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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月份出嫁,来了京城完婚,杏儿和爷爷、奶奶、爹爹也不过是两个来月未见。
可真正看到牢房里头发花白的奶奶、佝偻着身子的爷爷,还有爹爹那惊喜又躲闪的眼神,杏儿禁不住地未语泪先流。
陶威微皱着眉头,心想:明明不是个爱哭的性子,怎地这些天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呢?
在陶威想来,杏儿爱哭了,是因为家中遇到危难,心中担忧害怕所致,他并不清楚,其实是因为杏儿怀了身孕,这才有了动不动就爱流泪的“毛病”。
“奶奶……”,杏儿抽泣着先喊了一声她最先看到的女牢里的崔氏,然后,又转头向右侧的牢房看去,“呜呜”地哼叽了两声,又叫着:“爷爷、爹,大伯、小叔……”
几步走到女牢前,杏儿伸着手,问道:“大伯娘、小婶,你们还好吗?”
“杏儿……你咋来了?”周氏惊喜地奔过来,抓握住杏儿的手,嘴里问着,又往杏儿身后看去,只看到一个高大、沉着脸的男人。
周氏顿时失望不已,问道:“你桔子姐还好吗?孩子好不好?听如花说,你苹儿姐和梨儿姐也来京城了,她们没啥事吧?”
“杏儿……你好着呢没?志森咋样了?”这是崔氏在问杏儿。
宁韵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慢慢地走向杏儿,一双眼睛也在近牢房门外找寻着。宁韵秋也听如花说了,妹妹韵欣带着小弟博远跟着梨儿夫妻也来京城了,还有大弟博文,他知道了她出事后,可是急坏了。
相比崔氏、周氏见了杏儿后的一连串追问,男牢这边的吴和邦、吴立德爷子几个,倒是都如那锯了嘴的葫芦,闷着声不吭气。尤其是吴立德,捂着两个见了姐姐杏儿就要张嘴叫喊的双胞胎的嘴巴,不叫他们冲到牢门口去。
陶威瞥了眼岳父吴立德的举动,忍不住把吴立德禁锢在怀里的两个男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而脑海里不时地想起,岳父吴立德离京之时,曾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如今可以印证了,岳父那时是在拖孤。
思及至此,陶威的眉头又紧了两分,听到监牢里传来的妻子杏儿呜呜的低泣声,陶威的心更加烦燥起来。抬步往杏儿走去,看似猛力却是轻柔地将杏儿一把扶起来。
带着十分心疼,责备的话语就对杏儿说道:“没看到这里潮湿不堪吗?跪在地上是好玩吗?”
这里的人,除了吴立德外,都没有见过陶威,听到陶威训斥杏儿的话,以吴和邦、崔氏为首的吴家上下,都紧张起来,瞬时,数道目光都落在陶威的身上。
自然,崔氏这边的女眷能看到陶威的神色,就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冷冷的,很吓人。男牢这边的则就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低着头,一双手扶着杏儿,倒是很体贴。
周氏和宁韵秋妯娌两个对视了一眼,都猜出这个男人应当就是杏儿的夫君了,只崔氏人老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免担心地从木栏中伸出干枯的手去,试图要将杏儿从对方的魔掌中救出来。
“放开我孙女,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欺负女人,这里有牢头和狱卒,你要胡来,老婆子我就喊了。孩子,快过来,奶奶在呢,奶奶不会叫人欺负你的。”
陶威和杏儿齐刷刷地因为崔氏的话而愣在当场,陶威的手还是自然地扶在杏儿的腰侧和手上,不见杏儿挣脱开这个男人,崔氏都快急死了,就在她又要张嘴时,听到崔氏话的周氏和宁韵秋忙扶住了气得浑身颤抖的崔氏,而对面的吴立德也适时地出声说道:“爹、娘,他便是杏儿的夫婿。”
“陶……”大人两个字没说出口,“这是杏儿的奶奶、大伯娘和小婶,这边是杏儿的爷爷、大件和小叔。”顿了一下,看着两个儿子,吴立德又说:“他们是志磊和志淼,是杏儿的弟弟。志磊、志淼,快,叫姐夫。”
吴家老小一听陶威是杏儿的夫婿,顿时又把目光往陶威身上投射过去。小孩子没什么心思,志磊和志淼正为方才他们的爹捂着他们的嘴,不叫他们喊姐姐而生气,这时听到吴立德的吩咐,又看到紧挨着他们杏儿姐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仰望着之下,便奶声奶气地同声喊着:“姐夫,姐夫,看这边。”
陶威和杏儿看向志磊和志淼,杏儿发现,两个小家伙比她出嫁前瘦了不少,而且因为估计是方才哭过吧,两个人的小脸上还有泪迹,眼睛也红肿着。
杏儿有些犹豫,对这两个弟弟,她一向都采取不闻不问的疏离态度,因此,对于她爹此时要两个弟弟叫陶威“姐夫”,杏儿犹豫之后,心里就有些埋怨吴立德了,觉得她爹是在给陶威出难题。
杏儿没意识到,此刻的她,竟是也抵触起她爹和弟弟有可能坐实的罪名身份了,更多的,杏儿也像任何一个古代出了嫁的女子一样,把夫家的事情看得比娘家重,把夫君当成了自己的依靠、自己最亲密的亲人。
拍了拍妻子的手,陶威倒是给了志磊和志淼一个回应,“嗯。”
拉着杏儿走到吴和邦这边的牢房,轻轻扶着杏儿,一起跪下来,陶威对着吴和邦磕了个头,口中叫道:“孙婿陶威见过爷爷、奶奶。”
崔氏还被两个儿媳妇扶着,就见方才被她训斥的男子转了身子,向她磕了头,还叫了她“奶奶”。
崔氏连忙摆手,嘴里低喃着:“使不得,使不得,听老二说,你可是三品的大官,快起来,杏儿,快扶你相公起来。”
吴和邦也说着:“好好,杏儿和你这孩子都是好的,快起来吧!”
