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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路征自然也瞧见了宋愈,他长眉不自觉地皱起。
他得到的消息,周暄是同母亲一起来上香的,如今杨氏不见踪影,周暄身旁却多了宋愈。他不用细想,就能猜出多半与宋愈有关。
对于宋愈,他没几分好印象,也没真正放在心上。——他同周暄两情相悦,周伯父周伯母又很疼他,他还有一道圣旨做保障,他委实不必过多担心。
可是眼下看来,有这么一个人老纠缠自己未婚妻,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得想个法子,令其纠缠不得。
路征冲周暄走过去,还没走到她身边,她便也向他走来,眉眼如画,笑靥如花:“征征,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你在这里,就来了。”路征答道。看见她因为自己的到来,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他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他想伸伸手,摸摸她的发顶,想知道是不是同自己想象的一样柔顺,却终是忍了下来。
路征轻咳一声,问道:“周伯母呢?没跟你一块儿?”
周暄闻言皱眉,想起之前宋愈的所作所为,又心里来气。她偏了偏头:“本来一块儿的,不过因为一点事,她去了别处。那个宋公子又来找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听。”
她在路征面前,不自觉地就变成娇软的小姑娘。甚至连因为宋愈而带来的伤感和气氛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路征侧头,看了看宋愈。
宋愈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就那么看着他们。
“不用理会。”路征轻声道,“无关紧要之人,理他做甚?”他顺口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就说什么孩子,反正乱七八糟的……”周暄心思微动,宋愈提过的前世的事,并不适合让路征知道。
“孩子?”路征心里一咯噔,瞬间记起了在宋家看到的那本《诗经》,直觉告诉他,宋愈可能是在说所谓的“前世之事”,也不知周暄听了多少。
令仪的那些生活,悲伤无望,他不想让她徒增伤感。他很清楚,那个令仪是令仪,周暄是周暄,完全不一样的。可是,却不知道宋愈是怎么跟周暄说的。
路征瞧着周暄神情如常,略略放心,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宋愈应该不会傻到把前世的事和盘托出。但他仍是说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就是了。”末了,又补充一句:“宋探花说话,总有几分虚……”
周暄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还是大家公子呢,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两人在这边说着话,不远处的大皇子有了几分无奈。他本以为能看好戏呢,结果就这样?
他上前几步,走到周暄对面,盯着她瞧,开口说道:“周姑娘来上香?”
周暄回神,忙福了一福:“是。”
她是见过大皇子的。此刻再见,有些慌乱。尤其是她现下和路征站一块儿,神情亲密。看大皇子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就觉得别扭。
大皇子咳了一声:“周姑娘不用多礼。咱们还是亲戚呢,说起来,你得叫我一声表哥。”
周暄愣了愣,忙道不敢。
“你好好想想,你的祖母高太君是不是跟懿文太后是本家?是懿文太后的族侄女吧?懿文太后是我的曾祖母。那,你说,咱们是不是亲戚?我年长于你,你是不是该叫我表哥?”大皇子摸着下巴,挑了挑眉。
对于错综复杂的种种关系,他一向记得很熟。
他说的确实不假。祖母高氏的确是懿文太后的娘家侄女。高氏和忠勇侯的婚事,还是懿文太后开的口。
只是,这一声“表哥”,周暄却叫不出来。她的表哥只有姑姑家的陈茂兄弟。
路征按了按眉心,接口道:“殿下别说笑了。”
大皇子振振有词:“这哪里是说笑?该是表哥就是表哥。来,你也叫声表哥听听……”
路征甚是无奈,心想,难不成大皇子的目的就在于此?他道:“元敏郡主才是您的表妹,想听表哥,找她去。”
周暄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皇子啊。不论他日后怎样,他都是元后嫡出,又是长子。路征作为臣下,这样跟皇子说话,真的没关系么?
她瞧瞧大皇子,笑眯眯的,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再瞧瞧路征,也是一脸淡然,不见惶恐之色。
她想了想,大致明白过来。许是这两人平时就这么相处吧。不过,大皇子的性子看起来挺好的,人也有趣。
大皇子又咳了一声,简单说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来这儿可是有原因的,可不是无缘无故来打扰他们的。
听大皇子说意欲求子,周暄微微一怔,心说,男人果然看中子嗣。
她下意识看向宋愈方才所站的方向,竟发现宋愈还痴痴地站在那里,正看向她。与她目光相遇,他也没转移视线,甚至还笑了笑。倒是周暄自己先偏了头。
她心里突然涌上无力的情绪来。这个宋愈,真是……
若真的为她好,就不会在她未婚夫面前表现对她的深情。
她怕路征觉得难堪,就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路征心里一软,反握住那只小手,不肯松开。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关系确定以后,不自觉地想亲近她,不算很禽兽吧?
他在内心果断回复:不算。未婚夫妻,拉拉小手而已,怎么就禽兽了?
他也看了宋愈一眼,缓缓勾起了笑容。他有意无意摇了摇拳头,他相信,宋愈能看到。
果然,宋愈的脸色霎时间由白转灰。那双紧握的手,似乎捶在他的胸口上,而他的胸口早就有了密密麻麻的伤。
他耳边反复回响着一个声音:“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
宋愈攥着拳头,上前两步,真想几拳打死那个碍眼的路征,把令仪给夺回来。
只有他才能牵令仪的手。路征算什么?
可是,他只走了两步,就再也前进不得。理智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
宋愈仍然清楚地记得,上回在路家挨打的场景。路征这厮,看着文不成,武不就,谁知下手忒狠。这次对方人多,他上前定然讨不到好去。而且或许还会让令仪觉得,他软弱无用。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大皇子也在。路征和周暄的婚事是皇上钦定的。他若贸然上前,会不会被人说成是对皇上赐婚的不满?
不行不行。他不能这么冲动,他不是单单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整个泾阳侯府。不能因为他一人之故,连累家人。
短短数息间,他脑海里转过很多念头。最终,他还是颓然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他们,心中怒火翻腾。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大皇子忽然啧啧两声,说道:“这边不好,咱们换个地儿吧。”
路征和周暄从善如流,随大皇子离去。
周暄原本想抽出手的,可是,一则路征握的紧,她轻易抽不出来。二则,两人的袖子都很宽大,远远瞧着,应该也瞧不出什么来。至于第三,则是周暄自己被他握着,竟也觉得,嗯,这样也不错。
可是,到底是害羞,红晕一点点爬上脸颊,烫的厉害。
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路征一颗心砰砰跳,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喝了酒,熏熏然,有点想醉。
明明上幼儿园时,也跟小女生牵过手做游戏的,怎么眼下就跟第一回似的?
真没出息。
不过话说回来,没出息也没关系啊,她就在他身边啊。
两人竟这样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大皇子重重地咳了一声,周暄才受惊般挣开了手,躲到路征几步开外。
手里一下子又空空如也,路征叹了口气。真是不大舍得啊。下一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大皇子也真是闲,好好的咳嗽什么?
路征忍不住瞪了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摸摸喉咙,笑眯眯地说道:“唉,嗓子不大舒服呢。”
周暄脸色爆红,她也不知道方才怎么就乱了心神,还是当着大皇子的面。他们肯定要以为她是那等轻浮水性的女子了。
忽然,她远远瞧见了往这边张望的周家下人,心知是来找自己的。她忙丢下一句:“我去找母亲。”快步离去。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大皇子笑得甚是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
路征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翌日,皇帝收到一封奏疏,是参翰林院编修宋愈的,说宋愈渎职怠工。
皇帝有些诧异:一个翰林院编修,渎职怠工,还需要特地上报给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