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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星网洞悉这一切的安秉臣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他原本只想给谢尔盖少校背后的黑手们一个惨痛教训,却不料钓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乌龟王八。看来,觊觎自己手中神器的贪婪者只有多没有少。不过就目前这状况,来得越多越好,一次料理干净比较省心。
“只要咬了我的钩,应该没有冤死的。”安秉臣自言自语道。
辛旭从外面冲了进来:“找到那个女人了!”
零号机体对整个城西地区进行了分片扫描,除了所有发现的活人,还有尸体也逐一检查,筛查后选出的可疑地区转交由卢长安的巡逻队搜索。在城西南部的一处平民聚居点,巡逻队的搜查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拒绝,争吵中这伙本地人甚至向互助会的巡逻队开枪射击,辛旭指挥的两只二号机体迅速赶到结束了这场不对称的战斗,对方四人被击毙,六人被擒。
在武装分子的巢穴厕所里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经过形体辨认和脱氧核糖核酸特征点的对比可以确认为张路的母亲,三十八岁的刘淑芬。按照辛旭的主意,六名武装分子被分隔审讯,卢长安没费多大劲就从几个人的交叉口供中断定杀死刘淑芬的凶手正是这伙人的头领,那个叫曾老四的络腮胡大汉。卡鲁的勘验表明死者胸部和腹部各有一个9毫米口径弹头造成的致命创伤,刘淑芬生前显然曾遭到性侵犯,尸体生殖道内找到三个不同男性的****残留物,经过抽样核对,其中一人正是曾老四,另外两人分别属于一名被擒的俘虏和一名战斗中已被击毙的武装分子。水落石出后,卢长安和辛旭把尸体和俘虏全都带了回来,一方面是等待安秉臣发落,另一方面也是要给张路父子一个交代。
安秉臣刚出门,张兆德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会长,呜呜,你要。要给我们父子做主啊!”跟在后面小张路已经看到了母亲的尸体,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整个事情的真相,愤怒的他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小身板有如风中的竹叶瑟瑟发抖。
安秉臣看了一眼六个俘虏,目光最后停留在为首的络腮胡脸上:“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去你妈的!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老子手上少说也有十来条性命,赚翻了!你有种就杀了老子,看看老子会不会皱一下眉头!”络腮胡突然爆发出无比惊人的音量,看来这家伙还是个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的亡命徒。
“那你认罪了?是不是你和另外两个同伙奸杀了那女人?”安秉臣见过太多这类货色,只是漠然地走着必要的程序。
“没错,是老子,你来杀老子啊!这臭娘儿们手里有那么多粮食,兄弟们要活命,不杀她杀谁?!”曾老四也豁出去了,变得更加嚣张。他身后的另一个凶手已经吓软了,直接瘫倒在地嘟囔着:“我错了,大哥,我错了,真的错了,都是曾老四让我干的,求各位爷们儿饶命啊!”
对于曾老四的强盗逻辑,安秉臣压根没打算驳斥。乱世造出太多这样的渣滓,他们是人类中的病毒,也是人性的污渍。对于这类泯灭了人性的东西,任何道理的辩驳都是浪费时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安秉臣抽出雅利金手枪,打开保险轻轻放在地上,突然提高音量大喝了一声:“张兆德!”
正在抽泣的张兆德被吓了一跳:“会长?”
“你是苦主,拿起枪,毙了他们俩。”
“我?”张兆德顿时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抽泣。他虽然跟在儿子后面打了几个糊涂仗,但真让他面对面杀死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挑战。
安秉臣瞪着他:“对,就是你。我给你一分钟杀了他,为你的妻子报仇。”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安秉臣扫视了一眼整个广场,决定跟随互助会的武装平民们都在注视着自己,这正是一个向他们解释权力和义务的绝佳机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东西,但是,和自由一样,公平和正义都不是免费的。你想要的,你必须自己去拿。曾老四,这个人叫张兆德,你杀害的那个女人的丈夫,他会带给你你应该接受的后果。”
曾老四斜眼瞥了一下张兆德,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这种天生给人杀的窝囊废,也配杀我?你看,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哈哈哈哈!”曾老四猖狂的笑声中,张兆德的身体果然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脸上的苍白和彷徨表明他已经陷入手足无措的境界。
安秉臣走过去把蹲着的曾老四拎了起来,推到张兆德的对面:“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一分钟时间。一个人死,另一个人就可以走了。局外人都不许帮忙出手!”
