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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颖州府府城里,在秋闱即将到来的日子,比往年都热闹了不少,除了参加秋闱的学子多,府城的人气多了热闹,还有就是人们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三日前知府衙门公审的案子,议论的热闹。
议论的最多的,便是同为两件案子的被告伍立文一家,也不知他们走了什么霉运,告他们的原告之人都是信口开河之辈,所告之罪都是子虚乌有的,而且,两件案子的证人,都出了被原告收买做假证供的,如果不是有人针对伍家,怕是谁都不信。可明知道是有人主使的,但最后却没个结果,只处罚了原告和几个证人了事。
人们每当议论起着当日公审时的开棺验尸一事,任谁谁都觉得后背发凉,瘆得慌。要知道,死者为大,下了葬入土为安,被人再从坟墓里挖出来,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出的事。可偏偏这位颖惠乡君就是个不怕事、不怕鬼的,为证明那个前后给了不同供词的大夫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也为了还自己和她父亲的一个清白,衙役们就到了徐家的坟地,把徐宗华的棺材给抬了过来。
在公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开棺验了尸。好事的人是一路跟着衙役去的坟地,自然也是从旁能作证,这棺材里的就是从徐宗华的墓地里挖出来的。仵作一查验,当场就证明了这具死尸不是中毒而亡的。
于是乎,一顿板子下来,不只那五姨娘招了,就是原告王氏和那两个姨娘也招了实话,最是可笑的,便是那位徐家的小姐了,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姨娘挨板子不求饶不说,却跑去死死抱着堂上那位俊美的少年公子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的。
也是这徐家小姑娘没个眼色,那公子都踢开她了,她还又一门心思地往人家的怀里撞,逼得文知府是不得不也吩咐衙役拉了她去打板子,枉费了人家知府先前看她年幼,又是一弱质女子,没想着打她板子叫她招供的好心。
而且,有人还听到一个消息,伍家的案子了结了,伍家三父子被取消的秋闱考试资格也恢复了,听说还是学政大人亲自派了人,把伍家三父子的考试牌号给送了去。
伍府。
伍立文三人要参加秋闱,一家人就没有回村里去,连带的连族长、村长吴立山和族老以及吴和邦父子都暂时留了下来,幸好如花在这里买的宅子够大,五进的大院子,这么多的人也能住得下。
还有伍家村的四叔公,以及替伍立文、柳氏做了证的人,也被伍立文和柳氏感激地请到了府里,叫他们歇歇脚,好好款待款待住个三、五天的,再安排人送回去。
也乘着这个机会,像四叔公和族长他们也能一起说说话,毕竟吴家和伍家曾是同一个祖宗,四叔公和吴氏族长、族老们都认识,说的远些,还都带着点亲,几十年不见了,如今在伍府住着,方便他们叙旧。
案子审完的第三天,如花的大舅舅柳安带着如梅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大吴村里要参加秋闱的吴志青,以及如花小叔的妻弟宁博文。
见了爹娘、大哥等人,如梅红着眼眶,直说自己一直在为他们担心,得了信知道他们没事,才算是安心不少。
“……知道大舅舅要来,我便跟着一起来了,怎么不见如花?不是说如花也在这儿吗?”如梅问柳氏。
柳氏被如梅这一打岔,忘了问她梅家有没有因为那些谣言的事怠慢如梅的话,回道:“如花说是有事找文知府,她去文知府府上了。”
文知府并未住在府衙的后宅。他的府邸是个三进的宅子。
三进宅子的每个院落都是四合院的样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倒座三间。倒座中间那间是穿堂,左右是门房的住所。
院落很是宽敞,在倒座的左右两边,有两排下人房,东厢房后身,有四间平房,是府里的厨房。在院子的东南角是主人的茅厕,西南角是下人的茅厕,泾渭分明。
文承铭夫妇只生了一儿一女,长子在外,并未在颖州府,而长女文玉婧就住在三进的院子里。
如花在二门处,便遇到了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引接她的文夫人和文家小姐文玉婧。
