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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普通人

作者:云上的枕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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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魏的伤势果然还没有恢复,回到岛上的病房之后他便撑不住,不过崔庚听着躺在床上的他平稳的呼吸声,之前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但念雪还是不放心的守在他的病房,他也只好跟着留了下来。

    干净整洁的病房静的有些让人抓狂,崔庚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房间里唯一还算有动静的心电监护仪,而深色屏幕上周而复始变化的参数却像催眠师手里摆动的怀表,盯了一会儿倦意就爬上了眼皮。恍惚间他突然左肩一沉,撇头看去,原来是念雪先他一步睡着了。

    这时病房的门却被一把推开,突然的声响让崔庚的倦意荡然无存,不过念雪却奇迹般没有被吵醒。

    “你干什么啊!”崔庚没好气的看着门口的伍萱潇。

    “怎么?坏了你的好事啊!”又换了一套深红色公主裙的伍萱潇同样没好气的回应道:“刚把八岁那个小屁孩安顿好,又得对付你俩,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小魏,他自己倒是睡得跟猪一样。好了,不要忘了你俩也是病号,赶紧跟我走。”

    这一顿连消带打的让他无话可说,只好轻车熟路的抱起念雪,带上病房的门之后,乖乖的跟上伍萱潇的脚步,但是伍萱潇却带着两人走出了医院大楼,来到了大门口的警卫室。

    ……

    “他是岛上最好的大夫?你确定?”崔庚看着身穿灰色保安制服的老大爷。

    “让你进来就赶紧进来。”伍萱潇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大门口不是方便嘛,如果是急症,我就先给他收拾收拾省的抬进去又得抬出来。当然有些抬不出来的我也就直接拦在门外了。”

    看来老大爷不是第一次被误解了,乐呵呵的解释道:“你是崔庚对吧,叫我贾大夫就可以了。”

    “贾大夫……你知道我?”

    “号称无限生机的倒生心甲的现任拥有者,它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说着简单收拾了一下警卫室里的单人床:“小念的情况我大概听说了,你先把她放到床上,我再看看。”

    在崔庚疑惑的目光下,姜大夫时而闭眼侧听,时而抽动鼻息嗅闻,时而眼也不眨的凝视,给人的感觉……反正不像是在看病。

    大概几分钟之后,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崔庚身上,这时崔庚才感觉到了其中的怪异。当他侧耳时,自己有一种心中想法被偷听的感觉,当他瞩目时,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寸寸在皮肤上的移动,当他嗅探时,崔庚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的天赋可以极大提高视嗅味听感这五觉,没什么战斗力,但做了大夫却不错。放松点,没什么害处的。”说着他又把注意力移回了念雪身上,似乎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慢慢的,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没之前交谈时那么轻松了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压抑起来,崔庚看着侧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醒来的念雪,忽然心里有种感觉……这次她可能并不是睡着这么简单。

    “有话快说,别从这玩深沉。”伍萱潇不耐烦的拍了下身旁的木桌

    “这次任务,这是折的第几个了?”

    “你是说小念也……”伍萱潇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念的情况还没到那么严重,不过……”贾大夫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在她身上按了几下。念雪吃痛的叫了一声,却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贾大夫?我怎么会到这了?”念雪摇了摇发昏的额头,想从床上起身,撑了几次却没有成功,崔庚赶忙扶稳了她的身子。

    “到底怎么了?”听着伍萱潇和贾大夫的对话,崔庚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联想,催促的问道。

    虽然看到了伍萱潇暗暗的摇头,贾大夫却还是说道:“作为一个患者,有知道病情的权利。”接着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小念应该是被刻刀伤的。如果不是有倒生心甲撑着,可能当天都挺不过去。”

    “倒生心甲不是蕴藏无限生机吗?怎么会它愈合不了的伤口,是不是只需要做个分离手术,不再压制念雪就好了。一定还有救的,对吧?嗯?”崔庚急切的问道。

    “怎么会那么简单,刻刀可是号称与外堂七刃齐名的凶器,比你母亲留给你的寻血排名还要靠前,据说它能在水面上划出不会消散的刻痕,而它破坏出的伤口几乎会以静止的状态存在下去。”接着贾大夫用手摸了摸念雪后心与崔庚右臂的连接处。

    “而且倒生心甲现在是长在你的心上,你的这个粗暴的方法只是强行把小念变成了间接受益者。”

    “怎么会这样?”崔庚眼里的期望一点点化作绝望。

    “哈哈,我有说过没救这句话吗?只不过……”说道这里贾大夫之前的安慰的笑容却化作了苦笑:“小念的伤口虽然算是愈合了,但是她的心脏却只剩下三分之二了,单纯的手术分离后虽然还能维持它最基础的功能,但是心率只能保持在一个阈值以下,可能一些剧烈的运动都要负担不了,甚至说突然的情绪变化都要避免,更不要说前去承担使用能力时巨大的供血需求了。也就是说,以后小念只能做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了。”

