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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壮壮的母亲守在门口,看来是不打算让我就这么走。
“阿姨。”我念在以前常来玩耍的份上,忘掉刚刚的一切不正常,毕恭毕敬的喊道。“阿姨,我是小卯子。您以前挺喜欢我的,还总是拿好吃的给我呢。”
“阿姨现在也喜欢你呢,待会阿姨给你拿好吃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六神无主了。不单是她的音调吓人,还有就是外边越来越黑,照这样下去,铁定凶多吉少。
“阿姨,这么晚了。您早休息,我还是回去,改天再来看您。”没其他办法,我只能这样说。
“是不是我招待的不周?”
我心里说这不是废话嘛,可没勇气讲出来。只好,努力挤出个笑,说:“没有,阿姨。您说哪儿去了。我在这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您不用忙活。”
“阿姨是不是很吓人?”褚壮壮的母亲又丢了一句。
“没......没。”
“哦,你都没好好看过我......”褚壮壮的母亲阴森森的说,“你再点根火柴就看清了。”
我只能又划了一根一直捏在手里的火柴,顺便借机看看是不是有逃出去的可能。
之前,我总以为光明是最美好的东西,因为它能照亮黑暗,让人看清眼前的事物。可这次我发觉我的一向认知是错误的,因为我看见褚壮壮的母亲目光平视,脸色灰暗,眼眶乌青,额头一块红一块紫,嘴角还有口水流出来。
啊!我心里一阵惊慌。
我不知道人心里的承受力有多大,总之,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崩溃的边缘。我有时想:某个清晨,太阳照着我的时候,我周围的朋友会跟朋友的朋友说起丁卯脑子有病的事实。
褚壮壮的母亲的肥大的袖子被风吹得猎猎的响。
我瞅瞅外边,很黑,没有月亮和星星。
我向后退了几步,褚壮壮的母亲立在原地,嘿嘿的笑着。
这时,里屋的炕上哗啦哗啦的响,不知是那个纸人在动还是有老鼠。那声音,像极了用牙齿在啃木头。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我朝左虚晃一下,迅速从褚壮壮母亲的右侧跑了出去。
她并没有抓我,跟故意放走我似的。她慢慢转过身,也不急着追,先是低下头,又转转脖子,才迈出一步。
院子里低洼处还存了些雨水,我顾不得湿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大门跑。
“小卯子,阿姨有好吃的,快来!”
十几年前,听到这话,我一定立马凑到她脸前说几句吉祥话讨点零食满足孩子时的*。可现在不行!说白了,褚壮壮的母亲已经不是人了!
脑子里一开小差,没留心,脚下一滑,我重重摔进泥水里。
此时正是昼夜温差大的季节,冰凉的泥水渗透裤管,粘得我满腿都是。我不是怕水,我患有轻度的关节炎,膝盖受凉后会如针刺一般。
褚壮壮的母亲加快脚步,伸出右手:“摔疼了没?”
我见她离我只有三两步远,料想被她抓到肯定没有好下场。我连忙爬起。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我刚跨了一大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仅是这样,倒也不妨碍逃跑,更不凑巧的是我的脚崴了。果真和一些蹩脚的小说情节类似。
褚壮壮的母亲已经来到面前,她伸出双手搭在我肩上,十指慢慢的使力,一点点的嵌进。
我一把推开。趁着褚壮壮的母亲向后仰的功夫,我环视四周,发现离着最近的一件屋子半掩着门,透出了一点光亮。顾不得脚上的痛,我一个激灵站起,单腿跳着钻进屋子,然后迅速关上门。
褚壮壮的母亲似乎并不打算破门而入,一时也听不到外边有什么动静。我警惕的扫视屋子。
屋子正中间摆着两口棺材,一张很大的供桌,上边供着水果,中间有两个牌位,写着褚壮壮父母的名字,旁边一盏简易的长明灯,是个扁圆的旧铁罐灌满煤油做的。火苗一跳一跳的,随时都会熄灭似的。屋子左侧——褚壮壮!
我一眼看到了褚壮壮!
他站着,不!坐着,不!有好多个褚壮壮,形态各异,但每个褚壮壮都笑得很开心。
“褚壮壮,你没死?”想想又觉得不对,法医都尸检过,报告上也写得清清楚楚,褚壮壮不可能还活着。“褚壮壮,不管你现在怎样,我得跟你说一句,咱俩从小玩到大,我也没怎么欺负过你——”说着,我又端详了褚壮壮,他或者说成他们更合适些,并没有靠近我,这让我多少有了点底气,于是,我咽口唾沫,继续说道:“——以前,咱俩的交情不错,谁都看得出来。你托梦让我来看你,我来了,叔叔阿姨他们怎么对我,咱不说。可你不能也来吓唬我啊?这样做,你对得起谁?!”
褚壮壮可能觉得理亏,他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褚壮壮,自从小惠出事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顺,到哪都净是些神啊鬼啊的事儿......”说完“鬼”,我心里一颤。褚壮壮死了,按大家的说法,我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鬼”了,我这样说,他会不会介意?
褚壮壮还是在原地发呆。
“还记得吧,你上回托梦给我——”我继续说下去:“你带我来到你的灵堂。说实话,你去世了,我挺难过的。”这是真的。
褚壮壮还是不动。其他的褚壮壮们也定住不动。
我浑身的血又开始集中着向大脑涌去。
“褚壮壮。”我喊了一嗓子。
长明灯的光愈发的暗。我害怕灯灭了,会更可怖。便贴着墙一步步的挪到供桌前。我用火柴梗将灯芯挑了挑,长明灯一下子来了精神,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原来,所有的褚壮壮都是真人大小的kt板印的。隔远处看,还的确分辨不出。
刚刚紧张的情绪一下子也放松了不少。
我绕过棺材走到“褚壮壮们”面前,擦拭上边的灰尘。
“还真被你吓坏了。”
守在几个纸板人总比到院子里对着疯疯癫癫的女人要好。
我脱下鞋,轻轻揉着崴伤的脚。
整个屋子里的结构和褚壮壮托梦带我去的房间大体一致,不过当时是一口棺材,现在是两口。也少了褚壮壮的遗像,却多了些他的kt板形象。供桌的位置也没变,摆放的供品也是苹果和起了斑点的香蕉。记得褚壮壮梦里啃了一口供桌上的苹果,又摆了回去。
长明灯突然一暗,火头变得发黄,冒起了浓烟。眼看就要熄灭的样子。
我赶紧上前,又用火柴挑了挑灯芯。花苗立即比之前旺了一点。
想起梦里的情景,我忍不住看了看供桌上的苹果。在梦里,褚壮壮是啃过一口的。
我拿起一个苹果,完好的。梦终究是梦,可能是最近太压抑了,一些奇怪的念头也跑到梦里了。褚壮壮梦里咬过的苹果在现实里怎么会有缺口?完全是自己胡思乱想。
正当我准备放回原地的时候,发现最靠里的一个苹果似乎有个牙印。
我用拇指蹭了一下,果真是被咬过!也就是说,那个清醒的梦竟然是真实的。可我怎么会一夜间从相隔百里的出租房和褚壮壮的灵堂赶一个来回而完全没知觉呢?如果仅仅是梦,那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巧合呢?
我考虑再三,仍找不出个子丑寅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