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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距临边,不算远也不算近,若是步行,大约要走二十日左右,王超带着他的精兵,一人两骑,日夜兼程,只用了短短三日,便赶到临边城。
陆元畅这一路,可是真正吃了大苦,想她好歹一小地主,从小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总是衣食无忧,去了汾城每日又是东游西荡,好不自在,可是这三日的赶路,无眠无休也就罢了,她时刻骑在马背上颠簸,浑身酸疼不说,大腿内侧早已磨破了皮,随着马匹的腾空落地,伤口擦在马鞍上,疼得直钻心。
骑术不是陆元畅所专长,马匹贵重,如何是平民百姓家能养得起的,当初救王敏之时,陆元畅不过仗着自己的好武艺硬撑罢了,还是到了汾城军中,她才真正开始学习骑术,王超所带亲兵,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大多跟随王超在战场上厮杀过,骑术端得是了得,陆元畅每日跟随这群人策马狂奔,才明白自己与真正士兵之间的差距,若是在平地,以她的武艺,一对一单挑绝不是问题,可若是在马背上,这胜负就很难预测了。
不过陆元畅生性坚强,一直咬牙坚持,就算总是坠在大部队后面,也是尽自己所能奋力追赶。当她看到临边城南门之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可怜她那白嫩嫩的大腿啊,此时必是血肉模糊了罢。
就在陆元畅庆幸保住大腿之际,王超却是整个人都紧绷着,他看到城头士兵所挥旗语,心头不由有些沉重,他们来得不巧,北门正面临激战!
王超谋略欠佳,但胆识过人,他没有第一时间带兵进城,而是果断带着一百亲兵,从西侧抄小路而去,偷偷摸至北门,掩体观战。
因着损失了多员大将,宋大将军没有冒然出城迎战,而是坚壁城池,摆出防守姿态。
陆元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实的战争场面,心中不禁热血澎湃,两边军队你攻我守,战况异常激烈。她看到戎狄士兵毫不畏死,一拨拨被打下,又一拨拨奋勇向前,城墙之上,不断有箭矢,火油,木棍,石块落下,砸在戎狄士兵身上,他们或烧死,或摔落,或被箭矢击中,但他们的眼中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听着耳边冲锋的战鼓,红着眼冲向城门。
不经意间,城墙已被鲜血染红,可是戎狄人却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陆元畅远远望去,看到戎狄王旗之下,有个年轻人正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留着落腮短须,头带可汗王冠,信手甩着马鞭,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士兵是生是死。
他就是花尔哈及!
对于花乐哈及,大周这边所知不多,还是最近由斥候探得一些关于他的情报。
花尔哈及原本只是一个小领主,也不知用了何法子,四年前夺取了他堂哥的可汗之位,然后凭借血统优势以及自己训练出的一支精兵,对周边弱小部落不断攻伐吞并,几年间一跃成为戎狄之中最有实力的领头羊。现下戎狄所有部落,在明面上都诚服于他,而此次戎狄对大周大规模进攻,与往日绝不相同,他们不再是抢些粮食女人就能满足,而是有意挥军南下,谋取大周!
到了傍晚时分,戎狄久攻不下,死伤惨重,花尔哈及鸣金收兵,带着一干人等退到二十里处扎营。
王超见双方收兵,便带人从西门入,亲军缓缓在街道上前行,陆元畅惊讶于大周士兵居然没有退敌后的喜悦,街道两旁多的是被人抬下来的伤兵,城中弥漫着低压,似乎这一场仗,是大周打输了。
临边城因着直面戎狄,十几年间,百姓陆续离开此地南下求生存,到得今日,临边已成为纯正的戍边军事重镇,城中只见士兵,不见百姓,休战之时,士兵一边操练,一边如农户一般耕作,战乱之时,士兵们则扔下锄头,拿起武器保家为国。
陆元畅跟随王超,到了大将军府,与亲军一起去营房休息,而王超则入府拜见宋大将军,相谈军事情报。
“老大,累了么?”张成见陆元畅在发呆,关心地问道,一路而来,四大金刚对陆元畅这个新兵颇为照顾。
“我无事,你们也累了,早些休息。”陆元畅淡淡地说道。
张成见状,便出去为陆元畅打水擦身,今日那场血战,颇为壮烈,陆元畅一个新兵,头一次见到如此场面,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张成特意没有与陆元畅多说战场上的事,而是留给她自我调整的空间。
陆元畅确实不适应,一条条人命飞快流逝,不管是大周的,还是戎狄的,都让她难过,他们这些小兵,只知听从军令奉献自己的青春生命,奈何身死之后,却无人记得。陆元畅深深地感受到,战场之上,人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当然,她心中还有不少疑惑,对于花尔哈及,对于大周士兵的反应,都与她心中所想相悖,不过因着自己没见过世面,便只得将疑问压下,待来日有所见识,再作计较。
