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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你的……人?”
“就是我的手……”谢绫一个“下”字还没吐出来,手腕突然被他一带,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扑去。
苏昱用自己当垫子接住了她,他抓着她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揽住她的腰,任她像一只大猫一般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轻得只足够她一个人听清,语气竟有些责怪:“你就这么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想把他放在身边?”
谢绫挣脱不出来,便任由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你若想为非作歹,何必要救我。”
苏昱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带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那你觉得,这样可算是为非作歹?”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箍得紧了紧,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
谢绫立时一僵,感慨登徒子里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调戏起姑娘来还能调戏得这么义正言辞,让她有种不被他调戏都很造孽的幻觉。
对待不要脸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还不要脸。谢绫深谙此道,淡定地扯了扯面皮,呵呵笑道:“无所谓。”
眼前的脸庞越靠越近,动作缓慢得像是一种煎熬,检验着她言语的真实性。
谢绫不避不躲,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要真这么想当我的男宠,我可以考虑收了你。”
躲在角落里的兰心悄悄回头看了眼这幅少儿不宜的画面:小姐你是个女子哪!这么邪魅狷狂真的好吗……
苏昱突然一顿,眼底的调笑之色一洗而空:“哦?”她对待男人的态度,就是如此轻率的么。
他的力道一松,谢绫得获自由,坐回了原处。她理了理衣裙,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我觉得你长得不错。”寻欢作乐么,那么认真做什么?
她仔细盘算了下,就算他答应当她的手下,她也不知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总不能让他无所事事地住在宜漱居,由她白养着他吧?
这么看来,收个男宠这件事,一来论容色,他尚属过关,不让她讨厌,二来又顺了他的心意。既报了她总是被无故占便宜的一箭之仇,又能解决此人不知该杀还是该留的难题,岂不一举两得。
谢绫的人生哲理,便是:倘若你被人占了便宜,要么对他赶尽杀绝,要么就要把事实变成“是她主动让他占便宜,和他没有关系”。
苏昱不知她心中的这些诡异念头,沉默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真这么喜欢我啊。”他侧过脸,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来亲一个。”
“……”谢绫面无表情地凑近,再凑近,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冷冷道,“要不要再来两下?”
她舔了舔唇上的滋味,唔,适应一下这个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果然没有她谢绫做不到的事情。
苏昱把下巴搁上她肩窝,嘴角轻弯,在她颈上轻轻擦过,带起微凉的酥/痒,连声音都晕着笑意:“你想来几下都可以。”
谢绫像个木头扎的稻草人似的,艰难地转过头,沉眸看了他两眼。她回过头,深出一口气:好吧,适应还是挺困难的,需要慢慢来。
于是谢绫第一天的适应之旅以捏了两下他的脸,感受了下她家新男宠的手感而告终。
她严肃地总结:嗯,还是很有乐趣的,至少手感很不错。这个银子花得值。
戌时方过,琵琶弦响,一楼的台上上来的是长安商会的现任会长,邱云深。此人早年是个白手起家的巨贾,后来将生意传给了儿子,自己闲不下来,便凭着威望当上了长安商会的一把手,专心当长安商界的和事老。
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想必此次拍卖会的规格又要上一层台阶。
果不其然,弦乐声歇,第一件拍品呈上来,便是个开堂彩——平遥公主的丝帕。
邱云深极尽详细地介绍了这方丝帕的产地、材质、绣工、花样,说得唾沫横飞。
其实到极富极贵这一境界的人,皆已不管东西本身的价值,收藏的便是一个名气。别说是绣工不凡的丝帕,就算是截破布,只要是公主用过的,那身价便非同凡响。
苏昱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他这个妹妹是太后的掌上珠,自小被捧在手心护着,由此便养出了个骄横又贪玩的性子。平遥已是待嫁之龄,仍旧收不住心,隔三差五私自出宫,关紧闭都已是不痛不痒,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这回又不知被身边哪个下人挑唆,竟把随身物品放到这种地方来。女儿家的丝帕,是能随便赠人的么?委实不像话。
一楼早已有肥头大耳的富老爷举了牌子,喊道:“五十两!”
“八十两!”“一百两!”“一百二十两!”
