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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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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炎二十一年的冬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任之在这个冬天里变得格外的勤快,除了日常跟在景炎帝身边,空闲的时间都忙着钻研良妃给他的那本兵法,往良妃那里跑的次数也更加的勤了。

    那个冬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太子娶亲了。段以杰比段以贤小上三岁,据说近两年与兵部尚书家的小姐一直交好,但因为段以贤迟迟未娶,皇后也始终不提太子大婚一事。

    太子虽然平庸,但背后的皇后却不是常人,此番与兵部尚书家结亲,又有公西一家的支持;而三皇子在朝中虽无明确势力,但因才能出众,评价较高,又有突厥可汗这一大亲家;七皇子年纪虽小,却心机颇深,又有重臣房永相助。至此三位皇子,三个明显的派系,虽看似兄恭弟顺,但众臣多少也看的出来,至于如何站队,却不敢急于一时。

    天渐渐地暖起来,御花园里又重新恢复了一片生机。良妃的身体也缓和了一些,任之这天去看她,见她还窝在榻上看书,便跟绿竹一起,拉着她到御花园里透透气。

    良妃在病榻上躺了一个冬天,面色发白,初见阳光还有些不适应,但架不住身旁的二人各种游说,便由着他二人。绿竹扶着她的胳膊,任之跟在身后,三个人有说有笑,一路出了华阳殿。

    其实华阳殿的位置并不算很偏,离御花园近,出了门就能看到好景色,但是哪里被皇帝所忘记,哪里就是冷宫。

    树木抽了新枝,嫩草发了新芽,有些早放的花朵已经有了骨朵,微风拂面,阳光温暖,倒是让人心情不错。良妃学识渊博,随意看到什么都能为二人说上半天,三个人就这么走着,突然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簇拥下,二人走了过来。

    任之最先察觉,一眼就看见了正中的景炎帝,还有在他身畔的皇后公西菡,他不由在心中叹气,难得好天气出来散步,竟然恰好赶上难得一遇的帝后同游御花园。

    因为在一条路上,三人已经被看见,想要避开,已是来不及,任之皱着眉头看向良妃,却见她摆了摆手,竟然迎着那群人走过去。

    走近了,良妃顿住,身体站正,视线微微下垂,双手插腹,低头躬身,“皇上金安,皇后娘娘金安。”任之跟绿竹只是稍怔,也立即躬身见礼。

    景炎帝看见良妃明显地愣了一下,倒是公西皇后先开了口,“原来是良妃,本宫之前还想着许久未见你,不知身体怎么样了,想抽空去华阳殿看看,但是之前一直忙着。”

    良妃直起身体,微笑开口,“臣妾身体无碍,多谢皇后娘娘惦念。”

    景炎帝回过了神,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看见良妃娘娘都不用行礼的吗?”身后的一大群人这才有了反应,急忙行了礼。良妃微微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公西皇后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随口道,“身体一直不好,出来散步怎么不多叫两个人陪着,”话未落,视线顿在任之身上,“这不是任之么?”

    景炎帝这才注意到良妃身后的二人之中有一个是自己贴身内侍,微微挑眉,“任之,你怎么回事?”

    任之急忙开口道,“陛下,奴才今日轮休,想着去看看良妃娘娘,正好天气好,陪娘娘出来逛逛。”

    景炎帝盯着任之,“你好好轮休,怎么突然想去看良妃?”

    任之刚要开口,就听见良妃悠悠道,“任之刚进宫的时候被宫里的老人欺负,我顺手为他解过围,也是这么多年在陛下面前耳濡目染,学会了知恩图报,时常会想着来看望我。”

    景炎帝顿了顿,半晌开口,“知恩图报是好事,张诚,帮朕记着,给任之赏。”

    张诚应了,任之急忙谢恩,这话题才接过。

    景炎帝似乎还没有从见到良妃的诧异中回过神来,毕竟若不是在御花园里撞见,他几乎已经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妃子。因为身体不适,这几年来的宴席良妃也几乎全部缺席,景炎帝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他视线从良妃微微苍白的脸上掠过,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好像曾经十分宠爱这个妃子,这个妃子毕竟还给自己生过一个十分可爱的儿子,可惜居然不幸早夭。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想着朕倒是许久未见你了,这里离华阳殿也近,既然这样,中午就告诉御膳房摆宴华阳殿吧。”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补充道,“皇后宫中若是有事情就回去吧,不用陪朕在这。”