顾小芙这些日子,为了腹中的孩子,对郎中的话言听计从,让吃药就吃药,让躺着便不敢随意起身,将养了足有半月,郎中才允许她在小院中走走透气。
“芙娘,你怎得又起身了。”祝大娘用过早饭,便如往日一般来陆家看望顾小芙。
这些日子,不只顾小芙受罪,珍娘与祝大娘也是极为操心,扶缘斋不可能长期关铺,祝大娘便接手了照顾顾小芙的重担,白日里,熬药做饭,到得晚间,珍娘关铺回来接手,半月下来,两人都消瘦不少。
“日日躺在炕上,身子都是软的,干娘,您让奴家走走罢,郎中说了,现下孩子挺好的。”顾小芙挽着祝大娘,撒娇地说道,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对,感情更甚以往。
祝大娘看着顾小芙有些红润的小脸,慈爱地拍着她的小手,要说人与人,还真讲究个缘分,文人素来清高,祝大娘作为书香门第,自是有着傲气,即使面对安乐伯夫人这样的贵族,她都能不卑不亢,从容应对,可是自打收了顾小芙作义女,也不知怎的,还真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这些日子,祝大娘对顾小芙极为上心,隔日就请郎中把脉,自己又想尽办法给顾小芙补身子,家里的事都丢给了大媳妇,弄得祝大嫂说话总带着酸味。
“你啊你,就是静不下来,天生的劳碌命。”祝大娘将顾小芙按在椅子上,从绿柳手中接过补品,递与顾小芙说道:“上好的燕窝,趁热吃。”
“干娘,奴家已大好,您别再为奴家做这些了,留着自己补身子。”顾小芙觉得手中的燕窝特别烫手,自打自己身子坏了,祝大娘每日都会为自己炖补品,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傻丫头,你好了,干娘心便宽了,哪需要用这些东西补身子,快趁热吃罢。”祝大娘慈爱地说道。
顾小芙听话地小口吃着,心中甚是感动,想她这样苦命的人,居然也能得到母爱,不知上辈子自己做了何等善事,才换得今生与祝大娘的相逢。
“芙娘,我看你身子好多了,想接你去家里住几日,你大姐过两日就到汾城,到时你们姐妹俩作伴,岂不甚好。”祝大娘轻柔地说道。
“大姐终于要来了?”顾小芙闻言,不禁喜上眉梢。
“是啊,终于是来了。”祝大娘一面喜色地说道。
祝小姐的夫家,是水井村的虞家,虞家与祝家相当,也算是书香门第,夫君虞大郎亦有秀才功名在身,不过不知怎得,迟迟无法考取举人。祝小姐因着虞大郎屡试不中,且自己多年未有身孕,在夫家过得艰难一些,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风光。若不是有祝家一直撑腰,这日子还不定怎么过下去呢。
祝小姐十六出嫁,今年已二十有一,比祝二郎大两岁,十七八的时候,祝大娘也曾为了女儿迟迟未孕而操碎了心,怎奈各种法子都用尽了,也未见效,这两年,祝大娘这心也就淡了。
不过最近遇上了为顾小芙医治的秦郎中,祝大娘又燃起了希望,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最先确定顾小芙怀孕的是他,为顾小芙保住孩子的也是他,他的名气虽没有城中名医那般响亮,可医术却是更胜一筹,祝大娘盼着祝小姐能早些来,让秦郎中看看,也好早日有个孩子傍身。
“干娘,大郎的干爹干娘可愿意来汾城?”顾小芙想着,大家都来了汾城,总不能一直留着杨家两老在乡下。
“你干爹说过几日亲自去洛溪村劝劝,你宽心些,顾着自己与孩子才是正理。”祝大娘淡淡地说道。
现下春耕在即,杨荣与杨大娘哪里能走得开,如此说,不过是安慰顾小芙罢了。
到得晚间,顾小芙将自己要去祝家的事说与杨荣听,杨荣没啥意见,反正陆元畅不在,顾小芙要回娘家便回罢,去了祝家,有祝大娘照顾,定是妥当的。
“后日我与珍娘送你去,明日咱们多置办些礼品,这些日子,亏得亲家母忙前忙后贴心照顾,咱家也不能不记恩,忘了礼数。”杨荣说道,陆元畅走了,杨荣不仅要顾着家里的人,也要撑起杨家与陆家的脸面。
顾小芙闻言,便回屋从柜子里取了十两银子交给杨荣,杨荣见状,忙推辞道:“芙娘,你这是作甚?”
“大哥拿着罢,奴家身子不便,明日还请你帮着置办,奴家病了许久,你与大嫂一直细心照看奴家,总不能为了奴家还要你们破费。”顾小芙淡笑道,陆元畅虽走得匆忙,但对于自己却是安排得极妥当,不仅留了人保护自己,还留给她不少家当,正常吃用人情往来,都是小意思。
“大哥有银子,咱铺子生意挺红火的,芙娘快些将银子收好。”杨荣推辞道。
“大哥莫要如此,亲兄弟明算账,大郎走了,咱一家人就靠着铺子过活,无别的进项,大哥与大嫂能省,可蛋蛋能省么,吃穿用度不能太差,笔墨纸砚也要备妥,若是委屈了蛋蛋,说不得蛋蛋在私塾里叫人瞧不起。”
杨荣闻言,只得接了银子叹气,谁叫他没本事呢,陆元畅走了,一家人的开销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担子不轻呢!
两日之后,杨荣送顾小芙去了祝家,谁想才到祝家,便听闻祝小娘与虞大郎吵架,搬回娘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着工作,都不知道自己在写点什么。
今天下午开了三小时会,整个人都不好了,明天小高考,祝愿孩子们都能考出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