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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铺的老伙计捧着暖炉,舍不得将手伸出袖子,去拈了鸡毛掸子,处置处置入冬后又多积了几毫的灰尘。
数十年来依旧没有适应的干燥天气,让他的脸一到冬天就布满细小的裂痕,就算涂了几层厚的羊脂膏也不顶用。灰黄的老人斑都被冻裂成了两半,乍一看像是两个半圆中间隔了一线,有点阴阳鱼的意思。
不过老伙计可不敢自认什么道修高人。他自小跟着剑主修剑,眼看对方从丁点儿大的小娃娃长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修为也从炼气涨到了大乘,那速度比他一沾烈酒便醉都来的快。当看到剑主独战九名魔修,修为像是江潮拍打岸头一般,冲破化神藩篱直达最高境,他就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到不了这样的境界了。
不过也没什么。小时候他蹲在自己土院子里看鸡鸭鹅,有的红毛大公鸡,一开嗓子就是比旁个叫的响,有的长得气势汹汹的,却是个哑嗓,这都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没有钻牛角,当年还是个英俊中年的老伙计,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天赋有限的消息,自愿被外派到了关中,一驻就是二十年。
老伙计摸了摸头顶的毡帽,心道,这几年可真是越来越怕咯,身子骨大不如前,该找个机会和剑主提一句回家养老了。前几日刚将少主的消息传了回去,再等就得到下月月初,就在近日上了归一宗的神秘人的消息后边,再多加几行字好了。
“少主?”
老伙计看见来了人,忙迎到店铺门口。外面飘的雪花都有鹅毛那么大了,萧道鸾的头顶、肩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看着就冷。
老伙计想把暖炉塞到萧道鸾怀里,让他也暖暖手,对方却摇了摇头,示意他把炉子给怀中抱着的青年。
老伙计瞟了一眼,将两人迎进店中,顺手关上了店门。
“这是怎么了?”老伙计揣着暖炉没有松手,倒不是舍不得把炉子拱手让给个不相识的人,着实是对方被厚实的棉衣裹出了一头热汗,犯不着再暖上添暖了。
萧道鸾抿了抿嘴,不自在道:“受伤。”
老伙计打量了一番,没缺胳膊没缺腿,脸色苍白了点,也不像是大出血的模样,那能是什么伤?
萧道鸾出剑时感到的那股磅礴剑气,应该就是从沈恪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察看,但大抵是没了剑气涵养,沈恪的经脉到底是出了问题。
老伙计善解人意道:“甭管是什么伤了,他这出了一身汗,怎么也得擦擦再换一身衣服,不然没病也迟早冻出病来。”
萧道鸾:“嗯。”
老伙计忖度道:“那我去烧水,等会儿好了叫你们?”说完揣起暖炉,哼着小曲儿去劈柴了。
兵器铺子后面带着个小小的庭院,几间厢房都空着,只有老伙计住着的一间没有落灰。萧道鸾想也不想,把人抱进了房中。
老伙计也怕冷怕得紧,床上堆了小山一样高的褥子,把沈恪往上边一放,就快被埋得看不见人了。
萧道鸾见他还没有醒,皱着眉头拉住他一只手,从指尖渡了点剑气过去。
那缕剑气在沈恪体内经脉中游走,一路所见堪比风吹日晒的岩洞,满是坑洼。与其说那是经脉,不如说是筛子更贴切一些。至于沈恪的丹田,原来还能见到个模糊影子的剑丹早就不见了踪影,如今那里比全没有修过道的人还要干净空荡。
萧道鸾心中一紧,猛地抓紧了沈恪的手腕,力度之重,足以让沈恪这样皮娇肉嫩的人惊呼出声。
幸好他没有醒来……不过他若是醒了,要苦恼的事还多着呢,怎么也轮不到这小小一件。
萧道鸾又替他擦了擦额间细汗,也不知道沈恪是冷着了还是热着了,怎么汗出个不停。指尖传来的脉搏跃动越来越轻,合着对方愈发轻缓的呼吸,竟像是将要陷入沉睡,再也不醒。
剑气都不安分地从这个壳子里跑出来了,壳子还没炸裂,也该说是万幸。但留下的烂摊子,不尽快处理,很快也会夺去沈恪性命。
萧道鸾看着墨剑,八百年来第一次,觉得它有些面目可憎起来。若不是它不老老实实呆着,被一撩就往人身体里面钻,如今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