    公西皇后看了良妃一眼,躬身道,“那臣妾就告退了。”

    公西皇后走后,景炎帝看向良妃,“走吧,去你殿里坐坐。”

    良妃垂头,道,“臣妾缠绵病榻许久,殿中清寡,怕惊扰了圣驾。”

    景炎帝摆手,“无妨,朕去坐坐,也刚好看看你最近如何。”

    良妃没在说话,在绿竹的搀扶下,转身朝着华阳殿走去,任之在原地怔了怔,张诚突然看了他一眼,他急忙跟了上去。

    才走到华阳殿门口,任之就注意到景炎帝的眉头蹙了起来,跨进殿门的时候更是大怒,他的视线从殿中扫过,怒道,“这殿中就再没有伺候的人了么?每个月的份银都去了哪?张诚,怎么回事?”

    张诚急忙跪了下来,他这一跪,其他的近侍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任之在心中冷哼,也跟着跪了下来,明明这一切都是景炎帝造成的,但是此刻,却没人能说实话。

    倒是良妃温温地开口,“陛下,是臣妾在病中不喜人多,份银也都按时领了,但臣妾久病,抓药打点也花的多。”

    景炎帝看了良妃一会,吩咐道,“去宣太医过来,跟良妃把把脉。”

    张诚回头扫了一眼,最后面的近侍立刻起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任之回头看了一眼,心道,也许今日撞见景炎帝也不是一件坏事。虽然良妃心已寒再不指望圣宠,但是当日景炎帝毕竟只是把她忘记了,不是打入冷宫,现在想起来,只要偶尔来坐坐,加上良妃毕竟位列四妃,以后的境遇最起码会好很多,身体也能好生养着。

    良妃扶景炎帝坐了,绿竹急忙沏了茶,景炎帝拉着良妃在另一侧坐了下来,又命一直跪着的近侍全部起身侍候,大殿之内一时才不再那么紧张。

    二人太久未见,根本没什么话可聊,景炎帝只能随口问问良妃的身体,直到太医赶到,才打破了尴尬。

    太医替良妃把了脉,如任之所料,良妃的身体是那年大病之后积郁,只能调理,不能根治。景炎帝立即下令太医用最好的药材替良妃调理,良妃在这一日突然重回后宫众人眼中。

    诊了脉,又叫了午膳在华阳殿用过,景炎帝才起身回了宫,命任之先在华阳殿,回去后张诚即刻再派二人过来侍候。

    华阳殿又重新恢复了清净,良妃一直打起精神陪着景炎帝,早已倦了,绿竹伺候她更了衣,歪在床上歇息。

    任之叹了口气,“早知道会碰见陛下,就不去御花园了。”

    绿竹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么,后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从今以后再也不敢轻视了。娘娘的身体有太医专门来调理,想来也会好的多。”

    任之笑着摇了摇头,良妃拍了拍绿竹的手,“你也去休息会吧,让任之跟我说会话。”

    绿竹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便退了下去。良妃看向任之,“你担心我?”

    “今日之后,你再想要清净就没那么容易了。”任之无奈,“你就不担心么?”

    良妃轻笑,“有何担心的,陛下只不过是刚好撞见,一时心软。我现在懒得讨他欢欣,他也懒得再来我这里,偶尔想起来,能照顾一二也就罢了。”

    任之摇头,“你在这里清净惯了,怕是要忘记这是后宫了。你或许会觉得陛下这么想,别人未必,今日皇后娘娘的眼神,已是说明了一切。”

    “罢了,安生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何必顾虑那么多。只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拿自己的份例贴补我了。”良妃看了任之一会,柔声道,“以后怕是也要少往我这里跑了。以前我几乎被遗忘,上面的人不察觉,你来也就罢了,现在陛下又想起来,你一个陛下的内侍总来我这里,怕是就不行了。”

    任之叹了口气,“以后我再不明目张胆地来就是了。也许偶尔晚上会偷溜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良妃笑着看他,半晌道,“你平时为人谨慎,我没什么可担心,只是,难为一个情字。你为那人,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你最是清楚,你可以助他,爱他,但是莫要为了他,伤了自己。”

    任之勾起唇角,“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