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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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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赵贺就来传话,说有点儿要紧的事。袭朗当即起身出门。

    香芷旋又睡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洗漱着装,用过早饭,喝了一杯浓茶,去正房请安。

    这一早起了薄雾,雾气氤氲在视线之内,空气湿润冷冽。

    入冬后的府邸,庭院多植着各色梅花,常绿乔木,装点花圃的是月季之类冬日如常盛放的花。

    几日晨昏定省之后,香芷旋摸索出了规律,早间会掐算着时间,在婆婆用完饭之后进门。

    这日进到厅堂,见钱友梅、蔚氏也在,笑着见礼。

    钱友梅是在香芷旋晨昏定省第二日开始就有样学样,蔚氏则是从来如此,只是时间没个准。今日三个人聚齐了,倒是比较少见。

    钱友梅带着安哥儿,蔚氏带着宜哥儿。

    安哥儿两岁半,宜哥儿两岁。前者安静乖巧,活着活泼爱笑,都是很可爱的孩子。

    香芷旋分别抱着哄了两个孩子一会儿。

    袭家每一代都是男丁多,两三代才出一个女孩儿。

    碧玉出门来,请妯娌三个进门。

    三人转到东次间行礼请安。

    宁氏笑着让钱友梅、蔚氏把孩子抱到大炕上。孩子是不能被迁怒的,就算她再不喜袭脩,对安哥儿从来是温和慈爱。

    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很快就玩儿到了一处。几个大人笑语盈盈的说了一阵子话。到了宁氏要去见管事示下的时候,才各自散去。

    蔚氏抱着宜哥儿,对香芷旋笑道:“这孩子闹了几次小毛病,现在特别黏人,我也走不开。等过了这一阵,我再去找你说话。”

    香芷旋笑着点头,“孩子最要紧,我们说话的机会多的是。”

    下午,香若松过来了。

    香若松要是没事,见都懒得见她,香芷旋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忙迎到了厅堂去。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只留了含笑、蔷薇两个。

    果然,香若松是有事跟她说:“你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香芷旋无辜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香若松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是。得罪人多容易呢。”

    香若松微微蹙眉,“西府的洪氏派人去了家里,没头没脑的跟下人问这问那,但是也有规律可循,句句不离你在闺中的情形。”

    “哦。”香芷旋摸了摸下巴,“她没事找事,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就记恨上了?”

    香若松听了就笑,“你所谓说了几句,估摸着还不如扇人一通巴掌。唉——”他故意叹一口气,“有你这么个姑奶奶,以后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怕是少不了。”

    “不愿意管也别勉强。好像我除了你就没人可指望了似的。”

    香若松若有所思,“你能指望的,是夏家。”

    他倒是把叔父、婶婶这个茬记住了。香芷旋笑了笑,“是又怎样?”

    “你就不能告诉我,夏家跟二叔二婶到底有什么渊源?”香若松对这件事最好奇了,“他夏易辰虽然一届商贾,但在京城也是个人物,势力不比一些朝廷大员小,你跟我说说又怎么了?”

    香芷旋才不会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他们吧。”

    香若松很扫兴的样子,“好。不愿意说就算了。管不管你?自然要管的,要让下人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不然我也没安生日子可过。”

    香芷旋微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

    香若松叮嘱道:“你也注意些,别着了人的道。”

    “嗯。”香芷旋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香若松喝了口茶,又叹息一声,“你这儿其实我倒最放心,别的事反而乱七八糟的,理清楚是真不容易。”

    “怎么了?”香芷旋看着他,“家里有大嫂打理着,还能有什么事?”

    香若松苦笑,“还不是阿绮的事儿。我是横竖看不上那个丫头,真是打算着把她送回老家找个人家嫁了算了——她调理了这段日子,见好了,看起来也安分了。偏生祖母不同意,说既然明年就都到京城了,还是等风头过去之后,给她在京城找一桩说得过去的亲事。”

    香芷旋蹙了蹙眉,都懒得说老太太什么了。

    香若松继续唉声叹气地诉苦:“祖母已经在路上,不几日就要京城了。还是咽不下袭老夫人那口气,想着当面质问一番的,现在看来是没那个机会了。这些倒不打紧,只是阿绮这事情是决不能照着她心思行事的。阿绮要是在京城出嫁,后患太多。”

    他想的是日后的麻烦,可老太太想的必然是物尽其用。香芷旋知道自己根本不需为这些费思量,说不说什么都一样,香家才不会听她的,香若松也一定早有打算。他说起这些,不过是吐一吐苦水,舒缓一下烦躁的情绪。她也就安安静静地做个聆听者。

    香若松也真就是抱怨一番,其实有些话,与家人反倒不能说,只能与这个一向厌烦香家的妹妹说一说,说完心里也就敞亮了。离开时,已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

    香芷旋需要重视的,只有香若松提过的关于洪氏的事,需得多加防范。

    **

    二夫人反复命人去东府打听了几次,才敢确定自己所听非虚。

    她先是气得摔碎了两个杯子,之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阵子房里真是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不顺心是轻的,要命的是怎么添了个这样的儿媳妇!?

