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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时辉,依你之言,你已对与蒋钦串通,为赵和夺下株州,威州,益州这三州之事供认不讳了?”周俊佑扬声道。

    怀王坐在中间,面色阴沉。

    虽然怀王是主审,然而什么大声质问一类的,却都是由周俊佑来说比较好,怀王主要负责在关键时刻吓唬黎时辉,而眼下,显然不到这个时候。

    一开始先是依次审问了蒋钦,蒋蕊,都是走个过场,说辞早已串好,而审问黎时辉,才是重头戏。

    听说前日夜晚,黎时辉被抓捕的时候十分慌乱,一直大喊要见皇上要见太子,后来却逐渐安分了,今日一审问,更是直接将所有的罪名全部认下。

    黎时辉跪在地上,穿着囚服,手上烤着镣铐,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依然倨傲无比地道:“回大人,是!”

    周俊佑没好气地道:“哦?可你是太子太傅,位高权重,以蒋蕊为挟,逼蒋钦帮赵和夺取那三州,究竟意欲为何?!今上待你不薄,你却竟一心想着叛国!”

    黎时辉立刻道:“我一心为大闵,生是大闵臣,死是大闵魂,绝无叛国之意,请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也是你能用得的?!”周俊佑眯着眼睛,和平常好说话的模样截然不同,“你对己罪供认不讳,却又不认自己想要叛国,那么本官问你,你到底是为了谁,才如此大胆?!”

    周俊佑自然是极其希望他说出太子的,然而黎时辉却道:“这件事,我也是受害的一方!首先,当初,我并没有挟持蒋蕊,是蒋钦与我共同商议的。”

    周俊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道:“禁卫军去你府上搜查的时候,尊夫人可是被绑在房内的,若这还不是挟持,本官当真不知道何为挟持了!如今天子脚下,大理寺内,你竟还想谎话连篇么!?”

    黎时辉倒是忘记了蒋蕊被自己绑起来的事情,只好道:“总之……蒋钦并非完全被胁迫!他自己也很愿意帮助赵和,因为他晓得,赵和无论如何要造反,倒不如打入内部,最后直接将赵家余孽一网打尽!然而没想到蒋钦却中途变卦,杀了付将军和宗副将,之后,大概是见怀王殿下您太过英勇,见赵贼大势已去,所以才倒打一耙,将自己的罪全部推倒我的头上来!”

    他这么说,倒还真勉强可以说得通,周俊佑皱了皱眉头,怀王却道:“哦?可当初本王不晓得这些事情,轻易也被蒋钦给骗去了,他本有机会取本王性命。若按你的说法,他本不该如此。”

    黎时辉没料到怀王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半响,支吾道:“兴许他曾对王爷有过杀意,只是发现自己武功不如王爷……”

    怀王道:“他若要设埋伏,轻而易举。”

    黎时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梗着脖子道:“总之,蒋钦才是反贼,微臣不是!”

    周俊佑皱着眉头,正欲传召蒋钦让两人对质,怀王却道:“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虽然不解,但周俊佑还是让人照做了,黎时辉显然也没料到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算了,茫然地被压下去了,周俊佑回过身,道:“王爷……?”

    怀王站起来,道:“有些东西,本王要私下问他。”

    他走去大牢,看着黎时辉被狱吏绑着手脚关在牢内,狱吏见他来了,都十分识趣地退下了,监牢之内空空荡荡,只剩下黎时辉与怀王二人。

    黎时辉警惕地看着怀王,不知道他独自来此意欲为何。

    然而怀王却忽然叹了口气。

    黎时辉茫然地看着怀王,道:“王爷为何叹气。”

    “本王忽然想起皇后,所以叹气。”怀王看着他,不疾不徐道,“皇后前夜不知为何忽然昏迷,重病不醒。”

    黎时辉一愣,而后一脸不信,道:“王爷说笑了,皇后娘娘身体一向健朗,怎的会忽然重病。”

    “本王也很惊异。”怀王负手而立,表情真挚,“只是皇后娘娘是昏在清净殿的,嘴里还一直叨念着,说自己见了鬼。太医说,皇后娘娘心绪起伏过大,似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会这般。”

    黎时辉这回到不得不信了,他面色微变:“王爷为何忽然来说这些?”

    怀王看着他,露出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本王只是想,太傅被关进牢内,想来是不会关心妻子,也不会关心女儿的。只怕太傅心中唯一挂念的,便是皇后娘娘了吧。”

    黎时辉咬牙道:“蒋蕊那毒妇胡说了什么?!她满嘴胡说八道!我与皇后清清白白!”

    怀王十分讶异地说:“你在说什么?这跟蒋蕊有什么关系?尊夫人什么也没说。本王的意思是……毕竟皇后与太子,是眼下唯一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你说话的人了,所以,太傅心中挂念他们,不对吗?”

