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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老村长和儿子不好意思,在如花的劝让下,还是吃了那白白的白面馒头。
他们一年到头,根本就吃不上一顿白面馒头,吃的最多的是加了一点白米的糠,做一缸里的糠里的米粒都是可以数出来数的。
如花几人吃完了饭,这才跟村长他们聊起枫林村的事,如花问:“村长,夏收刚过,村子里每家都只能吃糠渡日吗?”
村长花白的头发稀稀拉拉的,额头上满是皱纹,一双又黑又如干柴似的手因上了年纪而不时地颤抖着。见如花相问,便一脸苦涩的说:“纳了税大家就不剩多少粮食了,家里条件好些的,还有些粟米,差的便是只有糠磨了粉来吃。我们全村三十来户,能多出口粮给贵人卖的,确实是没有啊!昨日全村凑了下,也才给你们凑了一袋,现在剩下的米都被我们掺到糠里去了,不说难捡出来,我们总得为家里老人孩子留口,总不能一年到头全吃糠,掺上两成的米粒味道要好上不少呢。”
韦大叔也在旁说:“是啊!家里有老有小,总不能都吃糠。贵人要是还想买粮,只能到三十里外的村子去试试。”
听了村长和韦大叔的话,一旁的紫霞才知道昨天黑刹在村子里买回来的那一袋米,居然是全村凑出来的。一向活泼的紫霞,突然觉得心闷闷的,好似心上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实在是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穷困饥饿的村民,这里村民的日子比她们刚帮着除过虫害的村子还要惨。
“村长、韦大叔莫误会,我们的口粮还有,不用再跟你们买了。村长,这里如此贫困,是因为这里全是山,耕地少的原因吗?还是说赋税太重?”
村长一愕,打量着如花,迟疑了半晌后,只说:“我们这个村子能耕种的地太少了,收成也低。”没有提一句朝廷赋税过重的话。
如花也知村长必是有顾虑,对于她存着防备,如花也不再多问,只和他们又问起为何这儿只有他们这个村子,他们的村民除了耕种外,还有什么收入。
村长叹息道:“以前这儿有好几个村庄,不过大家都散了。”说着,村长指了指外面郁郁苍苍的群山丛林道:“贵客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尽是山,山中密林危险,可供开垦的荒地实在是太少了,遇上天灾时,收成少的根本就养活不了人,大家也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走了,反正也不是故乡,走了再换个地方便是。”
“不是故乡?”如花问,一般除非是遇上天灾或不得已的大难,没有人会背井离乡在其它地方落脚的。
村长点了点头,道:“除了我们村还在的几户,剩余的全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流民,多的是三十年前那场海啸活下来的渔民,家园被毁,没了活路,官府就把他们安排到了这里。那时我们村只有十来户,还有一大半是猎户,家里大多是小子,想娶个媳妇太难了。”
“当时做村长的是我父亲,他为了村里的小伙能娶上媳妇,便去找里长,求里长给我们村安排一些家里女孩多的人家落户。这样,我们村的小伙能娶上媳妇,那些外来的人家嫁了闺女在我们村,也能更好的融入村里,他们的闺女嫁得近,他们也好照看些。”
如花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村里小伙单身和提升人口增长的方法。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县里的差爷们也主意多,借着我们有这样的需要,便动了心思,把县里分派到的流民全都顺着这条官道安排下来,没有村的便由流民新组成一个村,这附近全是山,这个流民要吃要穿,当然就必须要种地,没有地就得先开荒。初时还好,新开的荒地三年内都不用纳税,这些流民也都下了番功夫开荒,虽然土地贫瘠,地又少,但大家日子还过得下去,可后来要交税,隔个几年又遇上干旱或是暴雨、大雪,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差了,收成没有了,可税还是要交的。逐渐的,村子里的人走的越来越多,你们来时看到的那两个村子,如今竟是一户人都没有了,都走光了。”