陶威略点了下头,扶着杏儿站起身,还为杏儿拍去了裙上的土,这才又微躬着身向吴立贤、周氏等人打招呼。
“大伯、大伯娘,爹,小叔、小婶,陶威和杏儿给你们行礼了。”
许是因为没有被关注,志磊和志淼两个小家伙又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姐姐,姐姐,姐夫,来啊,过来这边,我够不着你们。”
方才已是陶威解决了杏儿的犹豫,此刻,杏儿不能再叫陶威为自己为难,便微皱着眉,说:“别闹,大人说话呢,你们先在一边上安静些。”
“姐姐,你救救娘吧!”
“嗯,救救娘。县主堂姐说她会想办法的,可她今天没来。”
“她没来,姐姐来了,姐夫,你是大官,爹说你可厉害的,你快把我们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呆着。”
“我也不要,这里又暗又难闻,还有虫子和老鼠,我不要呆在这里。还有芽儿,她都生病了。我娘身上也有血,好多血。”
“娘一动不动的,她都疼的不能说话了,不能动了,姐夫,你是最棒的,你比其他的姐夫都棒,你带我们和娘出去吧!我饿……”。
“饿算啥?我不怕饿,我就怕那个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的人打我,他说了,要打我和志磊,哥,你不怕那个人打你吗?”
“嗯,我也怕,姐夫,你是来救我们的,是吧?!”
“爹,你快跟姐夫和姐姐说,带我们和娘,带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还有小叔、小婶、芽儿,带我们出去,我们不要在这里了,我们回家。”
童言无忌,在志磊和志淼这幼小的孩子心里,根本不明白他们家里遭受的这些事是因为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这些日子被人关着,不能出去玩,不能和娘在一起,不能和村里的小伙伴见面,也不能想吃的想玩的。
“姐姐,呜呜,你别讨厌我们,我和哥哥都喜欢你。”
“嗯,我和志淼喜欢姐姐,也喜欢姐夫,娘也喜欢姐姐,喜欢姐夫,姐夫带我们出去吧!”
纵有对楼氏再多的不喜,此刻,杏儿也忍不住地陪着两个哭着的小娃儿哭起来了。
“志磊、志淼,我要有办法,也想把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爹和你们,还有小叔、小婶、芽儿救出去呀,可……呜呜……你能不能?”拉住陶威,杏儿想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把她的一家人救出去。
“别哭了!”陶威说着,看了一眼吴家的人,没有承诺什么。
吴立德眼色一暗,拉过志磊和志淼,“别哭了,杏儿,别哭了,你来看我们,爹很高兴,见着了就好。志磊、志淼,别哭,男孩子,流血不流泪,再哭,你姐夫会笑话你们的。”
“爹,娘子她有了身孕,不过月余,这里阴寒,我就带她先回去了。”
听闻陶威的话,吴立德惊讶地望向杏儿,半晌,嘴角硬扯出一抹笑来,说道:“好好,杏儿,快,这里不是你久呆的地方,你和你女婿快回去,你爷爷奶奶都见过你女婿了,知道你们有心了,回吧,回吧!以后要好好的,仔细身子。”
吴立武一直没有说话,只在陶威说杏儿有孕时,吴立武飞快地看了一眼侄女杏儿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牢房里的妻子宁韵秋,从宁韵秋的脸上移动着目光,停在她的肚子上。
与此同时,宁韵秋似是有所感觉,也回视着吴立武,左手下意识地捂在肚子上,感受到原本那里高高鼓起来的肚子,如今早就平了下去。
一时间,夫妻两人都想起了他们出生一个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