    黎时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怀王耍了,面色阴沉并不答话,怀王冷笑了几声,黎时辉便羞恼道:“王爷如此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什么,只怕你心里很清楚。”怀王走近了他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黎大人,如今你眼前有两扇门,一生一死,就看你做自己要推开哪一扇了。”

    黎时辉呆滞片刻,明白了怀王的意思——怀王确然已经知道他和皇后的事情,想让他承认这件事,好彻彻底底地打击皇后和太子!

    黎时辉仰天大笑三声,而后猛地看向怀王:“王爷,您自己也说过,皇后与太子,是微臣如今唯一的生路。微臣再蠢,也不至于自己亲手切断这条生路!”

    “你以为,皇兄和皇后娘娘会来救你?”怀王好笑道。

    黎时辉道:“不错!微臣如今被奸人所污,但微臣相信,皇后与太子绝不会任由微臣被奸人污蔑!终有一日,会给微臣一个清白!也正因为如此,微臣绝不会血口喷人,说出什么不利于皇后与太子的话来!”

    在黎时辉心里,他和皇后太子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虽然他眼下对皇后和太子也很有点疑虑,但,他绝不能帮着怀王去诬害皇后和太子,别的不说,单他承认皇后与自己私通,虽然皇后是死定了,可他自己也死定了!皇上怎会容忍一个与皇后有私情的男人活下去?!

    怀王却道:“黎大人,此话差矣。只是做个证,很简单的。您明明知道,皇后与罗义之间的事情,为何却不肯承认呢?”

    黎时辉一怔,看向怀王,却见他面目平静,一双黑眸微微发着寒光。

    皇后……与罗义?!

    他傻了眼,半响,道:“什么……?皇后与罗义?!”

    “皇后与罗义私通,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少。”怀王直起身子,冷冰冰地道,“甚至太后也是因此被皇后杀害的,不是么?杀害太后的药物,是罗义调配的,太后身边的琉璃,也是这个原因死了。不是么?”

    黎时辉惊异交加,他看着怀王,不能明白怀王是故意教他将此事可陷害给罗义,还是说……怀王当真不知道皇后和他自己的事情,以为皇后是在和罗义私通?

    但,不管哪一种,他也绝不会同意帮怀王的!

    于是黎时辉依然道:“王爷大概是误会了。罗义虽是宫内御医,却清清白白,恪守本分,皇后更是母仪天下,端庄得体,两人怎么可能有所谓的私情?”

    见他如此说,怀王也没再说什么,扯了扯嘴角便离开了监牢,他走后,黎时辉喘着气伸手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自己早已冷汗连连。

    ***

    这边怀王刚离开监牢,那边虞不苏也来了,周俊佑正在外厅,见虞不苏晃悠悠地来了,眉头微微一跳。

    虞不苏道:“咦,周大人,你还没走啊,太好了太好了。”

    周俊佑闻言,不由得皱眉,道:“虞大人忽来大理寺有何事?”

    虞不苏却凑过来,没个正型似的靠在桌边,疑惑道:“前两日你怎么一个人走了,害得本官只能一个人去醉仙楼,凭栏独自饮酒,好不寂寞啊!”

    周俊佑深吸一口气,道:“周大人到底有何事?”

    虞不苏挠挠头,道:“哦,是这样,今日王妃殿下差人去了我府上,然后让我来大理寺卿找蒋钦,说是找蒋钦问一个人的外貌,然后根据他的描述画下样子来。”

    周俊佑不解道:“大理寺内自有人会干此事,为什么王妃殿下要差你来?”

    虞不苏得意洋洋道:“这个周大人你就不知道了吧?本官自幼学画符,顺便也就学着画人像画风景,奈何天资过高,一学之下,便是惊世的才华,画什么像什么,啧啧啧……”

    周俊佑无言以对。

    怀王恰从监牢那边走回来,看见虞不苏也有些疑惑,虞不苏把左姝静的吩咐说了,怀王心里隐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道:“她是不是说,话那个蒋钦与太傅联络的中间人的长相?”

    虞不苏一惊,立刻拍马屁道:“是啊是啊,哇,王爷您真是不得了,一猜即中!果然是夫妻同心,心有灵犀啊!”

    周俊佑觉得虞不苏拍马屁的说辞越来越让人不解了,然而一看王爷,却见王爷嘴角微微翘起,还……还真是一脸颇为受用的样子!

    周俊佑又一次无言了,只能道:“既然如此,虞大人便跟我来吧。”

    怀王道:“本王也去。一会儿那画像你记得画两份,一份留在大理寺内存档,一份由本王带回去。”

    虞不苏赢了,周俊佑又吩咐下人备好了文房四宝,便去了监牢见蒋钦。有了周俊佑的照拂,蒋钦在牢内过的并不差,见他们来了,又听了虞不苏的来意,蒋钦皱眉思索了片刻,道:“那人身材高大,面目凶狠,我依稀还记得他的长相。”

    虞不苏将宣纸铺平,道:“那边请蒋大人仔细描述一番吧。”

    蒋钦一边说,虞不苏便一边照着画,等画成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虞不苏将画递给蒋钦,蒋钦又说了几个地方的差异,虞不苏再改了改,蒋钦点头道:“差不多便是如此了。”

    虞不苏道:“行,那么这幅画存底,我再另画一幅给王爷您带回王府。”

    怀王却道:“不必了,将这幅画给我,另一幅留在大理寺内。”

    虞不苏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办,怀王带着画便回了家,他返家时略有些晚,左姝静正坐在矮塌上翻书打盹,怀王带着画去了房间,左姝静见他回来了,从书里抬起头,先是下意识露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而后却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怀王好笑地走过去,也不给她画,道:“怎么了?”

