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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在秦悠院子里的青年正是卓琅玕,他其实并没有就此离开,只是被村民围攻烦了,又不忍心伤害这群人,遂遁走。然一直跟在牙大婶身后,他凭直觉,觉得这名农妇一定认识秦悠。
果不其然,跟在她后面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君子本该光明磊落,但是卓琅玕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是无意中得到的消息。有人说山阳有神医,能治桃花痨,他一开始也不太相信,但是告诉他的人是四喜堂的捕头刘仁义,此人如其名,仁义双全,他既然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那么定是有一定的把握。
顺着线索,卓琅玕来到山阳。山阳郡不太大,但是乡镇却比较多,有着四县九镇十八乡六十九村,村村相连的美名。从这个外号就可以看出,这里的村子多如牛毛,光有规模的就有六十四个村子,更别提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小村子。
这样的情况下,要找一个飘渺无踪的神医,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先来到的是芝草县的芬华镇,那里找了一圈没有任何线索;然后是连樯县和傲霜县,均没有收获。直到最后不抱希望来到揖宁县,这次他在当地衙门得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说是长闲镇的大夫不久前曾遇到一个得了桃花痨的小姑娘,然则不过数十日,那小姑娘的病竟然已经全部好了,教人大吃一惊。
那大夫的至交好友是揖宁县回春堂的一名大夫,听闻此事后还一个劲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那大夫直摇头,桃花痨不算稀奇的病,他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从来没有哪一个最后活下来。“那年镇南王的世子得了这病,曾经花重金得了那起死回生令,寻得药王谷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医重蝶相助,最后也只多活了十余年,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
卓琅玕脸上一片灰白,忍不住问:“真的不可能治愈?”
“老夫虽不是什么天下名医,医术也堪堪,但是这点还是可以确定。我那老友惯喜欢说大话,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这个回答其实卓琅玕早就听过了,去年他取得起死回生令,前往药王谷,从现下的第一神医口中听到的也是这样。
但是,他的结拜兄弟,云观镜,显然无法再等待了。从上个月开始,他就不停咳血,天下第一神医诊断后只丢下一句话——准备后事。
想到这里,卓琅玕立刻打起精神,打听着摸到了揖宁县。揖宁县地处偏远,其中长闲镇更是,走了好些山路他才在日落前进了这镇子。镇子不大,那回春堂所在位置很明显,他立刻奔了进去。
回春堂的掌柜打着瞌睡,被吵醒之后脸色也是不好。卓琅玕久在江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当即掏出一块银子,掂了掂差不多十两重,应该够了。
那大夫看到银子,果然变的和蔼可亲知无不言。当卓琅玕提起那桃花痨的时候,那人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
“你也不信么?”那郝大夫压低声音,“原本我也是不信,可是那石家妹子是我亲自诊过的,绝对是桃花痨无疑。这病来势汹汹,不出百日,这女孩儿定要见阎王。可是上月月初,我听那水梨村进来送柴火的小伙说,他家和那石家姑娘是亲戚,确信石家妹子的病好了。我呢,觉得此事实在是蹊跷,便留了个心思。”
郝大夫接过小幺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给了那送柴的少年点银钱,让他打听了一下,果然是那秦氏少年治好的。”
卓琅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还是装出怀疑的模样:“不可能吧,这病连天下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怎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就能治好?”
郝大夫脸上全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压低声音说:“我怀疑那秦氏少年是山中狐狸精变成人。”
卓琅玕哑然失笑,这种山中精怪幻化为人的故事各地不胜枚举,多半是以讹传讹或者是一些歪魔邪道装神弄鬼,不得作信。
“不信?”郝大夫又加了一句,“那少年根本不是人,他的眼睛好似那雨过天青一般颜色!”
蓝色的眸子?
