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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盯上的人,还真是倒霉。”莫浮箩的话在这幽深安静的小路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尤歌却是抬起两指弹了弹黑色纱衣上的一缕灰尘,看着一片尘瞬间便消失于无形,缓声道:“有用之人才会被本王盯上,无用之人就似这尘土该随时清掉。”
“那有一天你会清掉我吗?”莫浮箩看着李尤歌的视线逐渐转冷。
“呵呵……”李尤歌笑了笑,微微抬起头,望向远处空中的一朵云,笑容有些恍惚。“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莫浮箩眸子一凝,很快便敛回了心神。跟着李尤歌的视线抬起头望了过去,那朵云映在湛蓝的天幕下,白的有些刺眼。
“这是云秀楼顶上的那朵云?”莫浮箩惊道。
“这是初安居上的云。”李尤歌回道。
“初安居是哪里?”
“初安居,在本王的衍春阁里,是本王的居室。”
“……”
“走吧,不是说赢钱要请我喝酒吗?”莫浮箩说完,便收回看云的视线,抬脚朝着小路尽头走去。
李尤望着莫浮箩背影的眸色闪烁了几番,最终归于平静。换上一记若有似无的笑,握着手里的那几张银票,突然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很快被风吹散。
“伊漠,银票你拿着。你去跟着左凤。”
……
“你还真是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李尤歌看着走在热闹的街上却是目不斜视、丝毫不为外事外物所动的莫浮箩,不由发出一声唏嘘。
莫浮箩却是对李尤歌的话充耳不闻,依旧云淡风轻地走自己的路。
李尤歌顿时觉得无趣,便也一门心思只放在了前路上。
莫浮箩虽是一直在不停走路,可余光却已将周围的景致收了下来。
八年后再次走在通阳郡的城里,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十岁小丫头,不会在这边买个风筝,又跑到那边买串糖葫芦,她学会了更多地是薄冷和掩藏。
如今,不会有人知道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一阵酒香传进了莫浮箩鼻中,她定神朝前看去,发现李尤歌已经站在酒楼门前,转身看着她。
周围依旧人群熙攘,酒楼前更是来往行人不断,可李尤歌在那,却好似一道与周围喧嚣隔绝的景。
他不开口说话的样子,收起几分冷魅,倒也能显出些温玉之气来。
莫浮箩慢慢走近,抬头看了眼李尤歌身后的酒楼,“藏意楼”几个字就像是画一样落在高高挂着的门匾上,气派十足,装饰精致,无一不昭显出个“贵”字。
“爷,您来了!楼上意天雅间给您留着呢!”酒楼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忙不迭地躬身示意李尤歌去往二楼。
楼外酒香飘溢,楼内却是处处清雅。踩着木梯踏上二楼,掀开雅间白色串珠叮铃响的帘子,其内更是优雅随性。
“老规矩,温一壶引花醉。”落座后,李尤歌朝着酒楼伙计吩咐道。
“好咧!爷您稍等片刻!”
“我要一壶茶。”莫浮箩道。
李尤歌闻言一愣,眼皮轻抬瞥了眼莫浮箩,“不喝酒?”
“不会。”莫浮箩冷声道。
莫浮箩从不喝酒。不是不会,是不喝。因为,一旦喝了酒,心神一松,也许就会丢了命。而茶不一样,越喝会越清醒。
“这位爷想要什么茶?”酒楼伙计是个伶俐的,当下便赶忙招呼莫浮箩。
“浓的。”
她喜欢茶,越浓越好。
“去吧!快些上!”李尤歌朝着酒楼伙计挥了挥手,伙计便忙倒退着出了屋门。
门帘奏出一曲叮铃,很快又静了下来。
“来如此贵气雅致的地方喝酒,王爷果然是好兴致。”
“往后要多随本王出入这些场所,你也要学会喝酒才行。”
“酒这东西……”莫浮箩微微顿了顿,看着门前挂着的那一片白色串珠帘,又再次开口:“原先想喝可惜没有,现在么,不想喝了。它除了可以浇愁,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用处。王爷有何愁呢?”
“谁说只能浇愁?心情好的时候,啄上几口,可添欣悦。莫浮箩,你只用它浇愁?”李尤歌看着莫浮箩的侧颜,写满冷然清绝,带着一股子倔。
他不由心里荡了荡,看来,想彻底拿下她,还需要些特殊手段。
“只有愁,并无悦。”莫浮箩眸子闪了闪,黑色的瞳里映出一串白色珠子,仿佛又想起原先自家屋前的那串珠帘,声音里多了些旧伤。
“什么愁?说说。”
“为何要跟你说?”莫浮箩收了伤怀,瞬间恢复了清冷。
李尤歌听着莫浮箩再直接不过的拒绝,不由紧皱了眉头,很是不悦:“莫浮箩,跟你说话还真是无趣。
莫浮箩将看门帘的视线收回,斜眼轻轻扫向李尤歌,收下他那一脸的怒色,忍不住翘起一抹浅笑:“同感。”
这笑简直太刺眼,李尤歌忍不住火气又往上蹿了蹿,“嘭!”地一声将手重重拍向了桌子,吼道:“酒呢,怎么还没上来?!”
莫浮箩笑容后面,却是更加警觉的心思。
今天的李尤歌似乎在将她往某一处引,她的感觉一向敏锐,应该不会错。
看来,她要小心些。
“爷,有酒也有茶,来咯!”酒楼伙计拨开珠帘碎步快走了进来,将一壶酒和一壶茶摆上了桌。
李尤歌一杯烈酒入喉,心气才感觉稍微平顺了些。
酒气很浓,直接掩住了茶香,莫浮箩在一旁不由地皱了皱眉。
“你不好奇左凤的父亲是谁吗?”连饮三杯酒后,李尤歌终是开口问了出来。
“你想说自然会说。”莫浮箩不为所惑,轻轻举着茶壶,褐色的茶汁汩汩流出,倾注于白色盏中,映出屋里的微光,没一会那茶盏便被注满了。
“左凤的父亲是左竟之。”许是几杯酒入喉的缘故,李尤歌此刻发出的声音有些涩,隐约带出几丝酒气。
“哦。”莫浮箩回了一个字。
“呵……”李尤歌看着莫浮箩的眼色渐渐转深,继续询道:“左竟之,你不认识?”
“王爷为何认为我会认识?”莫浮箩将茶盏端起,褐色水波轻晃,映出她的半张脸,有些模糊。
“左竟之是冉许途的旧部,冉许途你总该知道吧?”
莫浮箩将茶盏放回到了桌上,抬头冷冷地看向李尤歌,幽声道:“如果你是问我识不识得此人,那我只能跟你讲,没听过。”
“原来如此。”李尤歌又拿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拿到嘴边嗅了嗅,轻道:“看来谒门还真是个封闭的地方,那样德高望重的丞相你都不识得。”
“王爷这么一位蒙受圣宠的皇亲国戚,我不也不识得吗?”莫浮箩说完,再次端起了茶盏,拿到嘴边一饮而尽。
好苦的茶!
莫浮箩感觉入口的苦顺着喉飞快散到心口上,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苦涩痛感清晰地漫进心里。
她唯有,将满口满心的苦慢慢吞下。
“想想还真是如此,你都不认识我这大济唯一的李尤歌。”
李尤歌眼中闪过一道深意,嘴角嘲讽地一扬。
呵……莫浮箩,看来是越来越有趣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