两人忍着诧异和些许的不满,向如花见了礼。对于不递帖子就上门来的如花,文夫人和文玉婧一样,都对如花有些瞧不起,认为如花到底是农女,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
“乡君大驾,有失远迎,还请乡君恕罪。”
“文夫人客气,是本乡君失礼了,未曾递帖子便上门来,应是本乡君要向文夫人道一声见谅。”
文夫人抬头瞥了眼淡淡微笑着的如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女儿口中的颖惠乡君。十二、三岁的样子,巴掌脸,尖下颌,水杏眼,挺鼻梁,红嘴唇,黑眼眉……
一头乌黑的发,衬得皮肤雪白的,两个脸颊白里透红的,极是惹人喜欢的模样,可惜啊,她是女儿不喜欢的人,文夫人自然也是不喜欢的。
今日,如花穿着一件嫩黄色圆底纹领边的百褶罗裙,衣袖的边缘绣着一圈绿意盎然的小树叶,腰间系着一条浅黄色的腰带,上面只佩戴了一枚玉扣。她的头发梳了一个垂髫分稍髻,两缕秀发调皮的垂在胸前,头上插了一枚珍珠簪子,小巧的耳垂上也挂了两粒粉色的珍珠。细溜的身材,比例匀称,窄肩细腰的,看着就好像一株海棠花似的,既俏丽又文静,一点也不像个乡下女孩子。
这样的打扮和长相,倒也真的叫文夫人的心里打起了鼓,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地,偷眼瞥了下自己的女儿文玉婧。
如花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文玉婧,旦见文玉婧十六岁的年纪,身材窈窕,皮肤细嫩,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罗纹窄神衫子配蓝色的半臂,系同色烟罗裙。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皮肤白皙,薄唇殷红,墨眼如画,眸子中水汽氤氲。乍一看上去有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韵,又像朵刚绽的白玉兰花。
如花心里微微泛着酸气,暗道:习墨桓自己长得美不胜收,连他吸引来的这些公主、小姐们,也个个漂亮的一塌糊涂。
“乡君这是说哪里话,乡君能来寒舍,是臣妇的福气。”
如花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文玉婧的眼神,淡淡地又是一笑,就着文夫人的相请,跟着文夫人往前走。
一路之上,如花打量着文府的这个宅子。
可以看得出,这座房子经过了些岁月,许是修葺过几次,有些地方仍能看得出历经岁月的沧桑,墙面上有些地方已经显出斑驳的痕迹。院落的一角,种着几株腊梅,此时不是冬日,自然也就没有寒风里的淡淡幽香传来。
文玉婧几次偷眼瞪着如花的背影,缓步跟在后边,心里猜测着如花今日来的目的。
文夫人引着如花到了二进院子南边的一处,这里的一半部分设了个开间,东面设置成了一间小客厅,深红色黄花梨的长条椅上,铺着黑紫色绸缎棉垫,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红与黑搭配显得高贵、典雅,令人眼前一亮。同样颜色的小茶几上,放置着精美的茶盘。茶盘里是几只精细的茶杯,上面烧制的美丽的花纹栩栩如生显示着这套茶具的不俗。
不过,文夫人倒没有带着如花在小客厅里就坐,而是带着如花穿过小客厅,来到了后面的一间比小客厅更要大些的屋子,如花瞧着,这里应该是间花厅。
靠东墙正对着花厅的门口,东墙那儿摆着一对圆形雕花小几,小几上的汝窑美人觚里插着着鲜花,整个花厅飘着幽幽的香气。
文夫人恭请如花坐在小几旁的靠背椅上。如花身后站着张嬷嬷和巧秋、巧冬两人。
文玉婧微低着头,想的是,九皇子宇文卿和伍如花这农女关系不一般,那日在公堂上听审,后来她才猜出来,他是来为如花撑腰的。
一想到睿亲王也被这个小妖精给迷得为她出头,在京城就害了自己和李娇娇一个没脸。
如今九皇子又和这小妖精谈笑风声的,听她爹说,九皇子这几日视查完河道工程后,还要去彭田县。这不明摆着的,是要去见这小妖精嘛。
一个个的,都被这小妖精给勾了魂,文玉婧恨得牙痒痒,一抬头,正好看到如花看向她。
如花看到文玉婧来不及收敛去的嫉恨眼神,不由地微挑了下眉。
“下官见过乡君,不知乡君突然到访未曾远迎,还请乡君恕罪。”
文承铭匆匆赶来,正好把女儿眼里的嫉恨眼神也赶巧地瞧了个清楚。
“嗯。”只回了一个字,如花的态度叫文承铭暗了下眼神。
“不知乡君有何吩咐?”文承铭的语气有些生硬。
如花淡淡一笑,玉手一指,道:“本乡君是来要她的命的。”
文承铭和文夫人看向如花手指的方向,顿时双双脸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