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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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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北沧野史有记:

    天启五十八年,胤荣燕后闻柒栖居北沧,阑帝独宠,荒政荒淫,任其血雨腥风、翻覆朝堂,纵其骄奢残暴、残害忠良,阑帝独居九华、宠妃不度,万里河山血染城池,帝后笑看成嬉,倾尽天下。

    北沧正史有记:

    “天启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一,北沧连连告捷,西启不敌,借道燕里山,南下百里,燕军围剿其上,南诏左翼攻之,右翼固守,四国大军初战交汇,百万雄师战于燕里云城,血染皓月,史称云城国变。

    连战数月,西启南诏损兵过半,城池不守,分兵两路而退,借道西南、东北,退兵三城之外,不守不攻又退南下百里。”

    不守反退,西启南诏一溃千里。

    天下战,棋中局,参不透啊参不透。

    闻柒摩挲着下巴:“嗯……”捏着一颗棋子,放下,盯着瞧了一会儿,又拿起,念叨,“又错了。”眸子溜了一圈,抬头看棋盘对坐的秦宓,“爷,你上一步棋下在了哪?”

    此一问,已经多遍了。

    这厮,都第多少次悔棋了?叶家姐妹数不胜数。

    秦宓手执白子,轻唤:“闻柒。”骨节分明,剔透瓷白的指尖,与那白玉的棋子一般好看。

    闻柒觉得,她就是多看了几眼宓爷那双美得晃眼的手,才又下错了,继续盯着爷的美色,她漫不经心地应:“嗯。”

    秦宓说:“不可以悔棋。”语气,几分无奈,几分愠恼,还带着些许幽怨。

    也不怪爷恼了,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棋盘之上才零散几个棋子,最为恼人的是,每每闻柒败北得无路可走,不肯重来,偏要悔棋。

    而且,理由层出不穷。

    眨巴着大眼睛,闻柒问:“爷,你忘了吗?”

    “嗯?”

    不知,她又起了什么心思。她啊,便是耍赖,也有千方百计,绝不重样。

    闻柒转着手里的黑色棋子,半靠着棋盘凑过去:“在咱家谁做主?”

    这厮,每每幌子都打得花样百出,让人寻不着出路。

    秦宓只能认了:“你。”

    闻柒再走近,响亮地亲了秦宓一口:“真乖。”晃着手里的棋子,笑盈盈地问,“我可以悔棋了吗?”

    秦宓还是认了:“可以。”

    似乎,他越来越受制于她了,莫不是情深不慧?

    诶,这一招,闻柒百试不爽。

    闻柒指着棋盘,小脸满满都是洋洋得意:“捡起来,从上一步开始,我要重下。”

    小人得志!

    秦宓乖乖将白子拾起,任闻柒重新摆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悔棋悔棋再悔棋……

    又半个时辰……

    闻柒盯着满盘白玉棋子扼腕:“啧啧啧,惨不忍睹啊!惨绝人寰啊!左右两翼围攻。”她抬眸,控诉,“爷,你好狠的心啊。”

    爷若不狠心点,今日便要耗在这棋盘之上了。

    秦宓认真地看着棋盘:“猫儿,爷只能让到这个地步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无所不能的闻某,对下棋,半窍不通。

    呵,也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闻柒一把勾住秦宓的脖子,猛地扑上去,咬人:“小爷这就办了你,看你还嚣张不?”

    张嘴,她咬秦宓的唇。

    秦宓任由她作乱,闹够了,他只是理了理她的衣衫,挥退了旁人,搂着闻柒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发。

    闻柒窝在秦宓怀里,摆弄了几下棋盘。

    黑子居中,白子左右二分,退出楚河汉界。这棋里,是云城国变之后的天下势——西启南诏一溃而散,北沧居燕里云城,独占鳌头。

    摆弄完,闻柒端详了着,托着下巴:“不过数月,燕里云城便失守,未免太快了些,西启南诏似乎谋而为之。”闻柒转头看秦宓,“爷,有猫腻。”

    步步精打细算,她的心思素来缜密。

    秦宓执起白子,后移,绕过黑子:“破云城,西启南诏顺势而退,兵分两路,借道西南、东北。”又移数步,指了指棋盘外围,他道,“退南下百里,从睦州、乾里而进,左右两翼而围城,意在,”指尖白子落于黑子外围之侧,秦宓轻启唇,道,“郧西。”

