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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内殿里此时乱作一团,云千雪肚子疼起来,额上冒着涔涔的冷汗。她这幅样子令霍延泓想起从前云千雪小产,手上微微发抖。被吓得面无血色,直抓着云千雪的手,不住安慰着她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是,”云千雪勉力一笑,安慰他道:“哪儿至于,这么一摔,孩子就摔没了的。我、还、好。”云千雪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倒是更让霍延泓提心吊胆起来。
很快,何晟一路小跑的进了内殿。霍延泓也不让他行礼,急的话也说不全,指着云千雪。何晟立时进前跪地,三指落在云千雪的手腕上。诊完脉,又让人取了银针。
他迅疾的在云千雪身上的几处施了针,少时,云千雪面上总算微微缓和下来。
何晟赶过来时已经向宫人询问过,早让人备了药。这会儿收了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向霍延泓道:“元妃娘娘因事筑磕着胎,漏了红。索性孩子无恙,微臣已用银针刺穴之法。也让人煎了佛手散,娘娘服下后,便是无碍了。”
霍延泓这才放下心来,这时间有宫人端着药碗进门,霍延泓便是亲自接了。殿上诸人此时大多退在外间候着,霍延泓捧了药碗,极仔细的吹着药。
云千雪额上的碎发腻着汗,看着分外虚弱。她瞧着霍延泓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强打起精神一笑,道:“方才还是我在喂你用药,这一会儿的功夫咱们俩就颠倒了。”
霍延泓将吹凉的药送到云千雪的唇边,沉着脸道:“你还说,方才可吓坏我了。”
云千雪小口的将那药抿下,自己也是心有余悸,可想起定昭仪方才那急切的样子,心里存了疑虑。思了一思,便是幽幽道:“她也是不当心……”见元妃提了这么一句,尹航才敢顺着那话将定昭仪在宫外跪着待罪的事儿禀报给霍延泓。
“她乐意跪着就由着她,不必让仍管她。”霍延泓面无表情,怒声话落,手里仍旧没放下药碗,小心翼翼的给云千雪送着药,面上尽管还带着三分怒意,却是放软了声音道:“你不必理睬她。”
云千雪思及定昭仪往日的行事作风,也怕因着这件事与定昭仪闹得生分,倒也无甚益处,何况她随后也是要从定昭仪那问出来,是谁在背后与她说了什么。思定,霍延泓便是轻柔的牵了牵霍延泓的袖摆,虚弱的缓缓说道:“左右我也是无事,想来她是听见了朝堂军费增加的风声,才会一时失了分寸,让她回去吧。”
皇帝眸色一沉,眼神极为锐利,“她这么个听风是雨的性子,又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时间,你何必帮着她求情!让她跪着去,也是教她长长记性。”
云千雪将嘴里苦涩的药汁子咽了下去,垂睫道:“早些让她回去吧,省着伤了心再多思多想,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又该怎么办?”
霍延泓沉思一番,才轻缓的开口,“便依着你,我让人出去训训话就让她回去思过,总要改改她那没轻没重的性子。”云千雪软软的嗯了一声,霍延泓将那碗药喂了下去,又取了帕子替她拭了拭汗水,叮嘱她道:“闭上眼睛好好歇着,我就在一旁陪着你。”云千雪也不再多说,偏头温软的笑了笑,阖了双目。
乾清宫外,定昭仪惶惶不安的跪在乾清宫的仪门前。这一跪便跪了半个时辰,可乾清宫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何晟进去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亦发让她心生不安。
直挨到何晟被御前的宫人送出来,定昭仪立时拦了何晟询问。听闻云千雪无碍,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又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尹航才从里面出来。
尹航手里捧着拂尘,出了门也不向定昭仪行礼,而是面容沉肃,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说,后宫妃嫔当时时谨记温良恭俭让,娘娘您往日行事嚣张跋扈,不贤不淑,不休德仪,丝毫不懂后妃之德,是唯恐天下不乱,有亏昭仪的名分。后妃不得干政,如今您妄言,以下犯上,冲撞圣驾不说,还伤了有孕的妃嫔,罪当不赦。皇上说,往日叮嘱娘娘多读多看大齐圣贤之书。可您不学无术,入宫近三年,还不能将大齐的宫规礼仪谨记,实在愚钝不堪。若昭仪往后仍旧如此,您就从哪儿来的,回哪里去。好了,申斥已毕。奴才给娘娘请安。”
被太监当面申斥原本就是极没脸的事儿,定昭仪静静的将这番话听完,那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眼中满是屈辱之色,可这尹航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皇帝让他说的,自己再气,再难受,也不得不请安道一句谢主隆恩。
尹航指着跟在定昭仪身边的宫人,道:“请昭仪起来吧,”紫罗忙上前去将定昭仪扶起来,尹航又上前道:“皇上说,自今日起。让昭仪回宫将女四书与大齐的宫规与祖宗家法一一抄写下来,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从甘泉宫里出来。”
定昭仪自入宫之后是处处春风得意,从不曾遭过这样大的没脸。跪了这大半天,膝盖已经淤肿起来。如今又听闻要抄写这么些东西,心里是又怒又恨,委屈的了不得。咬唇凝着尹航一瞬,失魂落魄的向尹航问道:“皇上只说了这些,皇上……皇上就没让你与本宫说些旁的话?”
