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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里泡了一个下午,阮默默上岸的时候手都皱了,他们回酒店冲了个澡,饥肠辘辘地奔向了芭东北部夜市海鲜大排档。
一到了海鲜大排档,徐汐月、付妍姗、陈东伟这几个来自沿海城市的人立马摆出了一副行家的架势,游刃有余地对各色海鲜挑挑拣拣、评头论足。而像阮默默这种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只有在一边围观的份儿。
挑了位置砍了价,浩浩荡荡的八个人围圈坐下,东西还没上来就先喝上了啤酒——
“……吃海鲜图的就是新鲜,海鲜要是不新鲜,我宁愿呆在酒店吃泡面。”
“……砍价只是走个形式,按照攻略,这里的海鲜差不多能砍30%的价,都有三分之一了!可不能放任他们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是冤大头。”
“……称重的时候一定要盯着,以防掉包或者偷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增加重量。”
众人七嘴八舌地分享着旅行心得,很快,点的东西就送上来了。
阮默默不太吃得惯海鲜,对鱿鱼、扇贝、螺一类的东西更是敬而远之,只好把筷子伸向了体型庞大的螃蟹和龙虾。分别戳了一块肉前后放进嘴里,她咂吧咂吧味道,觉得这大块头的东西的肉吃起来,总感觉有点“死”。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腹诽,店员紧接着送上来了一大盘不是大块头的东西。
这好像叫皮皮虾?
阮默默夹了一只上手剥,她第一次吃皮皮虾,不知道这玩意儿难剥得很,只看外形还以为是跟小龙虾一样的剥法。她拧掉虾头,习惯性地捏着肚子两边的壳轻轻一掰……
???
掰不动?
她又用上了一点力。
……还是掰不动?
难道是在海里泡久了把手泡软了?
她急了,咬着牙关使劲儿往两边掰,终于,她听到“咔”的一声——很好,虾腹的壳裂开的一条缝,她的两个大拇指也被坚硬的虾壳硌得生疼。
好吧,肉硬不过你的壳,牙总不会硬不过你的壳吧?她把虾放进嘴里,用牙齿一点一点地把虾壳咬开。
她这边跟一只煮熟了的虾子较上了劲儿,没注意到众人早已停止了闲聊,都看着她面目狰狞地咬虾壳,忍笑忍到快要背过气去。
总算咬到了虾尾,阮默默开心地拿出来,顺着虾壳的裂缝剥剥剥剥……然后她傻眼了——很多虾肉都还连在虾壳上,剥离下来的虾肉只有整只虾的一半左右。
……所以她辛辛苦苦了半天剥完一只虾,只能吃到这只虾的一半吗?这也太虐了吧?难道这么大盘虾,有一半都要浪费掉吗?还是说她应该尽量把连在虾壳上的虾肉一起啃了?
阮默默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不忍心看这么多虾肉被扔掉,苦哈哈地夹了虾壳去蘸酱。
坐在旁边纪然看不下去了,他伸筷截走了阮默默筷子上的虾壳扔进渣盘里,又夹了一只虾过来,动手剥给她看:“皮皮虾不是那样剥的。”
只见他双手捏住虾的头尾反方向扭了几下,拧掉虾头壳,双手按住虾背轻轻掀了一下,然后一手捏头,一手揭下了整个虾壳,又撕下虾腹的软壳,完整的虾肉就剥离出来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阮默默看得叹为观止。
对上她闪着“bilingbiling”崇拜之光的双眼,纪然嫌弃地把虾肉放进她碗里:“吃吧。”
阮默默夹起来蘸了酱,试探地尝了一口,随即双眼一亮——好吃!比螺啊扇贝啊什么的好吃!
她“啊呜”一口把剩下的虾肉全部塞进嘴里,又夹了一只过来,学着纪然的样子把虾扭了两下,去掉虾头壳,按住虾背掀掀掀……阿勒?掀不开?
好气哦,明明看他很轻松就掀开了一道口啊!
……难道是男女力量上的差异?
阮默默想了想,按住虾背,用力掀掀掀……“biu”的一下,虾壳没掀开,下面的小碟子倒是被她戳得往前面划去,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虾,忽然觉得手指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收回手,见左手大拇指上被划开了一道血口,血珠很快在伤口处凝集,顺着手指往下滚。
她懵了,拿过那只死了也不安分的虾子,看到它一只腹足上还沾着点血。
……所以说,她不仅没能给虾壳开口,反而让虾壳给她的手指开了个口?
阮默默郁闷了,她开始怀疑人生——她是有多矬才会连一只死虾子都干不过?
纪然专心剥着虾,听到这边的响动,以为是学姐又犯蠢了,随意地用眼角一扫,瞥见她正在流血的手指。
再一看阮默默,好家伙,手流着血,她竟然在发呆!
纪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剥了一半的虾摔回碟子里,拽过她的手,把她的大拇指含进嘴里。
阮默默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他如此暧昧的举动,整个人变得比碟子里的盐水皮皮虾还红:“你抽什么风啊?”
她说话的时候,纪然柔软的舌尖正从她指腹上舔过,她心下一悸,说话的尾音都在发颤。
铁锈味在口中漫开,确定她的伤口不再流血了,纪然松开她,抽了一张纸巾把她的手指包起来。
“抽风的人是学姐吧?”纪然冷眉冷眼地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上楼能扭到脚,潜水能差点把自己淹死,吃个虾都能把手划破。”
他的声音不小,火气也不小。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茫然的目光在两人间游弋。
他他他怎么又生气了啊!
