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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菡萏微微一怔,转瞬便听明白了云千雪的意思,立时道:“是僖贵嫔,是她要害我!那蜈蚣也必定是她指使人放进暖阁里的。”
云千雪心里却是狐疑,看着卫菡萏焦急慌张的神情,轻缓的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今晚上……你小心些!”
卫菡萏自然懂得云千雪言语中的小心是何意,她吓得止不住的浑身发颤,紧抿着的嘴唇惨白,脸上更是半点儿血色也没有。跪了这么久,卫菡萏有些双膝发软。最后被尹航带着的人与桔梗勉强搀扶着,才缓慢的出了寿康殿。
不多时,霍延泓也从内殿出来,携过云千雪的手走出颐宁宫,一同登上轿辇,一路无言的回了合欢殿。
“方才在颐宁宫,你想说什么却没敢当场说出来?”坐在合欢殿的暖阁里,霍延泓紧紧握着云千雪的手。他面色有些凝重,眼中带着关切的神情问云千雪。
云千雪臻首略低,沉吟着道:“我进去暖阁的时候,瞧见那蜈蚣避过了三皇子、四皇子两个,直接奔着颜欢与煜儿去了。这蜈蚣出来的可疑,又谁也不追,偏偏追上了颜欢与煜儿,我心里奇怪,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说!”云千雪话落,忙唤了李香薷进殿,“悄悄的去请莫大人过来,你们二人看看清平公主与六皇子的衣服裤袜上有什么不妥!”李香薷立时应下,亲自去办云千雪交代的事儿。
霍延泓眼中不觉染上了重重迷雾,拢着云千雪的肩膀,将她揉在自己的怀里,心疼道:“今儿个又让你担惊受怕了。”
云千雪想起方才的情景,心口还是止不住的怦怦作跳。“所幸,颜欢与煜儿平平安安的。”云千雪的心里涌着说不出来的害怕,特别是经过蜈蚣这件事儿。想着,她便忍不住幽幽叹道:“宫里的孩子三灾五难的当真不容易,有几个能像云珠这样,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呢?泓哥哥,我是真怕,真怕一个不当心……”
霍延泓立时抬手,压住了云千雪的嘴唇,尽量轻松的宽声开口,“不会,咱们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是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什么不当心!她们会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嫁娶生子。”
云千雪心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埋首在霍延泓宽阔厚实的胸膛里,未发一言。霍延泓缓缓的抚着云千雪的背,也是无言的安慰着她。两下一阵静默,心里都是对未知泛起的莫名恐惧。
霍延泓生长在皇宫里,他最清楚隐在这红墙琉瓦下的刀光剑影。胭脂战场上无声无息的厮杀,是他不能理解与想象的残酷。
自古以来,禁宫内便是如此。这万丈光耀的高贵之下,不晓得隐藏了多少的腌臜。可再腌臜,也是皇帝的家事。其间牵扯了太多,谁也不能像在战场之上那般杀伐果决。
少时,李香薷引着莫无名进了暖阁,向两人回报道:“回皇上、娘娘,奴婢与大人暂且都瞧不出公主与皇子的衣服裤袜上有什么不妥……”
霍延泓皱着眉头,“是没有不妥,还是暂且得不出个结论?”
莫无名拱手,仔细的禀道:“微臣也问过朱嬷嬷当时的情状,如今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皇子公主的衣物有什么不妥。但那蜈蚣只盯着皇子与公主,只怕是布料上沾染了什么。对于味道,往往那些蛇虫鼠蚁比咱们常人要更敏感一些。所以微臣与李姑娘暂且闻不出来什么。”
云千雪想了一想,忙提醒他道:“此前嘉妃曾在乌恒的布料上侵染毒药,要毒害我与腹中的孩子。何晟何大人是知道的,莫大人可以把这衣物带回去,与他细细的研究一番!”