    她不由恨恨的埋怨老夫人,当初千挑万选的,怎么就选了洪家这个性子轻浮的东西!?是,她那时是同意,可又怎么能不同意?那时别说长房了,就是自己,也还不是被老夫人拿捏着不敢造次?

    一想到过往种种,心里的怒火便一再飙升。

    都怪那个老太婆!都怪她!

    原本她嫁到袭府之后,都没什么不知足的。大老爷袭了卫国公爵,走上仕途却不是靠着荫恩,而是自己考取的功名。这样的人高官得做,本是应当,男子都心服口服,何况女子。

    后来靠荫恩进入官场的,倒是二老爷。好在他上进,行事还算四平八稳的。

    ——这不是最好的局面么?

    偏生那个老太婆不知足,恨不得长房的子嗣死绝了,把好处全给她亲生的儿子。处处打压长房,处处把事情做绝让人生恨。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袭家出了袭朗这样一个人。

    她记得,老夫人最早还是很疼爱袭朗的,后来是因为袭朗六七岁那年哄着袭朋的时候出了点儿岔子,袭朋摔了一跤,后脑勺肿起来老高。

    她那时是心疼儿子,真的急了,又哭又闹。后来想想,是小题大做了。

    她都没想到的,从那之后,老夫人看袭朗就是怎样都不顺眼。细问过下人,才知道老夫人被有心人挑拨了,认定了袭朗人小鬼大,故意要袭朋出事。

    那个有心人,是袭脩的生母孙姨娘。

    她起初觉得这样也好,因为老夫人打那之后对袭朋格外宠爱,什么都给袭朋最好的。后来,烦恼就来了——

    老夫人的宠爱慢慢变成了溺爱,加上袭朋自小嘴甜会哄人,情形越演越烈。

    她说过很多次的,这样不行,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袭朋来日不就变成二世祖了么?

    可是老夫人说你懂什么,男孩子到长大成人之后,自然而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再者,这是我的亲孙子,你的亲儿子,怎么还不准我宠爱他?

    二老爷也不当回事,还说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说她乱担心,无事生非。

    她没法子,只得由着老夫人。

    一晃这些年过去,袭朋并没变得睿智有城府,一直还似个十来岁的恣意行事的孩子,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

    膝下长子是被老夫人毁了,幸好还有次子。次子她是绝不肯让老夫人带着了,亲自管教,这两年更将次子送到了真定名儒家中求学。

    她呢?也被老夫人毁了。老夫人随随便便的就能让她与长房生嫌隙,她从来就惹不起老夫人,心里那股子火气,就全冲着长房去了,多年来慢慢成习。脾气是越来越大,心智是一点儿都不见长。以前不需要用脑子的,只要颐指气使就能消减心头火气。

    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偶尔如同在梦中惊醒一般,意识到自己已是面目全非,再不是在娘家时那个知书达理的人。

    如果老夫人不是那样蛮横霸道野心不足,府里不会是这种情形。兴许如今大家都在过着安生日子,喜乐融融。

    偏偏,老夫人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到头来弄得自己晚景凄凉,弄得二房陪着她陷入泥沼,无从翻身。

    老夫人自己凄凉也罢了,还给二房埋下了祸根,给她选了个这样的儿媳妇!

    二夫人怒不可遏,很想冲到老夫人塔前狠狠数落她的罪过,狠狠地掌掴她!

    过了好些时候,二夫人才勉强平静下来,首要之事,是命人将袭朋接到自己房里,安排到厢房将养。

    二老爷听说后立刻生气了,到了她面前说:“不准!我不想见那个混账东西!”

    “你不想见他?我还不想见你呢!”二夫人所有的火气瞬间蹿到头顶。

    就是这个男人,这些年来对老夫人言听计从,根本没有自己的主张,只要他那个娘说的话,便是金玉良言,别人的话总是阳奉阴违。

    “窝囊废!”二夫人切齿道,“你这个窝囊废!这个家就是被你毁掉的!你还好意思怪朋哥儿!?”她缓缓抬手,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二老爷瞠目结舌,随后暴怒,抡起手臂,狠狠地给了二夫人一巴掌。

    二夫人只是瞬间愣怔,抬手便打了回去,“作死!敢打我!?”

    二老爷看着她眼中尽是狂躁,竟然心生怯意,“你……你疯了,疯了……”

    “滚!你给我滚!”二夫人转去捞起茶壶茶杯没头没脑地丢向二老爷。

    二老爷落荒而逃。

    “疯了?”二夫人抬手摸了摸生疼的脸,坐到了太师椅上,喃喃地道,“是疯了,你和你娘看着疯了的人,才是正常的吧?”

    呆坐半晌,有丫鬟战战兢兢进门来通禀:“六奶奶过来了,六奶奶说……说她能照顾好六爷,特地前来跟您解释的。”

    那个贱人!那才是个疯子!是不是动了谋杀亲夫的心思?二夫人咬牙切齿。还想让她帮忙收拾香氏?想得美,她不让香氏帮忙整死她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