萧道鸾屈指弹了一下剑脊,墨剑抖个不停,瑟瑟缩缩的像是十分委屈。
总得想个法子……萧道鸾想,等到沈恪醒来,还不如趁他昏睡的时候便动手,也可少遭点罪。
沈恪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抱着墨剑没放,这方便了萧道鸾动作。他的手指在剑柄、剑格、剑脊、剑锋上逐一滑过,将封存在墨剑之中的残余剑气都逼到了顶端。
剑修与剑修体内的剑气各不相同,贸然引入他人剑气,极易招至爆体而亡的下场。灵器内的剑气稍稍好些,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接受。
萧道鸾之前每夜给沈恪渡入的剑气都只有一丝,多了他会承受不住。但若是再这么缓缓温养,怕他熬不到时候,就会不堪忍受残损经脉的折磨。为今之计,只有将墨剑的剑气再引回去。尽管在先前一战中墨剑剑气受损不少,但加上他自身的一些,也能凑个十之七八,正好堵住经脉的缺口。
只是这样一来,墨剑再难保持九品的实力,他也很难再挥出归一宗对上莫恒那样的剑了。
萧道鸾如此想着,毫不迟疑地将滞留在剑尖的剑气,全都引入了沈恪体内。
比起墨剑到底还能发挥出几层实力,他如今更关心的是,墨剑剑气为何能在沈恪身体中进进出出,半点没有相斥的迹象?在凌云镇的时候,他就以为沈恪会承受不住剑气,命丧当场,结果对方没事,还平白无故得了一身修为。在伏魔观中沈恪妄自动用剑气的时候,他也以为对方会爆体而亡,结果对方没事,只是昏了过去。这次也是同样……一而再,再而三,让萧道鸾不得不想,这是不是真的只是意外。
若要换作是他,那不足为奇,毕竟相互砥砺了八百多年,交融无碍。但沈恪的身体,除了最初经脉受损——这是境界之别,与墨剑无关——就再没什么不适的表现……就好像剑气有意护着对方,没让对方因着自己的莽撞而受到伤害。
萧道鸾俯身察看,见到沈恪的眼皮轻跳,像是即将醒来。
沈恪睁眼吐出的第一字便是“痛”。浑身上下都像被打碎了拆散了又重新拼在一块儿,就没个地方是好的。
他还分辨不清到底是哪儿痛,就被铺天盖地的痛感淹没了,连个泡儿都冒不出。
萧道鸾柔声道:“哪儿痛?”
沈恪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哪里都痛。”
萧道鸾将他手中的墨剑拿开,把人全都揽在怀里,低头便在眉间落了一吻。
“这里痛?”
沈恪反应不及,脸上便被亲了数下。
他忙拉拢领口阻止对方继续在脖子上肆虐,颇有些色厉内荏道:“你做什么!”
他只不过是昏过去了一会儿,怎么觉得萧道鸾变了个人似的,热情的让人有些消受不住。
呵斥了一声,沈恪才忽的想起,自己似乎在不久前为了能多揩点油,非得让萧道鸾在自己受伤的手上……他大概信以为真了?
沈恪攥着褥子松开也不是,抓紧也不是,只觉得这张床太小了些,和萧道鸾两个人坐着,手脚都舒展不开。
抬头也是他。
低眉也是他。
全部全部都是他。
就连痛的一揪一揪的心口,好像也写满了萧道鸾三个字。
房门大开,吹进一阵冷风,让沈恪暂时摆脱了热得发闷的窘境。
老伙计提着半人高的水桶,气定神闲道:“热水好了。我这屋子屏风后边有个浴桶,就在屋里洗?”
萧道鸾点点头。
老伙计将热水哗啦一声倒进桶内,又挑来一桶冷水兑了兑,伸手确认水温后,翻出一套干净衣裳放在床边。
萧道鸾对沈恪道:“你自己行吗?”
虽然痛得冷汗不止,但比先前直接昏过去还是好了不少,沈恪琢磨着自己这个脆皮样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连擦擦身子都要萧道鸾搭手,可就真的一点脸也剩不下了。
再说他这个样子……万一两人要这样那样……似乎没什么机会那样这样?
“行。”说完沈恪沉声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可以。”
萧道鸾看着他匆匆拿上衣裳往屏风后走去,急得险些跌跤,便觉得有些好笑。
老伙计默默等他将脸上的笑意敛去,才识趣道:“少主,我去外面等着?”
萧道鸾听到屏风后迟迟不传来水声,有些担心沈恪出了意外。在他准备起身去看看的时候,哗啦一声,似乎对方踏进了桶中。
松了口气,但好像有些……失望?
萧道鸾:“我和你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