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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先深呼吸一次,嘶——呼——
“写小说是为了什么?”
之前姓萧的问过我一次,我没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很没水平,你不是神仙,不能看着屏幕上的光标就变出饭来吃,所以你当枪手、问读者要饭、给编辑说好话、拿千字几毛钱的稿酬……你得写,没日没夜的写。后来他出名了,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写小说?”听上去一样,但他的心境已经变了。
“因为有人要看小说。”
我那样回了他,但不知道他哪根筋出了问题,一生语不惊人死不休,后面越来越偏激,为了别具一格,甚至钟爱于留有遗憾且不如意的结局,俗称烂尾。
所以围绕这个欠打的作者,才会有那些超脱书籍的角色。
…………
他叫萧远悠,笔名叫高鹜远,隶属于周刊小说杂志《梦龙说》,构思创新,文笔精彩,拥有相当一部分读者,说是名声在外、一代大神并不为过。
但众所周知,这不是一个安分人。
举个例子,《梦龙说》杂志对于自己的作者们都有一个评价区,萧远悠那一栏,他的编辑写着一首诗:
文居一流堪回顾,
才气满盈如神助。
散漫不羁性情人,
偏锋独行多歧路。
据那位编辑本人所说,意思貌似是:就你他妈事多。
这诗中,饱含了“梦龙编辑部”第一老司机的愤愤不平。萧远悠以拖稿、欠更等习惯著称,于编辑部内威名四播,无人能及。
然而象征着这个作者的关键词却不是“拖稿”,而是外号中所说的:“烂尾”。没错,偏锋独行多歧路,“偏锋”的意思,就是指这个人的“烂尾”。
萧远悠非常执着于留有遗憾的小说结局,还美其名曰:
“年轻人,这叫艺术追求。”
这个追求让他的编辑、以及他的读者们头痛不已:
“怎么就你那么有追求啊!”
虚心接受,死性不改。
本周周五——
现役小说作家萧远悠,浑身如同偏瘫一样,散架在自家的电脑桌上工作(发呆)。
人字拖挂在脚趾上,身套皱衬衫,下面配着一条黄色大马裤。容颜憔悴透着病容,但这张脸还挺秀气,一头中长发勉强挽着文青短辫,要死不活的姿势和瞎眼般的穿搭,可以说是不拘小节、也能说是大大咧咧。
垃圾堆般的居家环境,以及树懒一样的生活情操,只有乔帮主才能断定这个人是不是本帮弟子。
咚咚咚——
他听到敲门声已经响了十分钟有余,本就模糊的思路被扰地十不存一,连续叫了好几遍:“垫子下面有钥匙啊脑残!”
咚咚咚——
我说垫子下面有钥匙啊傻×!就听不懂人话吗?
咚咚咚——
“外面这人怎么回事?比我还懒啊!”所谓静如处子,动如野狗,一个快步俯冲开门一看:“怎么硬是要我开门啊,你——”
空无一人。
探头看了看走廊:“嘁……熊孩子恶作剧吗……早晚把那混小子抓起来卖给GV制片厂……”
然后,回到工作台上,他就陷入了思考,或者说苦恼。
因为写作台上,多了一封信。
“是什么时候、由谁、出于什么目的把信放在了这里?大白天的难道……”萧远悠感觉后心一凉,赶紧关了空调打开窗帘。
这封信不是由邮政或快递公司寄来的,它像所有恐怖片的固定情节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萧远悠的客厅里,而且还是他刚刚离开几秒钟不到的地方。
“大白天的见鬼?呵,那还真是缘分到了。”把手里的剪刀咔擦开合两下,拿起信就拆。
并不是自己多么有种,而是因为:比起午夜里等它来吓自己一跳,还不如现在大白天的检查一下,有时候怂人会因为很怂的理由而变得不那么怂。
【明日来访】
内容是四个字,四个中文的行书书法,笔迹瘦劲,瘦金字体,纸质是很厚实的拷贝纸。
内容实在过于简单,简单到说是恶作剧也不为过。但他仍然慎重地看着这封信,因为下面的署名很多——《百门匠心》、《君子太一录》、《硝烟餐厅》、《缚灵金锁》、《奇幻行商团》、《外星公寓》、《守冢人》、《噩梦话剧团》、《欺世大魔王》。
九著主角。
这些名字都不用记,只需要知道这些是书名,全是自己著作的小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前想后不得其理,只好把它当做书迷的恶作剧来处理。但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却在这一天中不断骚扰着他的精神。
翌日,烦躁不安的萧远悠终见识到了这句“明日来访”的意思——
“你们是谁?你们干嘛?换鞋诶,喂喂喂!”
“打扰了。”
“叨扰。”
“让我进去。”
嘴里说着客气话,但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一群人按响了萧远悠家的门铃,并在他开门后,无视主人的意思鱼贯而入。
四十平米大小的客厅里,正中央这桌大理石制的长方形茶几旁转眼间坐满了人,造型无一不是惊世骇俗——
如穿戴衣物,繁则披甲挂胄,少则陋不蔽体;贵则穿金戴玉,贫则衣衫褴褛。
如面貌体格,美则倾国倾城,丑则貌不扬世;壮则渊渟岳峙,瘦则弱柳扶风。
还有几个邪教徒般的打扮,浑身披着宽大斗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头上没有F)。
“这幅过冬的扮相看上去都热,我生活上的确是有点昼夜不分,不过我没有记错月份吧?六月份,这群家伙也不怕把自己给捂发酵了。”
在萧远悠问出了“你们是谁?”的惯例问题之后,对方指了指那封桌上的信:“九著主角。”
意思是:你九部书中的主角。
“呵呵呵!”萧远悠以为这是个玩笑。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应该不只是个玩笑。
就算是,也是个成本相当高的,因为这群人,很像,超像,非常像那么回事,每一个都有模有样。
“小说人物是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首先,先冷静下来,萧远悠,这一切都是幻觉,冷静下来……”在这样默念一遍之后,他意识到,我可能是在做梦。
昨天写得太累睡着了,只要梦醒就没事了。
于是他先站了起来,竭力表现得神态自然,回到了卧室,使浑身绷紧,呈条状物在床上来回乱滚:“怎么还没掉下床……”
五分钟后,他在迷茫中,结束了这次行为艺术。回到客厅,却发现这群家伙们依然坐在那,愣是一个都没走。
这就尴尬了。
自己的角色可以出来找自己?萧远悠没想到美梦成真,欣慰道:“就当我上辈子积德,自己的角色能跃然纸上,那么你们想干嘛?来瞻仰我的英姿吗?”
众角色对他的蠢样却毫无兴趣,只想告诉他一件事——给我们改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