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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在一边一直观察玉笙寒身上毒素的情况,本来他是好心的打算将玉笙寒扶上睡榻的。
毕竟这样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确实对身体不好,何况一看这少年就是久病缠身的样子,又营养不良,现在还身中奇毒。
说不定一个伤风感冒后,还会引起其它什么不良症状。
可没想到他那主子就是不让他这么做,还说让这少年就这样躺着,生病了才好呢……
本来他还不甚明白,可转念一想,就顿悟了偿。
解毒向来是主子的强项,何况还把小彩虹拿出手了,这少年玉笙寒身上的毒基本算是很快就能清干净了,而这毒都解了,他家主子还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所以……就总得再制造一点理由来……
想当初,他本来还嫌弃自家主子这方面实在是有够笨的,追个女人连个方法都找不到。
现在看来,完全是他这个奴才想多了,根本就是瞎操心……
“非……老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魇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老伯闻声,转眼往窗外看了两眼,琢磨了一下,“大概已经快要过晌午了。”
“早上来的,到现在连个午膳都还没用,那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魇有些不耐了,眉头皱的很紧,几乎能夹死苍蝇。
“呃……”老伯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顿了一下,有些忧心的给自己毛遂自荐,“奴才这就过去看一下。”
魇百无聊赖的唔了一声。
老伯叹了口气,起身往屋外走,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大喊厨房着火了。
他心里一惊,忙快步跑出去看,没想到差点迎面撞上正要进来的一个人。
老伯怕会出什么事,心里只想快点出去看看,开口便让来人让路,“麻烦请让一……”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忽然浑身一震,然后就僵在了房门口,瞪大了双眼,一脸像见了鬼似地的惊恐的望着差点撞上的来人。
魇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下就坐不住了,嚯的站起身来,蹙眉转身也往门外走,“做个饭菜也能让厨房着火,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谁不是女人,在说谁呢,魇先生。”
在老伯惊悚目光的洗礼下,云朵踱步走了进来,呲牙咧嘴,笑嘻嘻的捧着一个食盒,看向了魇。
魇当时就被吓得后退两步,两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此刻进来的云朵,带着看鬼一样的审视目光。
其实真不能怪魇和老伯,就云朵现在顶着一脸黑漆漆的锅底灰,脑袋全是菜叶鸡蛋壳,身上的衣服还东拉西扯破破烂烂掉的德行……
估计她自己照镜子,都会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呢。
“怎么了?”见这主仆二人都跟见鬼似地看着自己,云朵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大概是皮肤都沾了锅底灰的关系,她那双还是本来色泽的干净眸子,此刻竟显得异常的人畜无害,天真无辜,“我知道我是来晚了点,可是没办法,谁让这是我的第一次呢!魇先生,您就理解理解吧。”
“第一次?”闻言,沉浸在云朵此刻鬼样子的思绪中的魇,顿时清醒了过来,冷淡的灰色眸子几不可见的燃起了一些亮光。
只是这亮光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他的目光看向云朵手里那个食盒时,几乎已经幻灭。
不祥的预感,也开始袭上了他的心头……
“等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云朵是没发现魇此刻看着她手里食盒的眼神,兀自愉快的走进屋子,把食盒摆上了桌。
见魇久久不过来,她又转头向他招了招小手,“来啊,快趁热用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魇迟疑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最终还是迈着莫名沉重的步子,然后走了过去,在桌前的椅子上,慢吞吞的坐下。
云朵好客又热情的把筷子递给了魇,一脸笑眯眯的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一大盘东西端了出来,摆到了魇的面前。
之所以叫那玩意儿是东西,因为黑漆漆臭烘烘的一团,实在是让人看不出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当魇看到那盘东西时,手上的筷子啪嗒一声,随着他颤抖的手,掉到了地上去了。
至于他原本高冷的表情形象,已经完全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样子……
后边走到魇身边的老伯,本打算见识见识,这还没见识到,手就立马先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等终于看到盘中庐山真面的玩意儿时,他已经不是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主子,而是又哀求的……
那玩意儿真让身骄肉贵的主子吃进去,还能有命吗?
虽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也能选择不砸下去啊——
*
今天对于薄家而言,是格外的热闹,虽然是给死人办丧,但由于来人过多的关系,这一场丧礼,就办的特别的隆重。
几乎整个薄家都忙的不成样子,就除了随云院,安静清闲的不像样子。
一番忙碌下,出了薄家和朝家人还在灵柩前轮流守着,那些闻讯前来吊唁的达官贵人们,都一一让薄久夜和朝霞送走了。
送走最后一批这些宾客时。
薄久夜见朝霞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的伸手替她擦拭起了脸颊上的泪痕,“先回屋里歇会儿吧,身子撑不住就不要撑了,还有为夫呢。”
朝霞再也绷不住,一下子扑到了薄久夜的怀里,泪如雨下,“老爷,老爷……妾身只有你了,妾身只有你了,不要嫌弃妾身好不好,不要厌弃妾身好不好,妾身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薄久夜爱怜的轻拍着朝霞的背,“怎么会呢?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发妻,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这个妻子的。为夫知道你是太伤心了,最近为歌弟的事情,弄得着实烦心,关心则乱才会有失分寸,为夫心疼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朝霞惊喜交加的抬起头,仰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丈夫,“真的吗,您真的原谅妾身了吗?”
