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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舌的女人们,向来自矜身份,困于方寸之间的内室,疏于运动,稍一加快脚步就气喘吁吁,战斗力自然跟四肢发达的犬君没法比。此时她们只能匆匆忙忙提起累赘的衣裙,尖叫着四散逃开,好似一群被驱逐被狩猎的家禽,鲜丽的毛色凌乱不堪。
转眼间,拖在身后长长的头发,也在混乱中被揪下来好几根。精心护养的发丝四处乱飞。
挨个收拾了一遍,眼见还有一个慌乱的向拐角处奔逃而去,犬君呔的一声大喝,高举起木屐砸了过去。
笨重的木头鞋啪的一声砸中了从另一边转过来的陌生年轻男子,顿了顿,慢慢滑落到地上。
陌生人:“……”
犬君:“……”
一旁引路的管事大侍女嘴角抽了抽,见她还大张着嘴、与贵客大眼瞪小眼,无奈地轻咳了一声,飞快道:“还不快下去!”转而面对贵客时,她又立马换了一副温和沉静的嘴脸,道:“实在对不起,家中年轻人太过顽皮,御史大人没受到惊吓吧?……”
脑海中还停留着那双小鹿般圆溜溜的眼睛,从宫中前来传话的青年下意识挥了挥手,不在意道:“我父左大臣与源氏公子关系非同寻常,兄长又跟光君哥是至交好友,我被拜托来府上传话,简直如同在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得很!--”
许是突然发觉自己再一次话不过脑,办事有失稳妥,他懊恼地略低了头,把手中提着的食盒向上举了举,腼腆的小声道:“……光君哥让我一定把新菜送到西殿去。”
少纳言乳母在西殿外间的待客室中代为迎接御使,空落落的心中倒是略定了几分。
原来依据自古禁中惯例,正月里第一个子日,内膳司将采选七种新生叶菜的嫩芽,烹制成羹汤供奉宫中贵人,谓食之可去百病。
如今公子仍旧托人送来宫中新菜,可见还是记挂着西殿之人。想必自己再去向公子申述,说明由于出生时测得命格所限,小主人并非有意假扮女子诈欺的内种隐情,他应该不至于太过反感。
隔着屏风,来自宫中的御使拘谨地坐在帘外,局促不安道:“在下是苍头中将的异母庶弟,忝任左中弁一职。前些日子,光君哥生了场来势汹汹的重病,为防二条院内诸人惊慌,故而临时隐瞒下来。去到宫内休养。现下刚好了些,他仍旧心存挂念。皇上赏赐了今年的新菜下来,光君哥就托我转送回家,并顺便提一声,身体已无大恙,无需担忧牵挂。”
将精美的食盒呈进帘内去,见紫僵直不动,少纳言乳母又膝行出去,应酬退客。
从冻土荒原之上刨出来的野蕨菜,安稳地躺在清澈的汤汁里,与其他象征春天即将来临的菜芽,或是纠缠,或是分离,在黑漆碗中心聚集成一小撮,像水中石块面上的青苔一般,半边隐没,半边微探。
嫩蕨叶略微蜷曲的小芽,同样作为纹饰,描绘在黑漆碗光洁的外表面上,如同小猫爪一般慵懒。
那个人仍在付出关切,却没有递来亲笔手书。
紫沉下眼帘。
光君生病了……难道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可是我明明是按照画本上的姿势做的,公子不满意么?
他费解又失落地叹口气。
这些天如烈酒一般上头的甜蜜渐渐退潮,紫反复把当日的情形,翻检出来掰碎了细细咀嚼,研究着自己的表现和光君的反应,越想越对自己失望。
公子牛乳般冷色调的肌肤,稍微不能克制的重手触碰,就会产生或深或浅的淤痕,过了一会成为星星点点斑驳的青紫痕迹。看着触目惊心,却更加牵惹人心,让他兴发如狂,放弃了自控和理智,胆大妄为地彻夜狂肆,直到最终……体力不支,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昏睡过去。
醒来时公子就不见了踪影,据说深夜就已经出走了,一定是对那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吧。
虽然到后来光君光洁笔直的长腿,像藤蔓一般缠着他不放,红润微肿的唇间也抑制不住,逸散出消魂蚀骨的轻yin,但终究不能抹除最开始刚融合之时,那个人因为吃痛而浑身僵硬和排斥。
果然还是经验太少了,这样糟糕的侍奉怎么能留住他的心呢?
紫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现在连唯一的练习对象都恼了自己,洗心革面、改过自心、不断努力的机会也欠奉,他能怎么办呢?好想见公子……
好不容易见少纳言乳母亲自去送走外客,犬君偷偷溜进房间,绕过立起的屏风,轻轻掀开内室的帘幕,趁着小主人又在一本正经的发着呆,蹑手蹑脚地……啪!
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大跳,犬君瞪圆了眼睛四处打量,发现是紫握着合拢的蝙蝠扇、敲了一下面前的矮几,才慢慢将张大的嘴合上。
紫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她有些心虚的傻笑着,终究败给了小主人大魔王,吞吞吐吐地将方才打架的事情说了出来。终究存着几分心眼,她将先前偷听到别人的嚼舌根删删减减、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只说自己一时冲动,但免不了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
带着长流苏的精美蝙蝠扇一格格慢慢打开。紫将扇面倒转过来,毫不留情地挡住犬君飞溅的唾沫:“……你可以闭嘴了。”
一朝被封口,犬君徒劳地眨了眨眼睛:“……”小主人好无情嘤嘤嘤。
待得唤了管事的侍女们进来,紫淡淡道:“管家事宜,虽然公子交托于我,但终究需要仰赖诸位府中老人的提携。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不清楚。这家里不需要不知进退、妄议上峰的仆从,否则不知何时会为主家带来灾厄。
所以请你们在府中细细筛查一番,将那些管不住自己舌头、又不思进取,且不愿安心服务的,尽皆请回家去吃自己吧!”
