”
“当是非诚勿扰呢啊童先生,说得这么详细?”丁怡抿嘴乐了,“我要问你银行密码,你还真能告诉?你密码是什么?”
童侨朗表情很是认真,诚实地说:“六个六。”
“……”
“怎么了?”童侨朗没有听到丁怡的搭腔,侧目看了她一眼。
丁怡不可置信地说:“这世上怎么还有人把密码设成六个六啊?”
童侨朗挑眉:“还?还有谁?”
“我啊。”丁怡浑然不觉就这么自然地把密码告诉了人家:“我是因为卡里本身没多少钱,懒得记密码,你这种人还能也设这种密码?真的假的,你骗我呢吧?”
童侨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对丁怡笑了笑,不再作答。
六个六,原来有很多人都会懒到连银行密码都懒得记的程度?
终于在七拐八拐之后到达目的地,入目的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大门,门上挂着个半斜的牌子,七扭八歪地写着老汤海鲜。
童侨朗有些迟疑:“就这里?”
丁怡跳下车,笑着对他挥手:“下车吧童先生,别看门破,里面可是优雅别院,放心你这样的身份,我不能带你到多差的地方的。”
童侨朗闻言笑着下车,不在意地说:“我没有在嫌弃这个地方,麻辣烫我也常吃,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在诓我。”
“多疑的人呐。”丁怡笑着调侃童侨朗。
丁怡微笑做着请的手势,迎他入门:“童先生请进,今天就叫你尝尝什么是正宗海鲜,别地儿可都吃不到呢!”
丁怡那样明媚的笑脸,一瞬间晃了童侨朗的眼。负手抬头看天,晴空万里,风光旖旎风和日丽,是哪个命运之神将与她这样相像的人带到他身旁?他喜欢这样的安排。
笑意浮上眼底,推开了老汤海鲜的门。
入目确实与外门不同,里面自有另一番风景,倒真如丁怡所说,是个优雅的别院。通幽小径,琼林玉树,应接不暇。
童侨朗闲庭信步走在院中,丁怡在他信步而行时,擦过他的肩膀,风一样冲了进去。
童侨朗有刹那的惊讶,随即收回半张的嘴,失笑出声,丁怡,这个柔心弱骨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