卓琅玕立刻想起来最近江湖传的沸沸扬扬的丑事。
那太华山大弟子,和自己并列称为梅兰竹菊四位君子剑之一的徐兰卿,以太华剑法闻名天下。太华派乃天下一大正派,是执掌武林牛耳之大宗,与魔教白莲神教相抗衡,天下莫不以其为榜样。其大弟子徐兰卿更是侠义之士,不吐不茹,刚正不阿,他单枪匹马闯入白莲神教救人,一剑击退白莲神教右护法于飘雨的壮举一直在江湖上传为美谈。
然数月前,徐兰卿在金阳繁城遭人暗算,被那繁城朱主簿的侄子朱瓒轻薄,险些失了性命。好在被其结拜兄弟,兰溪花门花千繁所救。花门的弟子一向精通暗器,那花千繁更是个中楚翘,自创繁花剑法,乃镜花水月四公子中的花公子。朱瓒当即被废了武功,打成重伤。家中也莫名失火,一家三十七口除了朱瓒全都葬身火海,随后他本人也下落不明。
徐兰卿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又和小王爷明瑾乃八拜之交。小王爷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那朱主簿不但丢了职位,家中一名刚在春闱中举的考生也被取消了成绩,三年不得考试。随后朱瓒被逐出宗族,从族谱上除名。
不但如此,卓琅玕还隐约听说,小王爷还暗中取消了那朱瓒的户籍,听到这的时候,卓琅玕忍不住叹息。
闯荡江湖十多年,卓琅玕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那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能做得太绝。
无论那朱瓒做了什么错事,他已经武功尽失沦为废人,全家也死光光了,也算扯平了。
但是花千繁不依不饶,不但向全江湖公布了朱瓒的长相,肥如蠢猪,蓝眸,还扬言见他一次揍一次。
所以当那郝大夫说这秦氏少年有一双蓝眸的时候,卓琅玕下意识就想到朱瓒。
那个秦姓少年,会是他么?
卓琅玕躲在房顶上偷听之时,入耳的声音略有些清脆,气息短而急促;后面看到他在院子里走动时,脚步虚浮,明显就是身受严重内伤。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卓琅玕愣了一下。
蓝眸是不错,但是肥若蠢猪这一点绝对是扯淡。从背影看这个少年瘦的不成样子,简直一阵风都能吹倒。
和郝大夫的第一感觉一致,卓琅玕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少年外貌很精致。如果不是那有些苍白的脸颊和下凹的眼眶,他当真算得上风神秀彻粉妆玉琢。
隐去心中的疑惑,卓琅玕朝着那少年拱手相道:“在下天山卓琅玕!”
秦悠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好歹练过武功,自然认出这个不请自来的青年身怀绝技。
莫非是那徐兰卿的脑残粉追了过来?
还叫什么栏杆,好古怪的名字。
看他刚才露的那一手,估计秦悠就是多上两条腿也逃不掉,还是先问问来意吧!
“这位大侠,有事吗?”
面对充满火药味的询问,卓琅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先行礼,才道明来意。
“桃花痨?”
“是的,在下的朋友不幸染上桃花痨。听闻秦大夫医术高超,治好过得此病的人,还请秦大夫救在下朋友一命!”
秦悠顿时无语了,这才过去两个月,这消息就传的大江南北都知道了。村长,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呢?
真是不能信任农村大妈,这下该怎么办好呢?
好在这个人不是来找碴的,至少能放心了。
“在下知道有些唐突,可是实在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还请秦大夫救人一命。”
秦大夫?这人没有怀疑秦悠的身份么?他还以为已经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这双麻烦的眼睛。
“丑话说在前,我是不会出诊。”虽然每天吃了保健型的药,但是始终是治标不治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秦悠依旧处于病弱的状态。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无论做什么事都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困顿想睡,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全身乏力。这样的秦悠,是没办法做长途旅行的。
卓琅玕愣了一下,身体僵住了。他一开始的确是想请秦悠走一趟,毕竟云观镜的情况已经到了起不了床地步,实在是不宜走动。
但是见到秦悠本人后,他立刻改变了想法。
根据传闻来看,秦悠毫无疑问就是朱瓒本人。花千繁在江湖上朋友很多,想替徐兰卿教训朱瓒的人应该不少,他最好最近不要出现在江湖上;再者,他的武功被废,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身体已经虚弱如此,和云观镜相比只重不轻,的确也不能出诊。
病的那么严重,他真的是大夫么?