    “郧西?”闻柒拧着眉头,寻思着,燕里云城失守,西启南诏南下百里,只退,不攻不守,兵分两路而围。

    果然,燕里云城失守,仅为诱敌,西启南诏意在南下百里的郧西,借势而退,正好攻其不备。

    瞧,战天下的,都是狐狸,精着呢。

    闻柒瞧着秦宓指腹下的那颗白玉棋子,她笑:“郧西可是个好地方,环山绕水易守难攻。”

    比起燕里云城,若得郧西,失了几座城池,南诏西启也是只赚不赔。

    “不仅于此。”秦宓指尖移动棋盘,用指腹蘸了蘸茶水,划出一侧,道,“郧西以北相连祁县、青皖五郡,若西启南诏攻破郧西,从南而行,可直入北沧腹地。”

    闻柒暗道:卧槽!原来狼子野心啊。

    丫的,胃口真大,也不怕撑死。

    “难怪西启南诏连连败北,为了这么块肥肉,自然舍得吐血。”闻柒问,“爷,郧西守军多少。”

    “不到三十万。”秦宓微微蹙了眉,拢了拢闻柒的衣领,并无多言。

    西启南诏千军万马有备而来,三十万人马如何能挡?

    果然,这天下战场,步步为谋,出奇制胜防不胜防。

    闻柒凝眸,摆弄这棋盘:“燕里云城远距郧西千里,若是援军,”手指顿住,她摇头,“嗯,貌似来不及。”谁料得西启南诏置之死地而后生,来了个措手不及。

    “不出半月,西启南诏必破郧西。”秦宓拂乱了棋盘,不甚在意,只是抓着闻柒的发,放在唇边轻吻。

    爷,未免太淡定了。

    闻柒不淡定了,反手一把抱住秦宓的手臂:“爷,他们坑我们呢。”她小脸一抬,十分愤慨,“你说,怎么报仇。”

    秦宓拂了拂她皱起的秀眉:“无碍,即便西启入得祁县、青皖,爷也有办法让他们出去。”

    若论起天下谋略,谁人比得过秦宓,翻云覆雨,这天下,终归不过是掌心之大。

    于此,毋庸置疑。

    只是,闻柒却摇头:“退兵一城,损兵千万,这天下战,又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闻柒一手勾住秦宓的脖子,讨好的模样,“爷,小的有个不损兵折将的法子。”一手将棋盘摆上,围了个圈,她指尖指了指中间,“半月内,郧西必破,援军不及,若是我们事先空城诱敌,同时外起攻之,里应外合……”

    空城诱敌……

    置之死地而后生,闻柒喜欢兵行险招,喜欢单枪匹马硬碰硬。

    秦宓想也不想,捉住她的手“不准。”他如何不知道,他的女子啊,那满腹心思,太过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确实,闻柒总喜欢盘算些空手套白狼的勾当,当然,时常免不了以身犯险。

    “嘿嘿。”她笑得贼,举起手指,“爷,小的发誓,绝对没说过要去破城。”

    通常,闻柒发誓,做不得数。确实,她没说,她盘算着呢,一肚子花花肠子没一根消停的。

    “想也不准想。”秦宓凝着她,不由分说。

    闻柒干笑,连连摇头。

    嘿嘿,思想这玩意,可管不住哟,那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是万马奔腾。

    奔腾啊奔腾……郧西啊郧西……坑人啊坑人……

    秦宓抱着她,俯在她耳边:“几座城池而已,爷赌得起。”捧着闻柒的脸,秦宓望着她的眸子,“你老老实实待在爷身边就好,这天下,爷去给你抢。”

    闻柒眸子转悠转悠,眨巴眨巴,点头如捣蒜。

    嗯,宓爷家大业大,是输得起,只是……

    天地良心啊,闻柒不太爽歪歪,她活了两辈子,什么都吃过,吃亏?别说门,窗都没有!

    乖乖,找抽是吧!

    尔后几日,秦宓不离闻柒片刻,越发缠人。闻柒很乖,真的很乖,成日里吃吃茶,品品点心,逗弄逗弄一二三四五六七等人,顺带醉卧美人怀各种偷香窃玉……小日子有滋有味啊!天地良心啊,时机未到!

    嘿嘿,天赐良机。

    北沧野史有记:

    天启五十八年,七月二十二,常山王诞辰大喜,闻氏胤荣设宴鹩都北宫,普天同庆,百官同贺,献礼。

    三日后,阑帝为其修葺凤栖楼,金堆玉砌费千金万户,耗一月有余,始成八月,闻氏胤荣于凤栖楼大庆天下,百官又贺,再献礼,鹩都满朝文武私囊空空如也,怨声连连。

    北沧野史有记:

    天启五十八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月洒西楼,凤栖楼宇,人去楼空,独帝后登高望月,以酒为伴,彻夜笙箫。

    彻夜笙箫哟,这般天时地利人和,大家说说,不做点不正当的勾当,是不是不厚道啊?