“傻瓜。”薄久夜温柔一笑,双手拇指并用着,替她拭去两颊上的泪,“我们是夫妻,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不需要被原谅,因为你是我的妻,在我这个丈夫面前,你永远都没有错误一说。”
这样的话,真的比海誓山盟的情话还要让人来的动心。
朝霞已经忍不住动容,双手握住了丈夫的手,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双颊上,破涕而笑,“谢谢老爷的理解,谢谢……能做老爷的妻子,妾身这一生……已是足矣。”
“好了,为夫的小傻瓜,快点去歇息吧,不要让为夫担心你,还有岳父岳母,都还需要你的劝导,这个时候你若是再累垮了病倒了,不是让两位老人家更是雪上加霜的痛心么。”
薄久夜温声细语的劝说着,“还有,还有眠儿,他明天就要陪皇长孙游玩回来了,他年纪还那么小,又怎能缺了你这个母亲的照料。”
朝霞忙不迭的点头,平日总是艳丽的妆容,此刻褪去浮华,梨花带雨的。
使她有种别样的清艳美,“妾身知道了,老爷,您也不要忙的太晚,也当心着身子才是,定要早些歇息,知道么?“
说着,她偏头看向了一直随在薄久夜身后的宁管家,“管家,别忘了待会儿让到我那给你们相爷拿参汤过来,千万嘱咐着你们相爷别忘了喝。”
“难为夫人到这个关头都还想着老爷……”宁管家笑眯眯的看了眼薄久夜,表情暧-昧的又垂下了头去,“奴才定不忘夫人所托。”
朝霞又关切的嘱咐了薄久夜几句,这才在容嬷嬷的搀扶下,难舍难分的对薄久夜三步两回头的回了霞光轩。
直到妻子的背影远了,薄久夜脸上温柔的笑靥这才淡去,“她这一整天的,都做了些什么。”
“在随云院里,没有再出来过。”宁管家知道主子说的她是谁,立刻就哈着腰回答了。
“她倒是知道收敛了。”薄久夜笑了下,笑容意味不明,“听说,她今天收买你了,都让你做什么了。”
宁管家脸上的肥肉一抖,忙把头垂的更低,态度越发的恭敬,“话里话外,都让奴才警醒着七少爷的药,估摸着,是怕人在里面动什么手脚,还让奴才别短了随云院里的奴才们的吃穿用度。”
“唔……她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既然拿了好处,你就仔细着办吧。”薄久夜优雅转身,垂眸轻笑,“看来,她是要开始在府里收买人心了。”
说完,迈步朝府内回走。
“相爷,奴才还有件事,要向您禀报。”宁管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心里边暗忖着薄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果然半点逃不掉这位主子的眼睛,他脸上边露出了谄媚的笑,“今天四小姐她,还请了一位贵客到府。”
薄久夜脚下略顿了顿,挑眉,生了兴趣,“哦?”
“是这些年在四国江湖中,连名贵之流圈里,都名声大噪的一位神医。”见主子感兴趣,宁管家越发谄媚的卖力,像条卑躬屈膝的狗一样随在薄久夜身后,“人称鬼手,魇。”
“魇?”薄久夜的步伐即刻顿住了,表情充满了玩味,眼神却透着锐利,“她倒是好本事,连这样神出鬼没大名鼎鼎的人物都能请到薄家来。”
宁管家急于征求意见,“那相爷您的意思是……”
“今晚本相就不去拜访了,歌弟的灵柩前,现在可还少不了本相。”薄久夜继续迈开了步子朝前走,“让影卫都给本相警醒着点,别让她给本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是……奴才省的。”宁管家颇为讶异的抬眼看向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主子。
主子这话的潜台词,他当然明白,不就是在暗示,随云院里孤男寡女的,最好别出什么丑事——
而奇怪就奇怪在这,相爷明明不把四小姐当回事,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前几天更是还要将四小姐索性送给最无望夺位还荒-淫无度的八皇子,这可分明就是要把四小姐当成往死里逼的弃子!