    “普通人就普通人吧,能活着就好,对吧?那手术什么时候能开始?”崔庚看向倚靠在床上的念雪,却看到了她那平静的眼神,像死水一般平静的眼神。

    “马上就可以让医院准备手术室,不过如果有那把寻血在,恢复效果可能会更好……”

    “烦不烦啊,安静一会儿行吗?”念雪低哑的声音被挤在崔庚与大夫两人激烈的交谈中,显得是那么弱不经风。她挣扎着下了床,像是旁观者那样漠不关心的语气,却像破碎的水晶般让人心疼。

    “好了,先别说这事了,还有的是时间。”伍萱潇止住了崔庚还未能说出口的劝阻:“你先扶着念雪去外面逛逛,我和小贾说些事情。”

    崔庚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看来这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且确实这个噩耗对于念雪来说,来的太过突然,她现在的情绪是需要缓冲一下,于是只好扶着念雪走出了警卫室。

    …

    ……

    其实扶着念雪出了警卫室之后,崔庚试着想安慰她一下,顺便说通了她接受手术,但是她却变得像个木偶一般,完全没有回应,崔庚在心里酝酿的说辞就被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确实这个消息对于念雪来说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残忍,这就像运动健将一觉醒来却发现失去了双腿,明目之人眨了一次眼睛却再也看不见光明。不过有时候在崔庚他自己看来,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的,没了通天的能力,也就没有了通天的烦恼,他自己巴不得做个普通人呢。

    不过说实话,架着情绪颓废如同人偶一般的念雪,缓步走在路上的崔庚突然有点无处可去的感觉,岛上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样子,记忆中那些标志性的建筑早已不见。

    作为全世界唯一几个墓人的“据点”,这岛对于墓人来说,是最安全最自由的地方,不用顾虑身份,不用隐藏能力。可这里的地皮却只租不卖,而且并不是按金钱来估值,而是需要海量的贡献值才能租用,如果你某天付不起,那么第二天他们就会把你的房子夷为平地。

    而这这只是岛上冰冷条款之一。

    崔庚就这样漫无目的瞎溜达着,穿过了一片树林,可下一秒他却愣住了,因为映入眼帘的景象和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那个秋千……曾经自己因为被念雪推的太高而吓哭;

    那棵桑树……那时每年吃桑葚时,嘴巴都会吃的发紫;

    那个木凳……自己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妈妈叫自己吃饭;

    那个二层小楼……矮墙上的爬山虎还是那么茂盛,崔庚突然觉得它旧的是那么的可爱。

    “这里,它,怎么还在?”崔庚原本以为这间小屋早就和自己心中关于它的记忆一样,被深深掩埋了,没想到……

    “从这坐会儿吧。”之前一直沉默的念雪眼神却突然闪过一丝神采,像是奔波的游人回到了老家,之前紧绷的煞白面庞上多了些红润和早就该有的疲倦。

    “哦。”崔庚拂去了木凳上的落叶,和她并排着坐到了上面。他看着念雪微眯这眼睛感受着微风发撩拨,情绪似乎是恢复了一些,于是试探性的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沮丧啊,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再说你还有老魏护着你呢,听那个贾大夫的语气,手术的把握还是很大的。”他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注意到念雪那越皱越紧的眉头:“等你好了,完全就可以还在这里生活啊,岛上这帮人还算够意思,没有动这里。”

    “够了,别说了!”

    “你别抵触嘛,你现在是病人,要听大夫的话,这样病才会好啊。”崔庚以为她的固执松动了,于是乎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我一直就想做个做普通人,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把寻血给我。”

    “我说够了,没听见吗!”

    “你之前不是在船上时说和我做个交易,这样我也和你做个交易,如果你同意做手术,我就把寻血给你,怎么样?”不知为什么,崔庚突然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说了这么一段。

    “你够了,我感觉妈妈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

    念雪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而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他的胸口。他突然想起那个黎明,自己瑟瑟的躲在山洞里,听着震耳的爆炸声,却不敢睁开埋在双膝之间的眼睛。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懂什么,为什么你会加入害死妈妈的内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没资格说我!”

    虽然平时崔庚看起来事事不关心,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他的妈妈却是他唯一的逆鳞,此刻的他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理智被烧的所剩无几,早就忘了此刻的念雪是个重伤在身而且情绪绝望的病人。

    “如果不是我接了那么多任务,哪来的贡献保住这间屋子;如果不是我顶住上面的压力,你能在外面活的那么自在,你凭什么啊!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教训我……”

    念雪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现在的她已经已经是一个废人,再也没有力气去担负那些责任,去保守那些秘密,去坚守对妈妈做出的承诺。

    现在的她只想把一切都说出来:无奈,委屈,悲伤,绝望溶在泪水里面,随着哭喊一同喷涌而出。

    “你……原来……”

    已经哭软的念雪胡乱的挥动着双臂,无力的拍打在崔庚的身上,却震得他内心天翻地覆。他一把抱住了还在挣扎的念雪,而她止不住的涕泪很快就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

    突然间,崔庚觉得这些年来一直积压自己胸口那些不解,冷漠,痛恨,就像淋雨的沙堡般崩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