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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贵嫔获罪,身边相近的宫人也被她所累。太监如数去了净房当差,而探菊、念菊等一众宫女,被送去了浣衣局。
照说僖贵嫔的事儿算是就此作罢,只是念菊进了浣衣局没两日的功夫,竟忽然失踪。浣衣局的管事倒是无甚上心,让人呈报给了内仆局之后,便将念菊失踪抛在了脑后。
探菊却是疑心生暗鬼,惶惶不可终日。她思来想去,决计不敢将念菊失踪的缘由归在僖贵嫔的头上,也只剩下卫菡萏杀人灭口这一个可能。这样想着,探菊便是借着送衣裳的功夫去了采薇宫。
“念菊失踪了?”卫菡萏闻听这话,自是惊诧不已。
探菊瞧着卫菡萏的神色并不像装出来的,心里越发狐疑,当即也不回卫菡萏的话,而是声音冷硬的说道:“娘娘,僖贵嫔的死,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没有说出来。如今奴婢已经进了浣衣局,也打算为娘娘您守口如瓶。可若是娘娘想着杀人灭口,到时候鱼死网破,谁也不好看!”
卫菡萏微微有些怔愣,摇头耐声的向探菊保证道:“念菊失踪,可与本宫没有半点儿关系。本宫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念菊,会不会是因为害怕,逃出宫去了?”
探菊将信将疑的看着卫菡萏,“念菊与奴婢一块儿到的僖贵嫔身边,咱们两个在一块儿相处有些年月,亲如姐妹。念菊若有什么,绝不会不与我说的!”
卫菡萏心里被探菊说的无限紧张,这几夜纠缠的噩梦忽然自脑海里拂过。当即微微摇头,却是下意识的森然问道:“那,那会不会是僖贵嫔……”她话到此处,心生不安。
探菊不由被吓得一个机灵,立时道:“那狠手是莲贵嫔您下的,就算是死不瞑目,也找不到咱们的身上!”探菊说着,匆匆的起身,只道:“奴婢今日来,只想告诉娘娘您,若是您想保住杀了僖贵嫔的秘密,就要保着奴婢的安全。否则……”探菊没说下去,回身奔着殿外而去。
卫菡萏听见念菊失踪,心里不免涌出些许恐慌。这人不是自己动的手,那就是旁人。她不信是僖贵嫔死后作祟,那僖贵嫔的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的。不然,这念菊怎么会失踪了。卫菡萏左思右想也没个结论。
进了二月,天气渐渐转暖。可一到夜里,仍旧无比寒凉。冷风拍在木格的窗棂上“噔噔”作响,好像是谁在敲着窗扉一般。在清冷而空旷的殿阁里,带着说不出妖异。声音在四壁来回撞击,更像是鬼魅的呼啸。
已经入睡的卫菡萏被这样的声音惊得迷迷蒙蒙的睁了双眼,瞧见床帏后面似是站了一个人,影影绰绰。烛火摇曳不定,将那人影模模糊糊的投在墙上,拉的老长。卫菡萏似梦似醒,分明想要坐起来,可身子却不听使唤,仿佛被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贱人!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女人的声音无比凄厉。
卫菡萏一个机灵,登时有些醒神,床边站着的模糊轮廓也倏然清晰。那分明是僖贵嫔,她身上仍旧穿着当日被刺死的那件儿樱紫色宫装,前襟已经被刺烂,鲜红的血水不断的从她的胸腔里往下涌。
这是一场噩梦,并不是卫菡萏第一次梦见。她几乎日日都被这样的梦魇折磨,这梦境无比的真切。那恐怖狰狞的模样,让她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卫菡萏筛糠似的抖着,身上涔涔的冒出冷汗。
僖贵嫔一双眼睛从眼眶里凸出来,那舌头血红耷拉的老长。这刻,正抬起双臂,十指的指甲长长的,又尖又利。她声音凄厉,那悲鸣与刺骨的恨意直上云霄,“贱人!你还我的命,还我命来!”
起初卫菡萏梦见僖贵嫔的时候,都会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叫,“不要来抓我,不要来抓我!”。
可今日,她心里尽管害怕,却是勉强镇定了神思,厉声道:“何曲溪,本宫不怕你!你做人本宫能杀了你。做鬼,本宫照样让你魂飞魄散!本宫不怕了,本宫什么都不怕了!挡着本宫的路,本宫便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娘娘,娘娘!”
顷刻,桔梗与小夏子等人进来,将寝殿内的烛火点亮。桔梗掀了帐帘,极快的唤醒了卫菡萏。
她蓦地睁开双眼,仍旧下意识紧紧的咬着牙,这会儿只觉着牙根儿要的发酸。心里用着惧意、恨意,双手也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桔梗道:“娘娘这是又梦魇了!”