“我们种了靠种地养家糊口外,还就靠打猎挣些收入。贵人也瞧到了,我们这儿山多林密,里面猎物有的是,种的粮食只能吃,但人也得穿衣买些盐和其他的物什来用,没有多余的粮食卖,就只能冒险去林子里打猎,因着离集市远,就只能把猎物风干了,集中到一齐后派村里的后生,走三天的路到集市上去,卖了钱换些粮食、盐巴和布料什么的。”
如花想到她们来时坐着马车,这一路到这个村子里,路途是有些远。这个村子距离集市太远了,他们打了猎物很难及时卖出去,风干的肉统一去卖,价钱上不去,能换的粮食和布料也很少,因此他们的日子才会过的这么不好。而且山林危险,他们村以前为什么娶媳妇难?不仅仅因为穷,还因为他们去林中打猎的死亡率很高,外面的闺女就不愿意嫁到他们这儿来,免得哪一天成了寡妇。
指着院子里挂着的兔子皮,如花问韦大叔:“韦大叔,家里的兔子皮怎么不硝制起来?硝制的皮子卖价也高些。”
韦大叔憨憨地一笑,道:“硝皮子那可是一门手艺,我们可不会,我们只会简单的一些处理,让它不至于太硬,拿去集市上能换上一斤粗粮就不错了。”
“哦。”如花暗自摇头,她家养殖场里兔子皮可是都由他们自己的人硝制的,用来做手套或是其它东西,这样可是自产自销,也省了好多钱,成本低卖价高,从中赚的钱可不少呢。
目光一转,如花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门口背光处的人,不是习墨桓又是谁呢?
如花双眼一红,看着习墨桓走进屋,瞥见如花神情不对的村长和韦大叔,顺着如花的目光回过头去,见到挺拨英俊如天神般的男子,一时都张大了眼睛。
村长的目光从习墨桓的脸上滑落到他腰间佩带着的长剑时,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如花带来的人中也有佩刀剑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村长不敢不卖给他们一袋粮食,但也只限于一袋粮食,他不敢再做出任何的承诺,就怕给村子惹来无妄之灾。
如今,又来一个佩着剑的男子,村长心下着急,从习墨桓身旁往外望去,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人时,顿时心凉到了顶点。全村三十来户,如果这些人又要强买他们的粮食,并为此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他们村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被这些拿刀拿剑的人杀了,都没有人给他们申冤。
习墨桓走的极慢,一双眼睛里只有那个坐着的女子,她的脸颊如红晕一般,下巴尖尖的,本该红嫩如樱桃的唇瓣,却泛着些青白,还裂了口子。习墨桓的眉头一皱,眼神里的幽光如极北的寒冰,叫屋里的村长和韦大叔周身一寒,打了个哆嗦。
如花看到迟在咫尺的习墨桓后,满心满眼涌出无显的委屈,眼眶里的泪花打着转,却是怎么也不肯那么轻易地流出来。看得习墨桓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奔上前伸手就朝如花的小脸摸去。
如花眼前一晃,动作比脑袋的反应快,伸出手一挡,身子快速地起来,并向左侧一闪,踉跄着被红衣飞快地扶住了。
“咳咳”,村长惊得咳嗽起来,韦大叔呆呆地伸手给他爹拍着背,一双眼睛还瞟着负手在后背站得笔直的习墨桓。
如花面上一红,咬着牙飞快地瞪了习墨桓一眼,冲村长父子尴尬地说道:“村长、韦大叔,这位是习公子,今日怕是还得麻烦你们给他们找个落脚的房子。”
村长目光浑浊,心思却转的飞快,担忧地打量着不言不语的习墨桓,被他周身的寒气所震摄,迟疑了半晌后,才问:“不知公子有多少人?村里实在是贫苦,只贵人住的这一处房子是最好的,别处怕是公子住不习惯。”
习墨桓皱着眉,还在为如花拍开他手的举动不悦,只不过,如花不是第一次这样待他,又因为看到如花削瘦的脸庞,心下软了几分,看如花正看着自己,便转头对村长说:“不必麻烦了,我们住在这个院子便可。”
村长眨了眨浑浊的眼睛,韦大叔则望向院子,只三间房,贵人带的男男女女的丫环、仆从就有十人,再加上这位公子和他的人,要怎么住?难不成像他们山里人一样打地铺吗?这个天气倒是热的可以,不怕睡地上凉着,可是,这些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平日里锦衣玉食的,怎能吃得了不睡床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