现在相爷不但时刻着人关切四小姐的动向便罢,现在连四小姐这方面也要……
想到这,宁管家小眼睛里满满都是精明的光芒,“看来,这薄家的后宅,怕是真的就要变天了……”
安置好了弟弟笙寒,虽然困意袭来,但云朵并没有打算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坐在笙寒屋子里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神情放松的望着榻上的笙寒那张,已经褪尽了毒气,尽是红润光泽的睡容,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只白玉瓶子。
忽然,她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道在夜晚都还极其刺目的银光闪过,手中一松,手上的白玉瓶子被外力强行的夺走。
最后在一声开窗的响声中,她看到白衣白发一脸冰冷的男人,就这么把那只白玉瓶扔出了窗外。
但听玉器美妙的碎裂声传来,云朵不由恼怒的看向了窗前站着的男人,“魇先生,你这样强行损坏他人财物,似乎不太好吧。”
虽然已经极力克制怒气,但仍能听出她的话里有着几许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是薄久夜让宁管家遣人送来的,听说是上好的金创药,都是从皇宫大内要的秘方调制,外面买都买不到,现在居然就让这死男人给扔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讨厌的神经男,事事都要莫名其妙的横插一脚!
果然,还是她的某太子才是最可爱的——
等等……云朵不由一愣,怎么最近没事尽想起燕夙修做什么?
虽然得承认那妖孽轻轻软软好推倒,挑-逗调-教都很爽,但那也只能仅限于此而已,毕竟他早就已经心有所……
云朵摇了摇头,把燕夙修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迅速的甩出了脑子。
“头怎么了?”刚才还站在窗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云朵的桌子对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的同时,还关切的询问云朵。
关切?云朵回神,看着在自己对座坐下的冷面男人,不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神经男人折磨了她一天了,现在不奴役她都要偷笑了,还会对她关切?
别特么搞笑!
“看什么看,哑巴了?”魇冷冷的看着云朵,嘴角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掠过。
才巴不得你哑巴!云朵内心无限吐槽,面上却是挤出一抹笑,“没什么,多谢魇先生的关心。”
魇哼了一声,撑起手肘托起了腮,双眼缓缓阖上,“赶紧把药擦了吧,脸肿的像头猪一样,真是有碍观瞻。”
云朵忙捂上自己的脸,确实肿了起来,因为触碰而疼得倒吸冷气。
但她还得忍着怒火和疼痛,皮笑肉不笑的给对方致歉,“戳到了魇先生的眼睛,还真是对不起了。”
咬牙切齿的道完歉,她噌的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里,把手里这瓶强制塞给她的药擦到脸上是其次,过去透透气才是主要。
再不透口气,她真担心自己会不会现在出手了解了这死男人!
要不是有求于他,而看笙寒的情况,马上这死男人就要变成有恩于她的话,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出手多少回了——
难怪人人都说什么债都好欠,都好还,唯有人情债例外!
“站住。”魇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了云朵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拿过云朵手中都快捏破的小瓷瓶,“爷就勉为其难,亲自帮你这猪头女上药。”
靠!云朵咬着牙,因为左脸肿着的关系,强挤出的笑容竟有点狰狞,“多谢魇先生美意,我自己能上。”
“如果两边都能肿的对称起来,爷就成全你。”魇云淡风轻的迎视云朵快要喷火的眼睛。
“你!”居然威胁她,云朵真想现在扑上去咬死这个男人。
分明这就是要仗着对她的恩情,不光奴役她,看来这是还想控制她吧!
望着男人无甚表情的面瘫脸,云朵深吸一口气,僵持着难看的微笑,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她来到了男人身边的椅子坐下,“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男人并没有粗鲁的对待,并没有将此作为恶整她的机遇。
相反,手指却是异常的温柔在给她上着药……
云朵颇感诧异的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那张脸,因为近距离的关系的,她能看的更加仔细。
毕竟是佣兵出身,除了杀人,也要学会看人,这样才能更好更准确的判断自己的猎物,更能完美和容易准确的达到自己的任务。
所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看人,眼睛固然重要以外,对于发达的现代社会里,更多了一项,看骨。
在现代社会里,而今早就是满大街整容假脸在横行,这样目标人物浑水摸鱼的几率会非常大,轻易就能顶着一张假脸,逃开佣兵和杀手的视线。
所以,在没有佩戴精良的点子仪器时,佣兵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和第六感,来找到自己已经伪装好的目标人物。
不过,在目标人物骨骼也动了的情况下,看五官骨骼的准确率,确实会大打折扣。
但对于现在这个没有此项技术的古代里……
“嘶……”云朵一眨不眨的盯着魇的面瘫脸,视线就像紫外线一样,一寸寸的在魇的五官上流连。
对于她又这样盯着自己看不放的行为,魇倒是没有再像之前两次那样呵斥她,甚至视若无睹,大有大方的当她看个遍的意思。
嘴角掀起的微妙弧度,似乎在证明着他此刻还算不错的心情。
然而。
“魇先生,我们是不是在之前……就在哪里见过。”云朵很疑惑的把视线对准上了魇的灰色眼眸,试图想就此穿过他的眼睛,看清他暗藏的真实面目。
她可不是一个迷糊的人,记性好的,几乎是过目不忘——
真正意义上的过目不忘,并不单指刻意去记去看的东西。
而是但凡只要是曾经被她视线囊括在内,哪怕只是一瞥,她都能牢记在脑海里的人或事,这才叫过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