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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慕在春宝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她推演自己的命盘,发现命盘依旧是灰成一片的惨样,便放了手,专心的过自己余下的日子。
春宝每日都会给她煮上一锅白粥,配些淡而无味的白菜叶,递给南怀慕。
如此接连着吃了两月有余,南怀慕实在忍不住,便提出了自己想吃肉的意愿来。
春宝听了,沉声出了门,未过多久,又走了回来,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气息。
她将一整只鸡递在了南怀慕的嘴下,让南怀慕吃。
南怀慕张嘴咬了一口,觉得吃进去的全是黑炭,于是咳了两声,婉转道:“春姑娘,这东西,以后还是我来烤吧。”
春宝应了一声。
南怀慕又问:“你以前没吃过肉吗?”
“……”春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很久没吃了。”
南怀慕说:“我入了辟谷之后也鲜少吃肉,可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说到这停顿了下,问道,“你多大年纪?”
春宝说:“二十余岁。”
“那怎么还未嫁人。”
“没人娶。”
南怀慕开怀笑:“定是嫌弃你不会烤鸡。”
春宝走过来坐到床上,掰下一只鸡腿,塞进了南怀慕的嘴里。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
虽说二人并无血缘关联,也并非亲密无间,可邻里周围却无什么说闲话的人。
南怀慕一直尝试着修复自己的灵根,灵根难造,她花费了大把力气,不过是堪堪成了正常人的水平。
眼前逐渐能够看到光亮。
南怀慕并未将这事告诉春宝,而是期待着某一天,能够给春宝一个惊喜。
她已经不太回忆得起青龙山上的事情,如今占据她满脑子的,只有春宝而已。春宝的细微动作她都有感受到,这可爱的姑娘是不会烤鸡的,平日走路都能摔跤,最爱干的事情,便是找一处空地坐下发呆。
如此模样的春宝是可爱且令人怜惜的,和她那位高冷的师尊截然不同。
南怀慕心头涌现暖意,她想着,若是春宝长久的独身,两人如此相守一世,也是极好的。
于是她看准了时机,与春宝坦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一次,春宝沉默的时间更加漫长,长到南怀慕险些以为身前的人已经睡着了。沉默令南怀慕无比紧张,手心堪堪的出了汗水。
若说以前闭关突破时的紧张,更多的带了兴奋,现在的紧张则令她恐惧。
她生怕春宝觉得她是个怪物,因而再也不理睬她。
南怀慕心生悔意,却仍坚持着,她坐在床上说:“我既说出了这番话来,便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春宝问:“什么准备?”
“堕入地狱,被判不得入人道,亦无所畏惧。”
春宝颤了双层,她闭了眼:“一份说不清的情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南怀慕笑道:“这情感,大约是世界唯一留恋我的东西。”
她能够得到的情感向来很少,因此总是渴望着得不到的。小时候渴望父母的疼爱,修道后期待师尊的夸奖,现今想的则是,能与这有着救命之恩的姑娘家长相厮守。
只是春宝看起来,并无此意。
南怀慕等了一会儿,未能等到回复,总算产生了退意:“若是不愿,只当我——”是开玩笑罢。
“我是愿的。”
然而在南怀慕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了这声应答。
南怀慕不确信地问道:“你说得愿,是什么。”
春宝将南怀慕说的四字挑出来,道:“携手共老。”
南怀慕反应了好一会儿,有热血涌上脑门,她激动的脸色发烫:“你说的可是真的。”
春宝道:“真的。”
南怀慕释然笑,她胡乱去摸春宝的手,摸来了后,将自己的脸贴上那冰冷的掌心。
她欣喜地说不出话来,憋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定不离不弃。”
接下来,她将自己这些年的过往说与春宝听,谈及入了修真道时,她停顿了一会儿,思索着自言自语般问道:“师尊怎会挑选我呢?”