阮默默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只是想吃它而已,我没想到它都死了还会跑!它跑,我就抓住它,它就跟我干仗,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竟然连一只死了的虾子都干不过,一不小心就负伤了……哎哟我都在说些什么啊!”
她懊恼地敲了敲脑袋,觉得这虾子肯定有毒,而且是某种神经性毒素!
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其他人也哄堂大笑起来,路成甚至笑得坐翻了椅子,他爬起来,扶起椅子重新坐好,继续笑。
他们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最后纪然也绷不住了,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你是来搞笑的吗学姐?什么叫‘它死了还会跑’?又是什么叫‘我竟然连一只死了的虾子都干不过’?”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阮默默浑身都僵了。
纪然好心地把堆满了虾肉的碗推到她面前:“吃吧。”
阮默默双手捧着碗,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然后她听到纪然起身的声音,忙转头问道:“干嘛?”
纪然扬扬下巴:“给你买个创可贴。”
阮默默悻悻地回答:“哦。”
纪然挑了挑眉:“要一起去吗?”
阮默默连忙摇头:“不去。”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跟他走肯定是会被骂的节奏啊!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明明她才是学姐,为什么老是被学弟教训得跟鹌鹑似的?
晚饭散场的时候都九点多了,潜水本来就很累人,现在又喝了酒,大多数人都困顿得不想再去看人妖秀了。
反正明天去芭提雅到处都有人妖秀看,徐汐月很爽快地退了十一点开场的人妖秀票。
一觉睡到十点,阮默默打着哈欠随众人退房、上车、登机,又睡完了全程,走出机场的时候,她总算清醒了。
随意找了一家餐馆解决午饭,他们开始了曼谷自由行。
作为一个旅游城市,曼谷可逛的地方很多,一行人又是女生居多,一个店挨着一个店地逛过去也不觉得烦。
走进一家香料店,阮默默被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冲得闭了一下气,她揉揉难受的鼻根,表示不是很能欣赏这种沉郁的香味。但看看兴致勃勃的伙伴们,她还是忍下了掉头就走的冲动。原以为逛个一圈半圈就能出来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跟店主聊起来了!
从香料的价格到质量到原料到用法……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对话。
阮默默撑不下去了,她跟傅清清打了个招呼,摒着呼吸走到了店外。
店外的空气称不上清新,却及时地拯救了她已有些晕沉的大脑,她百无聊赖地在门口转了两圈,看看店内还聊得兴起的朋友们,心念一动,走进了一旁的书店。
比起左边的香料店,右边的饰品店,书店的生意显得很冷清,只有三五个人,捧着书各据一方。
见有新顾客上门,店家很热情地迎上来,双手合十,对她鞠了一躬:“萨瓦迪卡。”
阮默默忙回了礼:“萨瓦迪卡。”
店主客气地问她需要什么,阮默默却面露尴尬——泰语什么的,她就只会问好那一句啊。
她试着用英语说出自己想买的书,换来店主疑问的眼神。
……这下好了,她不会说泰语,店主不会说英语,还怎么愉快地做生意?
就在他俩面面相觑之际,一个稍嫌清冷的声音插.进来,用泰语对店主说:“她说她要泰戈尔的《飞鸟集》。”
店主恍然大悟,一连说了好几遍“有的有的”,然后就找书去了。
这踏马就尴尬了。阮默默面对书架站着,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好好一张脸皱成了个包子,不知道该不该转头,转头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这个时候,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随即,纪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学姐,干嘛呢?”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阮默默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推开他的脸,面红耳赤地说:“买买买……买书啊!”
“看不出学姐还挺好学的——不过你买一本泰语书干嘛?你又看不懂。”
“看看……看不懂,我可以留作纪念啊!”
“那学姐这‘纪念品’就买得不正宗了,泰戈尔是印度诗人,又不是泰国诗人。”
“……”
“还是说学姐想纪念的不是这次泰国之行,而是……”他微笑着吐出一串泰语。
阮默默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她记性好,知道他说的是那天在机场说过的情诗——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灵魂。
小心思被戳破,她一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一边死鸭子嘴硬:“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只是想买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纪然逼近一步,挑眉:“哦?泰戈尔的诗集有很多,《新月集》、《园丁集》、《吉檀迦利》……说起来,学姐的最了解的应该是《吉檀迦利》吧?它让泰戈尔成为了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人。所以为什么会是《飞鸟集》呢?”
阮默默知道自己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但又拉不下脸改口,只好开始撒泼:“又没花你的钱,你管我买哪本!”
纪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学姐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
“不好意思承认没关系,默认也可以的。”
“……”
“学姐是因为我才想买《飞鸟集》的吗?”
“……”
没等来答复,纪然笑了起来,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学姐真可爱。”
阮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店主终于拿着书下来了,纪然接过来检查了一遍,点点头,递给他。店主熟练地扫码、报价,阮默默刚打开钱包,纪然就把钱递过去了。
阮默默拽住他的衣摆:“喂!我有钱,不用你帮忙付!”
纪然把找的零钱揣回兜里,又把书递给她:“学姐看中了这本书就是对我的肯定,所以我很乐意为学姐付账。”
阮默默还想说什么,纪然却扬扬下巴示意她往外看:“他们已经出来了,我们也赶快出去吧。”
阮默默“哦”了一声,跟在他后面往外走,把那本沉甸甸的《飞鸟集》抱在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挡住她擂鼓一样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