    左姝静小声道:“吃了就跑,王爷倒是潇洒……”

    虽然声音小,但怀王还是听清楚了,他哭笑不得地道:“什么吃了就跑?”

    左姝静放下书,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怀王伸手轻轻环住她,道:“有没有不舒服?”

    他的声音倒是十分温柔,但问题却让左姝静觉得有点别扭,左姝静轻咳一声,道:“没。”

    怀王柔声道:“我今早特意告诉你我要去大理寺了的,你没肯醒……”

    左姝静颇有些不自在,虽然开始真的有点不开心,但现在当真要怀王哄她了,她又觉得十分不自在,道:“好了,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怀王轻笑一声,伸手从旁边拿了画来,道:“虞不苏画的。”

    左姝静道:“咦,你带回来了?”

    怀王替她展开,一边道:“嗯。”

    左姝静看了那画,眼睛亮了亮,却没说什么。

    怀王轻声道:“你怀疑这人是刺客?”

    左姝静一笑,说:“王爷这么聪明,当然也想到了。”

    “没有,我开始的确没有想到。”怀王摇摇头,“还是虞不苏去了,我才想起来的。”

    左姝静满意道:“看来我比王爷还聪明一点?”

    怀王点头:“嗯。”

    左姝静看他这全然不顾何为原则的模样有些好笑,而后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按照太子妃的说法来看,我觉得那人就是直接冲她而去的,而她又觉得面熟……你又说,那人身上有赵贼腰牌。所以此人的线索有好几个,一个是太子妃见过他,那么肯定就是此人和太子私下会谈时左姝娴无意中瞥见过,还有就是他知道太子和蒋钦的勾当,且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不然太子不会让他知道这么多,还留着他一命,最后甚至让他负责刺杀太子妃,来完成这个苦肉计。”

    “嗯。”怀王自然也全部晓得,但还是点点头,“继续说。”

    “这个人,我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负责在蒋钦和太子间来回跑动的人了。这一路战乱,跑动的人,必然自己也要有几分武功,且他有赵家腰牌,肯定是直接去过三州,然后蒋钦给过他腰牌方便他行事。”左姝静道,“我记得小时候虞不苏画人像很厉害,便让他去画了。明日,我带着这画去宫里,让左姝娴看看,若左姝娴说这就是刺客,那么……”

    怀王圈着她,道:“即便太子妃知道了这件事,也有可能终究会原谅太子。”

    左姝静愣了愣,而后肯定地道:“你是没看到她哭的有多么伤心。何况,以小见大,太子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轻易牺牲一个孩子——而事实上,当时那个刺客下手又不知轻重,太子妃是勉强捡回一条命。若是稍微再严重一点,那么太子妃自己都要丧命。也就是说,太子根本没把太子妃和自己的孩子当做一回事,他一点儿也不怕一尸两命。只要能救回自己,他可以轻易让太子妃和孩子去死!这种人,我不信太子妃还会原谅他。”

    怀王道:“希望如此。但无论如何你要小心,你,绝不能当那个开口策反的人,不然最后可能反而惹得她怀疑,认为是你冤枉太子。”

    “这个我自然晓得。”左姝静笑了笑,看着那画里的男子,微微出了神——画中男子的眉毛,正如左姝娴所说的一般,眉头是连在一起的……

    左姝静收了画,回头看着怀王:“对了,你有没有审问黎时辉皇后的事情?”

    “自然审了。”怀王皱了皱眉,“他也自然没肯答应。”

    左姝静冷哼一声,道:“他和皇后的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当真是垂死挣扎。若非这种事事关重大,皇上又一向颇为宠信皇后,我真想让你直接冲到皇上面前说这件事……可惜,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也没实际证据,真是麻烦。”

    怀王轻声道:“纸包不住火,总会露馅的。”

    左姝静闷闷道:“当初我看到皇后和男人私通,第一反应就是要瞒着,瞒着所有人,我不想惹麻烦。可皇后太过小心杀了我,她一定猜不到,却反而引发了这么多事情……”

    怀王忽然道:“说起来,当初是皇后让你赐婚的,是不是?”

    “嗯。”左姝静有些尴尬,“她跪在我跟前哭个不停,我被她哭的头疼,就答应试一试了。”

    怀王笑着道:“照这么说起来,皇后先让你将左姝静赐婚给我,又杀了你,使得你成为了左姝静……嗯,她还真是我们的大媒人。”

    左姝静:“……”

    总觉得,他真是莫名的乐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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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