莫无名立时颔首应道:“是,微臣这就带回去细细查看。”
云千雪忙又拦住了莫无名,提醒他道:“大人,此事务必要仔细谨慎,不可让旁人知道!”莫无名连连颔首,退出了合欢殿。
霍延泓又立时吩咐尹航,让他悄悄的去查为皇子、公主制衣的这些人,从布料到裁缝绣功,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安排下去之后,眼见今夜不会有什么结果,霍延泓便是又软声安慰了云千雪一番,哄着她睡下。
且说卫菡萏被送回了采薇宫,想起云千雪那句小心,便是说不出的心惊胆寒。听着宫外响起三更的鼓声,又见四周没什么异动,她才渐渐有了睡意。可刚和衣蜷在床上闭了眼,便是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响。
这声音惊得卫菡萏立时从床上坐起来,她摸着枕边的剪子,颤颤巍巍的缩在床上。初春的冷风从洞开的殿门吹进来。卫菡萏的寝殿虽然离着殿门还远,可仍旧能感觉那刺骨的寒风,阴阴沉沉的钻进内殿。
守在屋子里的小夏子与桔梗两个也忍不住浑身一颤,此刻都不敢走出去,便守在卫菡萏的床前,眼睛一转不转的看向内殿前竖着的插屏。
僖贵嫔带着探菊、念菊两人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瞧见小夏子与桔梗,微微一怔。
卫菡萏心里带着无边的恨意,可看见僖贵嫔伶俐而阴森的面孔,又是无比的害怕。她一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小剪子。
僖贵嫔冷然哼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卫菡萏,声音无比尖利,“贱人,本宫应该在皇上去木兰的时候,就除掉你。否则,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麻烦事!”
卫菡萏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咬牙道:“今天的事儿,是你要害我!是你害我!”
僖贵嫔幽幽笑起来,轻缓的说道:“莲贵嫔,谁要害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儿个晚上会死。而明天,你就是畏罪自裁!”僖贵嫔话落,越发笑的娇柔妩媚起来。
卫菡萏此时似是被一双手扼住了咽喉,愤恨、惧怕,将她的心拧了一个圈儿。那种说不出的无助与恐惧从心口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你……你敢……外面这些人奉旨来看押本宫。若是本宫有什么不测……”卫菡萏怕的想哭,但仍旧死死的咬着牙,从唇边勉强挤出这番话来。
僖贵嫔哼笑着道:“外面的人收了本宫的银子,放了本宫进来。你若死了,那是畏罪自裁。没人敢承认本宫进来过,因为放了本宫进来。那就是他们玩忽职守。谁又敢说出去呢?”僖贵嫔笑的亦发得意,不想与卫菡萏多费唇舌。睨了探菊与念菊一眼,凌厉道:“你们两个还等什么,送莲贵嫔娘娘上路!”
桔梗与小夏子听了这话,两人立时挡在了卫菡萏的身前。念菊与探菊两人走过去,四人难免要撕扯再一处。
僖贵嫔有些不耐,亲自拿了白绫在手里。
卫菡萏瞧着她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后退的颤颤说道:“你,你别逼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在这宫里好好活着!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呢!”
僖贵嫔狠厉的看着她,轻蔑的笑道:“好好活着?你若是想好好活着,当初就不该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卫菡萏,是你先存了害本宫的心思,如今又妄图要踩在本宫的头上!那么多人都踩在本宫的头上,本宫又怎么能容你这样一个贱婢来作威作福?”
卫菡萏吓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反复说着,“不,僖贵嫔,你别逼我!”
僖贵嫔讥诮的微微挑起嘴唇,高举着白绫上前,“你也别怪本宫心狠,你可晓得这后宫上下,有多少人厌恶你。你这样的人,命如草芥。在这宫里,是一辈子都别指望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本宫如今也是可怜你!”僖贵嫔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床塌边儿上。
而探菊、念菊两人仍旧与桔梗、小夏子撕扯在一起,谁也不能将谁如何。
僖贵嫔表情无比狰狞,一点一点儿的走近卫菡萏。卫菡萏避无可避,肩膀紧紧的抵在床栏上。整个人都是瑟瑟发抖,“就因为我出身低微,就活该去死吗?”
僖贵嫔并不言语,笑容幽冷。被惨白的月光映照在脸上,像是从地狱来的鬼魅。手中的白绫极稳的,静静的躺在僖贵嫔的手上。
看着那白绫,卫菡萏的脑中是一片空白。僖贵嫔将那白绫一掷,扬起轻柔的弧度,却又似索命的铁锁朝着卫菡萏落下去。卫菡萏倏地低下头,猛地将手里握着的剪子刺了出去。她手上能明显的感觉到穿破了什么东西,这样的感触太过可怖,吓得她立时将那剪子拔出来。
僖贵嫔胸口剧痛,瞪着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卫菡萏。那把铜剪子握在卫菡萏的手里,白绫轻飘飘的落下来,沾染上殷红的鲜血。卫菡萏惊恐的看着僖贵嫔瞪大的双眼,很快她面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情,呻吟不已。卫菡萏红了眼,又拿着那剪子,狠命的对着僖贵嫔刺过去。
探菊与念菊两人瞧见这一幕,拼了命的扑过去想要阻止卫菡萏。可此刻卫菡萏疯了一样,压在僖贵嫔的身上,向她的胸口猛地又刺了数下。瞧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卫菡萏压在胸口的巨石,似是随着那把铜剪子的起落而崩塌。这么些年里,她头一次感到痛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