尹航垂首恭恭顺顺的回道:“皇上只说了这些,”他语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奴才多与娘娘您说一句,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娘娘您的。否则娘娘今日闹出这样大的事端,落在旁人身上,不被贬黜,也要降级除封号的。皇上不过是让娘娘您禁足而已,您早些将那些抄写下来,也能早日从甘泉宫出来。”
定昭仪将信将疑的凝着尹航,讷讷道:“是吗?皇上,当真是这样想的?”
尹航连连点头,“娘娘您一向聪敏,也最得圣心,您自己合计合计。若是寻常人摊上这样的事儿能度过去吗?”
“那,那皇上是不是要对乌恒……”定昭仪不死心的开口,小声嘀咕道。
“唉哟,昭仪娘娘!”尹航忙截断了定昭仪的话,提醒道:“这话您是一句也别往外说,若是旁人谁敢在娘娘面前提这个,那是绝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娘娘您请细寻思寻思,娘娘您如今是大齐昭仪,天子宫嫔。若真有……”尹航并未将那话说出口,适时的停在这里,只道:“您能如何,您的心里得向着皇上。”
“那,乌恒就不是本宫的家了吗?本宫,就得……”定昭仪痴怔怔的开口,心里酸涩,眼泪不觉涌了出来。
尹航忙给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奴才这一张贱嘴。奴才也是好心,娘娘只管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总能想明白。”
定昭仪再没言语,紫罗生怕她一时上来气,忙同跟着的随侍等人扶着定昭仪上了仪轿。
都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定昭仪因推了元妃,被罚跪在乾清宫的仪门前,紧跟着又被御前总管申斥的事儿,很快上林苑上下皆知。
太后得了这消息,立时派了身边的踏月来瞧一瞧云千雪可安好。
定昭仪平日里得宠,人又一向是个孤高自傲的跋扈性子。在宫中不过与元妃、德妃、恪贵嫔亲近,旁人听见这样的信儿,实在是惊诧不已。定昭仪推了元妃,竟只被皇上罚着抄写,在甘泉宫中禁足,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责罚,多数人心里都是隐隐的失望。
云千雪因着身上不大安稳,霍延泓也不放心她在折腾回储元宫,索性便将云千雪留在了乾清宫,自己能就近照看,也安心了大半。又将颜欢与君煜两个便被送去了太后宫中。
这前后三日的功夫,旁人只当是看个热闹罢了。原本以为云千雪身上大安,这件事儿也算是度过去了。
可这一日,德妃忽然带着袁婉仪来了乾清宫。霍延泓不晓得是何事,却也心知德妃一向行事稳重,若非有什么要紧的,是绝不会自己来乾清宫。这样想着,他便立时让人请了姜子君进殿。
姜子君面色沉肃,领了袁婉仪进门。恭恭顺顺向霍延泓行过礼,不等霍延泓问,直接开口道:“皇上,袁婉仪与臣妾说,怕是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姜子君说着,立时向袁婉仪瞥了一眼,道:“你与皇上说说。”
袁婉仪垂首,怯怯道:“嫔妾前些日子与沈容华去三清观,不经意听见有三清观的道姑说收了旁人的银钱要出去寻人做邪法。嫔妾细细的听了,才明白过来,说是宫里有人请了脏东西,要害人。就是中元节之前的事儿。嫔妾当时并未在意,倒是因为元妃娘娘的事儿,嫔妾心里总泛合计,这有人要做邪法,是不是冲着元妃娘娘来的?”
霍延泓一听见“厌胜”二字,愀然变色,肃声道:“细细的说来,是谁,在哪儿,做的什么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