张兆德更加紧张,他甚至不敢对视曾老四的目光。曾老四却从安秉臣的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思,他错误地认为,这位互助会的会长可能有招揽自己的意思。他一个箭步朝着地上的手枪扑了过去,曾老四的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但这并不影响他转过身来蹲下拾枪,枪到手后,被捆住的手腕也不会影响他开枪。对面像张兆德这样的人,曾老四见得太多,他是豺狼,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无用的羔羊。
“枪里真的只有一发子弹?”何昌发挤到安秉臣旁边小声问。
安秉臣点点头。
“你真要放了那个杀人犯?”何昌发难以置信地问,在他眼里,张兆德已经是个死人。
安秉臣点头,大声道:“谁该活下去,由每个人自己来选择。”这个族群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血性,没有血性的人当然也不会有责任感和荣誉感,人人空谈所谓的计谋和韬略,骨子里却是掩饰不了的羸弱和衰败。恶棍与豺狼横行,何尝不是因为懦弱者为他们腾出了横行的空间,宠着他们,让着他们,以自己的骨血饲养这些奸徒。如果是这样,张兆德继其妻之后奉献自己也该算求仁得仁,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能带给曾老四必须承担的后果。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需要每一个成员都有公认而且身体力行的底线,如果没有这个底线,那么这样堕落的族群即便毁灭也完全合情合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双手被缚的曾老四一个箭步居然真的拾起了地上的手枪。何昌发立刻跨前一步拦在安秉臣面前,他根本不能保证那条疯狗是否还有正常人的思维,他也不在乎场上的两个人谁死,他只在乎安秉臣的安危。
“你在干什么?!蠢货!去抢枪,杀了他!”卢长安气得面红筋涨,冲着束手待毙的张兆德怒吼。
“我,我下不了手,我信佛,不杀生的!”张兆德尖声叫道。
“信你妈个x,你就等死吧!你个没卵子的怂货!”卢长安骂道,一边抽腰间的手枪,一面回过头来看安秉臣。安秉臣用力摇头,给了他一个坚决的暗示。广场上的人群骚动起来,他们从没有看过这样荒诞的场面,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居然要把苦主也杀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本来等着看青天审案公开处决凶徒的人们开始愤愤不平,一些年龄较大的人直接忍不住开骂:“这是搞什么鸟蛋玩意儿?”“互助会到底是在帮谁??”
吵吵嚷嚷中,曾老四已经把枪拿到。他狰狞地看了一眼仿佛被定身魔法凝固的张兆德,大步走过去,手枪拎在背后被缚的右手上。张兆德的身体越发颤抖,最后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已经说不出囫囵话:“大哥。大爷,饶命啊!”
人群里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哄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杀人的恶棍气焰嚣张,被害人家属跪地求饶,这是什么道理?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了黑的,这,这真tm的无比滑稽啊!笑着笑着,笑容突然凝固在每个人脸上。这世道黑白颠倒的事还少吗?广场中央那个跪地求饶的受害者家属既可怜又可恨,但是自己真的和他不一样吗?国破家亡,自己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站在这里围观一个更卑微更恶心的同类,真的那么搞笑吗?自己真的有资格嘲笑这个胆小鬼吗?
张兆德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最后抵抗的机会。和自己的无数代先祖一样,他在等待一发灼热的旋转弹头透入自己的额头,结束自己卑微而乏味的一生。
一只手推开了他的身体,张路从父亲背后冒了出来,这孩子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还有咬破下唇的一丝血迹,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手枪,那是卢长安首次见面时给他的武器。
“砰!”枪声响起,曾老四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站得近的人看见他左肩头爆出一团血花。那孩子本来是瞄准曾老四的脑袋,但是显然打偏了。
“我******的小兔崽子!”曾老四的双眼瞪得血红,情急之下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壮举——他歪躺在地上,双膝弯曲,两脚从背后的双手之间翻了出来。这一下,被缚的双手就到了前面,右手紧握的雅利金手枪稳稳瞄准了因为后座力正在向后连退的张路。这孩子要他的命,他必须杀死这小崽子,曾老四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砰!”雅利金射出了枪膛里唯一的子弹,高速出膛的弹头旋转着飞向一颗稚嫩的头颅。曾老四的枪法一向是很准的,这是他在乱世中的最大的收获。
一个身影从斜里插来,张兆德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了张路身前。他的左胸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洞眼,骨渣和血珠被挤进去的子弹甩飞出来,挥洒在身前足有一米远。懦弱的父亲软软地,毫无任何形象地瘫倒下去,只有张路听见了他最后的喃喃自语:“儿子。”
张路没有看倒在脚下的父亲一眼,他蹲了下来,按照卢长安的教诲伸直了右臂,左手手掌扶住扳机圈下方,三点一线再次瞄准了面前那张狰狞呐喊着的面孔。曾老四已经丢下了枪,打算直接冲过来用身体撞倒这个孩子,这是他困兽犹斗的挣扎,从头到尾他从没有想过放弃。他只知道必须拼命,才能保命,这是他从鲜血里得到的唯一真理。
第三声枪响过后,人群开始意兴阑珊地散去,他们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热闹公审,也没有看到一场痛快人心的决斗,他们只看到了自己。
安秉臣伸手拉过张路,这个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记住,想要什么,必须自己去拿。杀你妈的,还有一个,就跪在那边,你去把这笔帐算了。”说完这话,他转身缓步离去,没有再看广场上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一眼。
很快,这里还会有第三具,或许还会有三百具尸体,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生和死,全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