卫菡萏咬牙切齿,浑身瑟瑟发抖的说道:“你来吧!我不怕你!何曲溪,本宫不怕你!”
桔梗忙扫了一眼跟进来的小夏子等人,低低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皆退了下去,桔梗忙进前,提醒她道:“娘娘,何氏已经被送出宫了!”
卫菡萏乌黑的瞳仁儿被烛火照的发亮,那光忽明忽暗,“没人发觉何氏有什么不对?”
桔梗摇头,“何氏身上的伤口咱们也是处理过的,前后用裹布缠了那么厚,还是探菊给换的衣裳。何况,何氏已经被太后定了罪,谁能仔细的去看一个已死的罪人,便是丧仪也没有的,被人用席子卷了,送去了乱丧岗!娘娘,何氏她来不了!您安安心心的睡吧!”
卫菡萏这一连多日紧绷的神经,总算能松缓下来。她重新躺下,桔梗替她掖了被脚。卫菡萏思了一思,翻身冷然与桔梗道:“桔梗,探菊留不得了!”
桔梗一愣,讷讷道:“娘娘探菊她不敢说出来。太后与元妃那边都已经问过她,她不是也没说出来吗?何况,她也是心知肚明,一旦说出来,更是罪上加罪了!”
卫菡萏眼中带着决然的杀意,那神情无比阴冷,“若是想要僖贵嫔这事儿彻彻底底的过去,唯有让探菊变成死人!”月光照进来,洒在卫菡萏冰冷的脸上,那神情无比的阴森。“还有念菊,务必也要找出来!”
桔梗瞧着害怕,忙应了下来。
念菊失踪的第五日,在浣衣局旁边的井里发觉了她的尸身。浣衣局的总管立时让人送去了奚官局查验,可念菊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确实是溺水而亡。
云千雪听见这话,直觉着奇怪又可以,“这人在水里泡了五天,那水还不臭了?怎么第五天才被人从井里捞上来的?”
绿竹道:“说是天还凉,所以没那么快腐烂发臭。有那么一点味道,不过浣衣局用皂角、胰子都有味道,把臭气都给盖住了!”
云千雪却是不大相信,轻哂道:“这话说的可见是敷衍了。”
小回子接言道:“念菊原本就是获罪之人,又出了这么晦气的事儿。浣衣局的总管自然想着快一些了事了。”
云千雪皱了皱眉,沉吟不已,“念菊好好的横死,只怕是有人想要灭口了!可见念菊与探菊两个人必定是知道什么的!”
“奴才去一趟浣衣局宣探菊问话?”小回子垂首问道。云千雪未言语,只是清淡的颔首。小回子立时退了下去。
这面小回子刚一出门,又有宫人进门通报道:“贤妃娘娘来了!”
云千雪心里倒是纳罕不已,当即拢了披帛,放下绣娘送来的花样子起身去了暖阁。
秦妍端然坐在暖阁里,面色清淡,手中捧着茶盏轻轻的放在唇边抿着。
云千雪进前福了一福,客气道:“听莫大人说贤妃病势缠绵,如今瞧着,想是大好了!”云千雪眉目间带着疏离又客气的笑意。
秦妍微微一怔,有些局促的将那茶盏放下。咳了咳,才依依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总是那样罢了。”
云千雪接了绿竹端上来的茶盏,一时不知道该与她言语什么,便是微垂眼睫,一声不吭的啜着茗茶。
殿内一时静谧,秦妍面上不觉有些尴尬。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那杯底儿捧在小桌上,闷闷的一声响。她微微笑了笑,道:“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件事儿要请元妃帮忙。”
云千雪听她说及帮忙二字,倒是亦发好奇。捧着茶盏,举眸看向她,未发一言。
秦妍臻首略低,曼声道:“是为了舒妃的胎。”秦妍声音极是缓慢,似乎因为身上的不适,让她说话都变得费力起来。所以每一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病态的慵懒,声音软软的长长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决,可细细听上去,仿佛与平常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舒妃的胎?”云千雪清越一笑,乌黑如墨的眸子悠然凝着她,带着掩不住的玩味之色。
秦妍颔首,“舒妃的胎是莫无名莫大人在照养,本宫思来想去,深觉不妥。这一胎,他实在不该照养。本宫此前也提醒过莫无名,让他告知给你。可他似乎没有说。”
因着蜈蚣的事儿,这些时日云千雪一心扑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把莫无名照养舒妃身孕的事儿给忘了大半。如今骤然听秦妍提出来,她心里漫过一丝奇异之感,原本就玩味的目光,不觉带上些探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