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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以过了二更,姜子君早就梳洗过歇下,还未入睡,便听见脚步匆匆。黄槐不敢进前,隔着帐帘向她禀道:“娘娘,定昭仪身边的紫罗来了。说是琼婕妤去了印月殿,害死了九皇子与定昭仪,还让人将高云给缢死了!”
姜子君一听这话,登时惊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大是不信,道:“浑说,琼婕妤有几个胆子,敢去印月殿行凶?”
黄槐见姜子君起身,立时带着几个宫女进内殿将两边熄灭的灯烛点燃,恭恭顺顺的答道:“奴婢也是挺紫罗说的,人就在殿外面,娘娘可要见一见。”
姜子君披衣起身,只觉额角突突的跳个不停,夜深至此,谁会来说这样的瞎话。思了一思,忙让黄槐等人将紫罗叫了进来。
紫罗早被吓得面无血色,一进倾香殿的内殿,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了姜子君的脚边,惊声哭道:“娘娘,您得为昭仪娘娘做主!方才琼婕妤忽然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来了印月殿,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进门还未说上几句话,就从乳母的怀里把九皇子夺了出来,竟是活活把九皇子给掐死了,这还不够,她还当着昭仪娘娘的面儿,把九皇子摔在地上……”紫罗将印月殿内的情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说道最后,竟是失声痛哭起来。
姜子君听着大是惊惧,万万没想到皇宫中竟能出现这样的事儿,“你说是皇上允了的?这是什么混话,皇上又怎么会让人去害自己的孩子,再者,定昭仪一向的脸!”
紫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声道:“是真的,是真的!琼婕妤说……她说……皇上……皇上……留不得……九皇子……不仅如此……她还……把高云也给杀了!”
姜子君神色变了几变,又问紫罗道:“当真是皇上的意旨?”姜子君这样说着,也是不疑有他,心觉若非霍延泓授意,借柳依依一千、一万个胆子,她也是绝不敢的。可她又绝不相信,皇上竟能狠心至此。想到此处,她立时披衣起身道:“给本宫匀面梳妆,本宫要去御前见驾。”
黄槐闻言,大是犹疑的提醒姜子君道:“娘娘,既是说皇上已经授意了,只怕……”
姜子君不听黄槐的劝,道:“就算是皇上授意,他也绝不会纵容琼婕妤戕害皇嗣与宫妃。”她说话间,极快的起身让人准备。
另一边,柳依依将这一切办妥,立时去了南书房复命。她神情大有哀色,无比悲切的进门向着霍延泓跪地,道:“皇上,嫔妾死罪!”
霍延泓一听这话,又瞧见柳依依衣袖之上有血迹,当即蹙眉道:“怎么了?可是定昭仪有什么不妥?”
柳依依哀哀痛苦道:“皇上,定昭仪一时想不开,还没容嫔妾说话,就一头捧在墙上,撞死了!”
霍延泓极是震惊,眼圈儿登时发红,却是默然不语。柳依依低头垂泪,声音极是哀婉。静了半晌,才听霍延泓道:“朕不是说过,别伤了定昭仪吗?”
柳依依哭道:“嫔妾也做此想,可定昭仪一听九皇子夭折了,登时便疯魔了一般,伤心不已。她说刚才还听见孩子的哭声,说是接生的嬷嬷害了孩子。又说是因为嫔妾前来,孩子才没了的,定昭仪都怨再了嫔妾的头上,可嫔妾也不敢解释一句。后来定昭仪因着嫔妾得皇上青眼,又说是皇上因为储君之位害她,说皇上您不信乌恒,也不信她,所以……”柳依依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等……等嫔妾……回过神……定昭仪就……想来定昭仪也知道乌恒有不臣之心,心里极明白的。”
霍延泓心中自有悲意,可听她提起乌恒有不臣之心,想起此前种种,满心的伤感便是去了大半,只悲然道:“等明日追封定昭仪为庄妃,让德妃好好操持她的丧仪吧。”
“皇上赐罪嫔妾吧,”柳依依一头叩在地上,匍匐着低低哭泣道:“定昭仪去了,只怕乌恒那边得了信儿,必定会觉着其中有什么不妥,嫔妾办错了事儿,皇上便是立时赐死嫔妾,嫔妾也是甘愿。”
霍延泓垂首沉吟了一番,转瞬变了主意道:“定昭仪殁了这事儿,如今只能秘不发丧,不让旁人知道也就是了。”
柳依依听了这话,立时豁然开朗,道:“是了,嫔妾拘押了印月殿的宫人,办完了事儿,立时就来御前了,这会儿是谁都不知道呢!”
正说话间,却听南书房外响起喧哗声。尹航推门进来,向着霍延泓禀道:“皇上,德妃娘娘在外面求见,德妃娘娘身边领着定昭仪跟前儿的宫人,说要立时见您呢!”