算了,如今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
“我会尽快让云弟过来,还请秦大夫多多担待。”
卓琅玕一路风掣电驰,快马都累死好几匹,赶了将近半个月的路途,终于赶到云城。
云城有白云堡,地处高山,此地常年处于阴雨天,每次下雨,云暮低垂,笼罩在白云堡上方,将半个山庄都笼罩在了*中。远远地看去,恍若天上的琼楼玉宇,梦幻飘然。
云观镜是白云堡堡主云飞扬的独子,从小就被寄予了浓厚的期望。也许是天妒英才,十五岁那年竟然染上了可怕的桃花痨。
好在白云堡财力傲然,在名医好药的保养下,一直到十八岁,都还安然无恙。然,从去年冬天开始,这病忽然加重,竟然开始了咳血。
云飞扬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把目光对准药王谷。谁都知道药王谷谷主的规矩,每年只救十个人,于三月初三发出十面起死回生令,手持起死回生令的人就能进谷请天下第一神医救命。卓琅玕知道后,义不容辞的接下这个任务,终于与今年五月抢到一面起死回生令。
拿着这面令牌,云堡主带着儿子前往药王谷救治,然而那重白只是瞟了一眼就说没救。
“这桃花痨素有红色瘟疫之称,我师父穷尽一生也没能治好这种病,到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吃着药吊命。不过他已经咯血,看样子活不过半年了。”
云飞扬一听,差点晕倒。一旁的白云堡的管家见势不妙立刻接过话问:“坊间有传说用馒头蘸活人心头血就能治这种病,敢问重谷主是否属实?”
只见重白冷笑一声:“坊间还传说半夜不能对镜梳头呢,不知万管家有没有试过?不过是些愚昧之民的以讹传讹罢了。万管家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之人,怎地如此轻信?”
要是换个人说着话,万管家早就拔刀了,士可杀不可辱,重白这番话语简直气死个人也。然,别的人就算了,那万管家可是知道那重白的底细。
明面上他是前任谷主重蝶的弟子,承得一身医术。暗地里,他还是毒王邱不得的儿子,医毒双全,随便弹弹指甲就能毒倒一片人的下毒高手。就算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回话,只能苦笑两声。
见万管家不中用,那云飞扬只得自己出马,哀声恳求。重白性子是何等的乖张,当即拂袖而去。
在谷外等了十余天,实在是毫无缓转余地,云飞扬才黯然离去。
这番折腾,原本还有半条命的云观镜只剩一口气,好在离去之时,重白送了白云堡一瓶还魂丹,靠着这丹药,云观镜才得以多活那么几个月。
还魂丹治标不治本,到了六月末,吃进去也没啥作用了。眼看就要闭眼了,整个白云堡都在准备后事了,卓郎君的到来无疑是拨云见月,云飞扬一听,差点没高兴的翻白眼一口气上不来。
“卓大侠此话当真?”
卓琅玕一路赶来,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记着将此事告知。他郑重的点点头:“绝没有出错。我亲自去看了,那石家小女孩的确得过此病,现下已痊愈,都能下地干活了。”
云飞扬彻底放下心来,卓琅玕向来稳重,想必不会胡说八道。他定是有把握了才会回来,看样子他的儿子有救啦。
万管家左看右看不见其他人,便问:“那秦大夫呢?”
卓琅玕犹豫片刻道:“那秦大夫身体不好,无法于千里奔波,只好……”
云堡主和万管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万管家说出心中的疑问:“既然他是大夫,怎会身体虚弱如此?少爷病重,怕是无法再走动了。”
其中的缘由干系错综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卓琅玕含糊了几句,云堡主则称需要考虑一下。
云观镜最近已经到了很糟糕的时刻,经常昏迷不醒,若不是他老爹用内力给他吊命,恐怕已经呜呼歪哉了。
这种情况下还出门,恐怕就有去无回。
“不用等了,我去。”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云观镜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他的脸颊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嘴唇却红的异常,应该才咯血不久。
“大哥不必担心,如果我在半路死了,那么是命该如此,父亲也不必挂心。”
“儿啊,我四十岁才有了你,你要撒手归西,这白云堡谁来继承?”
“父亲,佛家讲究缘分,也许是我没有这个福分罢了。”
云飞扬再怎么心痛和不舍,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这个不知名的大夫是最后的希望。
卓琅玕也觉得事不宜迟,云观镜的身体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