下一刻,他的耳边已响起了兰心清脆响亮的声音:“两百两!”成功收入囊中。
兰心手握牌子,一脸兴奋。每当有拍卖会来临,不用小姐特意吩咐,她的差事便是:无脑抬价。虽说拍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归她,但这种举牌子的快感简直是她留在虐待狂小姐身边的巨大动力嘤嘤嘤。
苏昱不知她们主仆间的小九九,侧身看向谢绫:“你对公主的丝帕有兴趣?”
谢绫摇了摇头:“我只是爱炫富。”
“……”
接下来的几件不再是彩头,而是实打实的名画名器。兰心如法炮制,每次提价都超出前一位甚多,底下人瞧了一眼声音的方位,知道是她,多半也不再争抢。
期间有一幅前朝桃花庵主所作的《临水芙蓉图》,清奇婉约,实乃大家手笔,寻有缘人得之,却被谢绫这般囫囵吞枣般收进囊中。
苏昱大感可惜,执扇轻轻摇头。
谢绫斜睇着他,这人莫非真当她银子多得没处使,尽干些煮鹤焚琴的勾当?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肃声道:“户部尚书吕大人浸淫字画多年,非名画不收。我置下的这些东西,总不至于买回去当柴火,都是有去处的。”
“都去了哪?”
谢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牌子都是兰心举的,她这个金主反倒无聊,灌了一通茶水,灌得昏昏欲睡:“朝廷里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员,多半都与我有点交情。”
忠君爱国的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谢绫用这种方式给卖了。
但皇帝陛下无心管顾他们的贪赃受贿黑历史,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刚刚的十全大补丹……是给谁的?”
十全大补丹都是幌子,邱云深在拍卖时语气暧昧,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这个大补丹分明是一颗壮、阳、丹。
谢绫精通药理,但邱云深对其进补效果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半点没靠到它的药理成分上。她自然只当它是个补药,平静道:“这个不能自己吃么?”
“……不能,吧。”
谢绫因公务繁忙,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把中毒留下的后遗症迅速补回来”的大业上,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在药理这件事上,她一向虚心求教,不耻下问。
苏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胡话:“物极必反,你近日吃了那么多补药,再一剂猛药下去,非但无益,反而伤身。如今你只需静心养病,假以时日便能好转,何必铤而走险?”
谢绫点点头,觉得甚有道理,但买都买了——“那就赏了你吧。”她贴心地一笑。
“我……”
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拒绝,场上又呈上了一件新拍品,竟是一方宝剑,由名动天下的铸剑大师所锻,削铁如泥,威风八面。宝剑之处,锋锐的剑光在堂中一闪,谢绫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欲言又止。
她自言自语道:“唔,这个倒可以献给沈将军。”她虽毁过他一桩婚,但好在没有明着结下梁子,如今误会尽消,该巴结的还是得巴结。
她探身与兰心交谈:“依你看,是这把好些,还是上回搜罗来的青冥剑好些?”
兰心别的不通,对兵器却是行家,摸摸下巴道:“若论做工,青冥剑自然要胜上一筹,可惜样子太过女气,不适合沈将军那等挥剑杀敌的大英雄。”
谢绫深以为然,嘱托了兰心紧盯着,不惜一切代价,定将此剑收入囊中。
她对别人皆是随意购置,对沈漠却是挑挑拣拣,极尽细心。皇帝陛下看向谢绫的目光略有些异样。唔,他才刚刚大义凛然地献过身,她这就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么?
偏偏裴月看出了她对这剑的势在必得,竟突然出手,频频举牌抬她的价,不一会儿便已将价格抬到了八百两。
谢绫亲自喊道:“一千两。”楼上楼下霎时一片寂静。
裴月娇滴滴的声音从纱幔后传过来:“谢老板一掷千金,不知是为了哪位郎君?”
皇帝陛下阴着的脸顿时又蒙上一层杀气。谢绫没在意身边人的脸色,弯下眼角向裴月一笑:“裴老板若喜欢,千金又何妨?便当是在下送你的罢。”
这不明摆着耻笑她么。裴月脸一沉,笑着推拒:“裴某怎好夺人所爱?”
“那便可惜了。”谢绫笑盈盈地回过头,大觉无聊,又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兰心,回府。”那厢苏昱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是纹丝不动的一个背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谢绫蹙了蹙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又念了一遍:“听到了没有?回家了。”
他持杯的手骤然一滞,望向她的眼底竟生出片刻的茫然。
良久,他敛衽起身,笑眼渐渐舒展温和,郑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