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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人是鬼?”
曾明明刚要上前,却被毛裕兴拦住,他用桃木剑遥指着男子背影,问。
“我是人。”轮椅慢慢转过来,里面坐着个男子。
他并不算太年轻,看起来斯斯文文,带着幅宽边的眼镜,只是太消瘦了,脸颊深深凹陷,脸色苍白的异常。
“你住在这儿?”曾明明一怔,男子身上盘亘着蛭鬼的气息,难道他一直和鬼生活在一起?
“这是我的家,我自然住这儿。”
男子推了推眼镜,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手指也在微微发颤,显得十分紧张。
“外面那个‘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曾明明没直截了当说出蛭鬼的身份,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眸光让她捉摸不透,还有,刚才明明从蛭鬼的意念中觉察到施琅和谭美的下落,应该就在这间房中,为何屋内却只有这个人。
“她……怎么样了?”男子吃力的吐住几个字。
扶在轮椅上的手,轻微有些颤抖。
“自然是给我们灭了,还能怎么样,她是鬼物,你说你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和一支鬼生活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毛裕兴收了桃木剑,他刚才用符箓偷偷检查过了,这个男人身上却有鬼气,但他不是鬼,是人。
“灭了?”男子的手用力攥着扶手,声音有点结巴,“你……你们的意思是,她死了嘛?”
镜片后,男子的眸光忽闪了两下。
“当然,放心,已经彻底死透了,不会再纠缠你了。我看你身体已经被她掏空了,阳气太弱,这屋子不能再住了,你有旁的家人嘛,换个地方住,好好调养,兴许还能养回来,只是你的腿……”
毛裕兴对着男子僵直的双腿叹了口气,“若想恢复恐怕很难,不过拄着拐还能走。”
男子身子一抖,右手滑下,狠狠攥住腿部的衣料。
他的表情微微有点狰狞,许久,长长吁了口气,“能不能带我看看她的尸骨。”
“哪来的尸骨?她只是水里的冤魂的怨气凝结,早化成灰了,看什么看!”毛裕兴摸了根烟叼在嘴里,干嘬了两下。
“她都把你害这样了,你还想着她?年轻人,鬼就是鬼,不管她幻化成什么样子,她始终都害了你,就别惦记了吧。”
“我没有惦记她!”男子大吼,“我只是,我只是……咳……”男子吼了一嗓子,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双手死死抓住喉咙,不停抽气。
“药,药……”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已憋成了青紫色,他用尽全力指着窗台,喉咙深处艰难吐出一个字。
曾明明一个跨步冲了过去,将窗台上的一个玻璃药瓶拿在手里。
“给我!”男子双手颤抖着接过药瓶,拧开盖子灌进嘴里,咕咚咽下。
曾明明离他稍近,药瓶开启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腥香扑面而来,她低头想看清楚,男子已将药瓶内的液体喝的一干二净。
“你怎么了?”
曾明明伸手去接那个空瓶子。
“啪!”男子奋力将瓶子扔向对面的墙壁,玻璃瓶碎成了渣滓。
“我还能怎么了,我被这个女鬼幽禁了快十年了,整整十年,我过的人不像人鬼不想鬼,天天苟延残喘,现在她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男子浑身都在颤抖,大颗大颗的汗珠儿顺着脑门滑落。
站在曾明明这个角度低头看他,他的下巴尖的就好像锥子一样,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灰黑色的气体之中。
奇怪,蛭鬼已经消散,他身上的鬼气为何还这么浓郁?
“她为什么囚禁了你十年?”曾明明问。
“我……我不知道。”男子颤抖着抬起头,曾明明的眸光清澈如水,两人四目相对,男子立刻转移了眸光。
“你穿的很干净,头发指甲也修剪的很及时,如果你被囚禁了十年,这十年,都是她在照顾你了?我很奇怪,一支鬼为什么会对一个腐败成这样的身体敢兴趣,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她……其实,是我的,妻子。”男子将头扎的更低,抖颤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媳妇?这根本不可能!蛭鬼成型至少得百余年,而那个时候,恐怕你还没出生!”毛裕兴跳了起来。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丢人。”男子缓缓抬起头,摸了把额头的汗,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的缘故,男子的双颊泛着两团红晕。
“我遇到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不是人,等我发现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男子长叹了口气,“十年,整整十年,她把我幽闭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中,不让我离开半步,原以为我这一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心,想不到,我还有解脱的一天。”
“新鲜,蛭鬼和人还能在一起,没听说过。”毛裕兴吧唧两下嘴。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不是普通的警察,要想我们相信你,你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曾明明的声音倒还算平静。
男子微微一怔,“你们是警察?”
“对,先前我们还有两个同事进了这个小区调查一桩肇事案,不知道来没来过你们家?”
“我不清楚,她从不让我离开这个房间,就算有人来,我也不会知道。”
男子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转动轮椅,离曾明明和毛裕兴远了一点,他慢慢抬起头,“我叫汪明,今年二十九岁,我父亲曾是个企业家,家境还算不错,十年前,我高中毕业,刚学会开车,就偷偷开着进了龙潭湖,本想学学独行客自由潇洒的好好玩玩,没想到,却遇到了她。”
“哦?”曾明明平静的看着他。
汪明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的他的眼神,即使抬起头,你也看不清楚,这个人,将所有的情绪都沉淀在心中,把一切拒绝在外。
“我遇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山村的野丫头,有一头特别乌黑的长发,头上戴着野花做成的花冠,很天真,也很美丽,那天,天阴的厉害,我本来想找个地方躲雨,却在湖边一处破旧的房屋外遇到了她。”
“她和我说自己父母双亡,一个人生活,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我一时心软,便把她带上了车,原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后来却发现自己带回来一个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