霍延泓闻言,不由看了柳依依一眼。柳依依脸上也是莫名惊讶,见霍延泓别过脸,让尹航宣人进来,她神情才变了又变,猜测是定昭仪身边的宫人去德妃面前告状。
姜子君领着紫罗匆匆进门,瞧见霍延泓福了一福,眼神狠厉的自柳依依面庞上剜过,道:“皇上,臣妾听闻九皇子殁了,连着定昭仪也给人害了!”
霍延泓听得这话,不禁看向柳依依,缓了一缓才道:“九皇子是殁了,定昭仪是自己想不开自尽了。”
姜子君扬声向霍延泓问道:“皇上可曾授意,要处死定昭仪和九皇子。”
霍延泓面色一僵,忙道:“朕何时要处死定昭仪和九皇子了,你从哪儿听来的混话?”
姜子君抿唇,冷然看向柳依依,背对着紫罗道:“紫罗,你把琼婕妤在印月殿做了什么,如数都禀报给皇上,一字一句都不许落。”
紫罗忙应下,强忍着哭意哽咽着将在倾香殿内说的话又与霍延泓细细的回禀了一遍。
柳依依神情极是委屈,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儿,可她却并不为自己分辨,只垂首,强忍着眼泪不落下来。
姜子君厉声呵道:“琼婕妤,你说一说,皇上可曾授意你害死定昭仪和九皇子了?”
柳依依低低哭个不住,道:“嫔妾,嫔妾没有害定昭仪和九皇子,”她话至此处,再不深说,仍旧默默的啜泣。
姜子君又只问她道:“许多宫人都亲眼看见的,不是你还会有旁人吗?”
柳依依不语,向着姜子君深深的叩首,道:“嫔妾罪大恶极,实在不该存活于世。如今无从辩驳,嫔妾也没脸见皇上,此番情由,全是嫔妾所为。便请皇上拿着嫔妾的尸身,向乌恒交代吧!”她说着,极快的起身,朝着南书房的龙柱撞了过去。几个进前的宫人瞧在眼里,纷纷上前去拦她,可她这一下来的极为突然,唯有春宜抓住了柳依依的一片衣角,让她不至于撞得太狠。
姜子君没想到柳依依竟会这样做,吓得是大惊失色。
霍延泓心里却是明镜儿一样,九皇子早就由着柳依依掉包,让人连夜送去了柳府。可如今九皇子的去向如何,自然不可为外人说。柳依依如今不为自己分辨,正是不想张扬起来。再者,他早就决定要将定昭仪的事儿秘不发丧,如今姜子君在南书房闹将起来,极是不妥。他当即板起脸孔,嘭的一声,落掌在桌案上,怒道:“闹够了没有?定昭仪一事,是朕授意,吩咐下去的。”
姜子君闻听这话,心中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收场。此时间,早有宫人下去请御医。
霍延泓目光极是锐利,沉着脸道:“定昭仪的事儿不许声张,紫罗,你立时回印月殿,昨晚的事儿就当从来没有过。至于定昭仪,她只是病了。”
姜子君眼瞧着霍延泓判若两人之举,一时无比的悲愤,却晓得如今西北战事胶着,定昭仪一人身系乌恒与大齐两国,若是定昭仪和孩子一块儿没了,传去乌恒,令倒戈,只怕大齐要大败。可姜子君心有不忿,听了霍延泓这话也不退出去,只是呆呆的杵在原地。
霍延泓说完一番话,神色稍有缓和,便是招手将姜子君领进内殿,将柳依依如何寻了死婴入宫,如何将九皇子送去柳府。因何不能让定昭仪知晓的苦衷,统统与姜子君说了。姜子君听了这番话自是将信将疑,可她却极是清楚,眼下柳依依是深明大义,若是自己再深究下去,反倒成全了柳依依。
她当即佯装向霍延泓认错,又深悔自己太过急躁办了错事。霍延泓自未深责,只又再三叮嘱,让她务必谨守秘密。
此时御医已经被传到了南书房,为柳依依诊看过,却是并无性命之忧,又道柳依依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幢伤了胎气,得要细心调理,不能再受惊吓,情绪激动。
霍延泓闻言,自是大为惊讶,却并无半分喜色。姜子君心下疑惑不已,全然不信柳依依的话。可碍于霍延泓的叮嘱,她实在不能在明面儿上查下去,寻人问话。只得被这霍延泓,暗地里细细查证一番。
这一查之下,却无半点儿可疑之处。便如霍延泓所说,定昭仪临盆当日,果然有琼婕妤的宫人进出宫门,柳府中也委实莫名的出现了一个男婴。至于当日印月殿中发生了何时,当时的宫人皆是三缄其口。
姜子君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是在第三日里去了合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