只见他面上带笑,眼若寒霜,虽然十分年轻,却是气势慑人。
主人对此人的看重和无上隆chong,管事侍女们全都看在眼里。她们无不看着光君长大,早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爱护,虽然对来历不明的正夫♂人心存保留,但终究爱屋及乌。纷纷心道:西殿主人为公子一手养成,总胜过那些眼皮子浅的轻骨头许多。
她们早就看那些在背后搬弄是非、妄图攀附公子的小妖精们不虞,只是先前正夫♂人都不加以过问,她们也想试试这位的手段,于是不愿插手多管。如今既已说破,大家也都从善如流,全数应承下来,回头就清洗一遍内宅,力求不为公子增添烦恼。
“还有这个人--”犬君浑身一竦,莫名其妙。
紫随意拈起扇子,朝犬君那边晃了晃,无奈道:“既然这么喜欢穿上木屐去院子里闲逛,那不妨安排他去帮忙打理庭院。……如此修身养性,与花木总不会打起架来。”
少纳言乳母送完贵客进来时,只见众人鱼贯而出,内中夹杂着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小侍女犬君。
“……公子据说身染有疾,一直待在宫内,虽说一应事务应该都是妥帖无误,但我终究放心不下,想来您看着公子长大,心情也是一样。请嬷嬷出二条院的令牌,带我和少纳言乳母入宫去吧。”
她听见自家小主人对刻意留下的大侍女恳切地央求着,还来不及为他自主主张而讶异,就见被央求者似乎被说到了点子上而打动,慢慢点了点头。
……
“原本未经传召,非宫内服务的女眷是不便入宫的。索幸桐壶爷为着对公子的爱chong,特意颁赐了令牌给二条院,破例许可我们方便出入为公子服务。虽然如此,但在这处处都是贵人的禁中,还需格外小心谨慎才是。”
在宫门外相扶着下了带有源氏公子家徽的牛车,大侍女郑重取出令牌,令守卫检视之后,就顺利的开了一条路出来。她一面在前头带路,一面低着头小声叮嘱着。
紫身着上级贵族女子出门时的壶装束,将面目在半透明的长幅白绢之后掩得严实,和少纳言乳母一同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自偏侧的春华门而入,穿过延政门,越了贤所,在绫绮殿和温明殿之间,即将转向朝阳舍的梨壶院的回廊上,他们与淑景舍方向慢慢行来的一队人狭路相逢。
二条院资历深厚的大侍女首先退到一边,低头行礼问安道:“太子殿下!”
手中强行牵着闷闷不乐的小皇子冷泉,朱雀不甜不淡的嗯了一声:“光这几天身体见好了,你们也的确该去看看,毕竟论起来照顾不周,还是可以治罪的。……”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人数寥寥的一行,在一个勾着脖子也比周围女子高出一截的人面影上稍有停留,深黑的瞳仁顿时收缩了一瞬,沁出一点点不为人知、亦不为自知的血红。
那面纱遮盖之下隐约可见的艳丽轮廓,竟与藤壶皇后有些许相似。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陷入旖`旎春`梦的夜晚那天,白日时,正是看见了光君因为初次入宫的藤壶女御的背影而失态。年龄上藤壶女御只比光君大了五岁,似乎也是可以产生恋情的情形,尤其是两人因为桐壶帝的缘故,时常能相见。
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朱雀就为这两人提心吊胆了很久,生怕光君被勾走,陷入背德的不伦之恋。幸而那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但是现在,在他已经可以与光君借着治病的名义肌肤相贴的时候,遥远记忆中的噩梦,再一次呈现在眼前,成为不安的来源。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本来就想要赖在最喜欢的光君哥哥那里、却被阴森森的太子强行拖走,小冷泉此时突然吃痛,立即大声地吸了一下鼻子,哼唧了一声表示抗议。
朱雀垂下视线,看见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小包子皱着包子脸,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豁然明了:虽然自己对着小鬼的装可怜不感冒,但是光似乎很吃这一套。只要我和光君共同抚养监护的这孩子,还在我手里,光君总归是飞不走的……
唇边弯出冰冷的愉悦弧度,朱雀缓了紧张僵持的气氛,当先走开了。至于无关人等的身份,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他从来不关心,也不必放在心上。
这边厢,被冷冰冰的太子堵了半天去路的一行人终于周身回暖,重又匆匆赶路。
紫低头盯着脚尖前方的路,心中暗自思忖:不知为何,方才似乎感觉到,这位据说与光君无比亲厚的太子殿下投射而来的目光,森冷刺骨,宛如冷血爬虫一般,令人心生不快。
想到这个身体柔弱的东宫,在光君留宿宫内时,一定使尽浑身解数,霸占了很多独处的时光,他就对他无限厌恶,妒恨。
这一行不知冒犯了哪路凶神,注定不能顺利,最终竟被光君身边最为信任的贴身侍从挡在了淑景舍殿门外。
“公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闲杂人等不便随意出入。有什么事的话,请由在下代为转达。”
惟光双手抱臂,面无表情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真爱小天使(づ ̄ 3 ̄)づ.
因为气场不和等奇怪的原因,朱雀和紫两个白莲花彼此互刷仇恨值。
二房朱雀带着小孩来向正夫人示威什么的……光君你不能chong妾灭妻哦【开玩笑
得chong的通房惟光才是大杀器o(* ̄▽ ̄*)o
感谢月刊小天使除渣机酱投喂的地雷么么哒(*/ω\*)
除渣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4 07:5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