    于是乎,中秋月圆那夜,凤栖楼上,闻柒耍坏了……

    次日,八月十六,中秋方过,竟不应景地飘起了雨。*月的时节,北沧的天有些微凉,凤栖十楼,风起西栏,卷起了凤栖楼上的淡紫流苏。

    彻夜笙箫,秦宓误了时辰,睁眼时,窗外微亮,他微蹙眉头,睡意还未全醒,唤了句:“闻柒。”

    秦宓伸手,枕侧,早已凉了。

    眸间惺忪全散,秦宓揉了揉眉心,头有些微疼,昨夜确实放纵了,受了那猫儿的蛊惑,醉了酒,任她胡来,这般醒来,恼她,更恼自己。

    “都出来。”

    凤栖楼外,一干人等候了多时,赶忙进来,都低着头,各个心虚,小心喊着:“爷。”

    昨夜他们一干人等守在凤栖楼外一里,今儿早上在三里外醒来,大家伙都明了——闻主子丢了,跑路了。

    “她何时走的?”

    爷眉头皱得很紧,这事闹大了,不得了。

    只是……问起这话,程大白二齐三等,各个垂头,弓腰,齐道:“属下失职。”

    秦宓眼眸又沉了沉,亦如寒冰,俊逸的侧脸,冷峻。

    程大抬头,声弱:“爷。”颤颤巍巍地递上一封信笺,低头不吭声,恨不得遁地了。

    那信笺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只有五个字:郧西城,等你……

    郧西战乱,烽火将其,闻柒单枪匹马,独闯,她总是这般,无所不敢,什么都拿来赌,对自己也不留底牌。

    终归,是她玩大了。是他不该,放纵了自己,纵容了他。

    秦宓敛了眸子,目光如深秋的井,深不见底般,他问:“她可留了话?”

    白二齐三梁六他们都不吭声,昨儿个他们都被支开了。程大很为难,支支吾吾:“闻主子说……”程大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着。

    昨夜啊……

    凤栖楼外风很大,月亮很圆,月光很美好,闻柒很温柔:“六子啊。”

    这厮突然冒出来,梁六眼皮一:“主子有何吩咐?”

    闻柒眉开眼笑的,别提多和蔼可亲了:“你家爷醉了,去弄点醒酒汤过来。”

    梁六心里疑惑,却没敢迟疑,便去了。

    “小三啊。”

    还是这甜得发腻的声音,还是那柔得滴水的目光,闻柒朝向齐三。

    齐三正襟危坐:“属下在。”可不可以不要叫小三啊?

    “小三啊。”闻柒挥挥小手,“去弄两块月饼来,等你家爷醒了,咱得团团圆圆甜甜蜜蜜不是?”闻柒笑得童叟无欺。

    为什么齐三觉得有猫腻的样子?缩缩脖子,去了。

    闻柒转头,眉飞色舞的模样:“老二啊。”

    白二站直了:“属下在。”

    “去弄点清茶来。”闻柒啧啧舌,“怎就一直口干舌燥的呢?嘿嘿,美人作陪,你懂吧?懂吧懂吧。”

    白二不太懂,也不想懂,去弄茶了。

    最后,到程大了……

    程大不等闻柒开口:“主子要作何,只管吩咐属下。”

    闻柒很满意,托着下巴直笑:“什么都行?”

    程大豪气云天:“属下万死不辞。”

    “你躺下。”

    躺下?程大愣了。

    “万死不辞哟。”闻柒挑眉,很坏很坏。

    程大觉得脚底板都凉飕飕的,乖乖躺下了。

    闻柒眨眨眼睛:“闭上眼睛。”

    程大也照做了,心里越发忐忑,有种天快塌了的感觉,怎么回事,立马睁开眼,便是闻柒一脸贼笑:“你躺好,本宫要跑路。”

    程大立马打挺:“主子——”

    “乖。”眸子一凝,晕开一层浅浅的暗红色,她轻轻柔柔的嗓音,“看着我的眼睛。”

    程大受了蛊惑似的,乖乖看过去,这一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会儿程大哆嗦,看着自家爷冷着脸,越发发虚了:“属下,属下……”他一脸苦相,“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