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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新抖着手,指着顾元微的脸,“殿下,您的脸……脸……”
小良子抬头一瞧,顿时急得快哭出来了。
顾元微心头一跳,抬手往脸上一抹,看着手心里的血渍,眼瞳猛地一缩。她赶紧冲到镜子前,见脸上一条长长的血痕,破皮处还在冒着血珠子。
“殿下,恐怕……恐怕瞒不住。”福新颤着声回道。顾元微是十皇女,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人。陛下那里暂且不说,皇贵君那儿,得天天去请安,脸上这么显眼的伤痕,哪里瞒得住。何况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皇贵君过问,他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啊。
“不用瞒,照实说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低哑嗓音,把顾元微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乔暮阳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脸上却是无所谓的浅淡笑容,刚刚顾元微那又淡又冷的一眼,让乔暮阳霎时清醒了过来。他怎么可以想到独占她,她将来会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独占她!既然是迟早的事,何必让她煎熬这七个月?何况,他也该习惯习惯了。
“我自会去父君那请罪,而且,殿□份不同往日,为夫也该为殿下张罗纳妾之事。”
顾元微木着脸看着乔暮阳,他居然说要给她纳妾!可顾元微到底还有理智,乔暮阳自有身孕后,脾气就是有点燥,刚才她也确实吓到了他,是以,顾元微压下心里的微怒,找了帕子擦着脸上的血渍,“不准胡闹,这事我……”
“我没有胡闹,我想的很清楚。我怀着身子,伺候不了你,早该给你纳妾的,这本就是我的疏忽。刚才那一巴掌,我更是罪无可恕。请殿下容许我去向父君请罪。”乔暮阳说着,就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别胡闹了,给我起来。”顾元微一把拉着乔暮阳手臂往上拽。
乔暮阳却又是一挣扎,声音又提了起来,“我说了,我没有胡闹!”
顾元微这一下火气是真的上来了,她最恨别人扇她巴掌,“你没有胡闹?”猛地甩手,松开乔暮阳,“你没有胡闹,却说要给我纳妾?”
“我伺候不了殿下,自然要找人来伺候殿下。”
顾元微噎了一下,火气倒是被乔暮阳这话给压了压,“我知道你生气,下回我忍着不再碰你了,这总行了吧,快起来。”说出口的语气却不太好,难免透着股敷衍、烦躁之气。
乔暮阳心里既苦闷,又委屈,出口的话就更加不好听了,“殿下不需如此忍耐,伤了身子,秦氏担待不起。”
那满满的讽刺,成了压垮顾元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咬着牙,拿了帕子重重的在脸上一抹,“说来说去,你就是要给我纳妾是不是?”
乔暮阳仰着头,一双黝黑的眼眸,又黑又沉,彷如筑起了一道屏障,再不让人窥探到更深的东西。
顾元微盯着乔暮阳的眼睛,见他这是生生的把她给隔阂在外了,心头微微一抽。怒极反笑,勾人的桃花眼忽的闪过一抹潋滟之色,直让一室的珠光宝气黯然失色。她翘着唇角,远山眉微微一勾,手中沾了血的帕子,不偏不倚地扔到乔暮阳跟前,“好,那就如你所愿。”
乔暮阳的黑眸猛地一睁,她说,如他所愿。
她说,如他所愿!
乔暮阳垂下眸,入眼的是刺目的血色。就这样吧,总要习惯的。乔暮阳刚刚沉静下来的心,在听到顾元微下一句话时,又是一痛。
“你便是我的夫,我的枕边人也轮不到你安排。”顾元微柔软却没有温度的嗓音,直像一把刀,无情的□□乔暮阳的心头。
乔暮阳想,这些日子,顾元微对自己的宠爱,真是让他昏了头。
顾元微最后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乔暮阳,转过身,眼不见为净,“福新。”
“奴……奴才在。”
“从今日起,秦氏禁足在侧殿,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那若是皇贵君……”
“陛下与皇贵君那,本殿下自会说明。”如今金天翊忙着处理萧氏之事,自是没空来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沈砚那里……顾元微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挥了挥手,“让人把秦氏扶下去。”
顾元微在温水里泡了许久,才从浴桶里出来。
坐在镜子前,让福新与小良子给她绞干头发。望着那还是看得出红手印的脸颊,顾元微的思绪顿时飘得远了。
那还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母亲出生农村,没读过几天书,找不到好的工作,又还要照顾正在读书的她,便摆起了地摊,卖起了时令果蔬。太阳炙热得能把人烤熟的时候她不肯歇,寒风冷得能把人刮成冰棍的时候她也不舍得歇,就为了给她攒钱,供她上学。
她心疼妈妈,又恨她软弱不肯争。
所以她瞒着妈妈,去找那个名作父亲的男人。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该给她赡养费的不是吗?何况,那几千几百块,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钱。
可真是不巧,那人不再,她只见到了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说她跪下求她,就给她钱。
所以她跪了,跪一下而已,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她以为那个女人要给她钱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用她精美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那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孔笑盈盈的说道,“你长得真不错,出去卖一定值很多钱。”