是啊,浔阳的性子如此高冷,当时若是不理睬她,她不出几日便饿死在了山崖下。
可浔阳偏偏就是给了她一个馒头。
南怀慕原本到未觉得什么,现在想来,怎么都想不明白。
春宝见她纠结,在旁淡淡说道:“一时兴起吧。”
南怀慕摇摇头:“师尊并不像那种随意起兴之人,也许是当时已经探出了我的灵根来,觉得我是有些作用的吧。”
春宝道:“人心没有你想的那么险恶。”
南怀慕是不赞同的,她笑着没回答这句话,而是接着说自己之后的经历,讲到了日前刚发生的,又说了其他的。
“我曾对师尊心生爱慕,现在想来,不过更多的是敬畏而已。”南怀慕说着,她的眼前透过了一道光,似乎浮现了春宝怔然的表情,她赶忙补充道,“年轻时的妄念罢了,往后我心中只会念你一人。”
春宝的声音轻柔舒适,她说:“好啊。”已是全然应下了这段缘。
两人的日子过的不温不火。
要说什么不同的,只有两人从同睡一张床,到了同盖一条被。春宝不耐寒,夜深的时候,常常独自将整条被子卷了去,让南怀慕在外头瑟瑟吹冷风。
南怀慕只得抱紧春宝,以防自己又受虐待。
之后抱着抱着,便成了玩闹,一方是迷途知返,一方是有心成全,两人就这么缩在一张棉被之下纾解情|欲。
南怀慕总觉得自己是能看见的,她能感受到春宝身上的柔嫩,能嗅到春宝散发的甜蜜。
春宝亦是全然的无所谓,她似是发现了南怀慕的好,到了夜里便腿尽衣衫地缩在被窝里,等待南怀慕赠与她灼热体温。
两人活了几十年,方才等到大限。
春宝先行一步,呼吸变缓慢,而南怀慕,则因常年修道的养护,仍有几十年可以蹉跎。
春宝倒在床上的时候,可怜兮兮地叫了几声“南怀慕”。
南怀慕爬上床,和以往一样,用自己的身子裹住了春宝,亲吻她的后脑,亲吻脸颊,一寸寸的,细细密密地吻着。岁月在她们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却无法摧毁心中的坚守。
春宝愈发的呼不出气了,拽着南怀慕的衣角,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又喊难受,又过了会儿,春宝感受到了后脖子上烫的伤人的湿意。
是南怀慕在哭。
春宝的手瞬时就松开了,她努力的喘了几口大气,对南怀慕说道:“我不想的。”说完以后,便独自离去了。
南怀慕忍痛悲咽,最后是泣不成声。
她脑里反复晃过春宝的那句话,那句“不想”。究竟是不想什么,她想了很久,觉得只可能是自己曾经的求缘。
原来春宝,竟是不愿的。
只是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才拖着她活了这么久。
南怀慕猜测此情后,毫无半点怨恨,内心只有心疼与苦楚。
她怎么都放心不下春宝,靠着自己最后的修为,寻了几名修道好友,询问春宝的元神如今在何处,是否安好。
那好友都说:“约是地府上层,只是更详细的,需大乘真人方可知晓。”
地府管制严格,普通的修真者能够感知灵魂,已经不易,若是想要去翻阅那些生死簿,只有即将化神登仙的大道之人。
南怀慕埋怨自己无用,即便是修道之时,也没能达到大乘的境界。
随即又想,认识的人之中,能做到大乘的,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她迅速地起身去了青龙山,花了半月有余才到了山脚。此时青龙山已是破败无比,山门邋遢,连个清扫地面的小道童都没有。
南怀慕未曾多想,直接爬着阶梯,登上了山顶处,在后山绕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师尊浔阳。
浔阳当时依旧是冰霜满脸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加没有人气。
南怀慕喊了她一声师尊。
浔阳回头瞥了眼,问道:“何人,何事。”
南怀慕苦笑,几十年功夫,在修道之人眼中区区须臾,师尊竟眨眼便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果真是大道之人,极其会斩断尘缘的。
她不敢多说废话,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你我师徒一场,我只望师尊能帮我那凡尘妻子,寻个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