她那时候年纪小,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一口唾沫,吐在女人精美的脸上。
而迎接她的,是一个重重的巴掌。长长的指甲,在她脸上划出了长长的血痕。
那一刻,她不觉得疼,她只是觉得屈辱。这个她心底里觉得最肮脏可耻的女人,居然用这样龌龊的话来侮辱她。她气不过,站起来揪着女人的头发,跟她打了起来。
然后,她名为父亲的男人回来了,把她与那女人分开,不由分说地又扇了她两巴掌。
那一刻,她终于感到了疼。她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啊,他怎么可以不由分说地,这么狠狠的打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终是忍着没有掉下来。那时候,她便发誓,她再不会求他们,有朝一日,她会让他们来求她。
而她回去之后,母亲却抱着她哭了一夜,她说她对不起她,让她过这样的苦日子。
其实她不苦,她只是觉得她的妈妈太苦太苦了。
后来,她满十八岁了,有了身份证,她能出去做些零时工,赚点钱。她学习很好,还帮着低年级的孩子补补课,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了。
高考那年,她考了个不错的学校,挑了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她有个太有钱的父亲,办不下贫困补贴,她只能瞒着妈妈,拼命的打零工赚钱,加上奖学金,勉强凑够了学费与生活费。可惜这世间真的没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她满心期盼地等着毕业赚钱,让妈妈过好日子,大一下半学期,妈妈却病倒了。
住院、化疗等等昂贵的医药费,逼得她发疯。她没办法,再次跪着求那个男人。他却说他没钱,经济不景气,周转不灵,他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大方”地拿出两万块钱,扔到她眼前,他说,暂时只有那么多。
然后一阵刹车声传来,一辆崭新的奥迪R8刺痛了她的眼。女人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盯了地上的钱一眼,拉着他就走了。
那时候她笑了,捡起那叠钱,叫住了他们,用钱砸了他们一脸。
那一晚,她在妈妈的病床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医生又来向她催款,再不交钱,所有的治疗必须停下。她与妈妈名下还有一套房子,可那房子太旧了,在这高昂的治疗费前,实在不值一提。何况,若卖了,以后妈妈出院,他们住哪儿。于是,她向班里一个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富二代借了点钱,把欠费填上。然后她消失了五天,五天之后,她的卡上多了一百万。是的,她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
后来,她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到了那个男人耳朵里。
也许有钱人的世界就是那么小,那个男人当真妈妈的面再次给了她一巴掌,说她贱,说她丢尽了他的脸。
妈妈再不肯配合治疗,病情一直恶化。她没办法,她走了这一步,不能再失去妈妈。她拿着水果刀,抵着自己的喉咙威胁妈妈,她若不肯治病,她就跟着她一起死。她毫不犹豫地割下去,血流了一脖子,妈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的点头,默默流泪。
病情反反复复,拖了半年多。
病痛与化疗的折磨,让妈妈瘦得不成人形。几次心跳停止,又再次抢救过来。
母亲哭着求她,让她走。她知道,妈妈不想拖累她,她也知道,妈妈是真的累,也是真的苦。妈妈再一次深度昏迷之后,连医生都劝她放弃。医生告诉她,这样活着,对病人也是折磨。
那一晚,她又坐了一整夜。
然后亲自拿掉氧气罩,送走了妈妈。
看,她多狠,她最爱的妈妈,她都能下得去手。
嘶——
头皮忽来的疼,让顾元微抽回了思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顾元微愣愣的看着镜子中,那古装的女子跪在她脚下,不住的磕头。
哦,她穿越来古代了。
顾元微淡静的笑,蕴了水汽的桃花眼更加美得惊心动魄。长睫轻轻一动,泪珠无声的淌下。她微微蜷曲了五指,只食指翘起,反手轻轻的拨了下额前碎发,手背不着痕迹的把那泪痕毁去,柔润的嗓音,因为喉头紧绷,带着涩意,“退下吧。”
福新头都不敢抬,抖着身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顾元微偏过脸,轻柔的给那道结痂的血痕上药。这张脸她很喜欢,比上辈子那张脸还好看,她实在不舍得在上面留什么痕迹。
镜中的美人,习惯性地扯着嘴角,即使是笑,也让人觉得冷戾。
她顾元微上辈子,哪怕是卖,也只卖给了一个男人。后来,她选择性的忘记,埋葬这段不堪,洁身自好,即使外出应酬,难免要搂搂抱抱,她却从不与人进一步。
而这一辈子,她既然有这样尊贵的身份,几乎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谁人敢对她的枕边人指手画脚,她绝不容忍。
哪怕那个人是乔暮阳,也不可能!
不过她明白,有些事情,她不来点表现,没人会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顾元微粉润的唇角高高翘起,桃花眼中隐有血光波动,邪佞而妖娆。
金瑞霖、乔暮轩,我等着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纳妾这词,我自己也便扭,不过还真不知道拿哪个词替换好。
所以,大伙儿自行脑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