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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最近有点奇怪,杨中元看着正在给他热水的程维哲,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
虽然程维哲对他一直都很好,他们两个在一起也都是相互体贴,可自从来到衢沐县之后,程维哲照顾他几乎跟照顾新生儿差不了多少。
洗脸擦手洗脚沐浴全部都亲力亲为,就连一起出去办正事,他也都小心翼翼,不仅带足了果饼点心,甚至连水都是温好的。
茶园子里路不好走,他就非要跟他牵着手才肯罢休,杨中元拧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再说,两个人这样相处下来,倒是有些别的趣味。
“阿哲……最近……有什么事吗?”杨中元低着头,看程维哲认真帮他脱下鞋袜,“你怎么伺候我伺候得跟祖宗似得,说吧,你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程维哲一僵,很快便回过神来,把他的脚放进热水盆里。
这是他们到了衢沐县的第三日,正巧赶上下雨,程维哲坚持不让杨中元出门,非要在客栈待着。
“能有什么事?咱们好不容易两个人出来一趟,虽然是有正经事,不过这边风景倒是不错,我们也算是放松放松,权当来玩吧。”程维哲洗净手,直接踢掉鞋子同他一起泡脚。
“你这样我不太适应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差不多就行了啊。”杨中元笑笑,拍了拍他环在腰上的手。
最近程维哲老爱搂着他的腰,一双热乎乎的手贴在小腹上,虽然是大夏天的,可也让杨中元觉得舒服安心。
“乱摸什么,如你所愿,我最近真的胖了。”杨中元又笑,耍赖般地去踩跟他一个盆泡脚的程维哲。
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矮,脚也大小一样,程维哲老老实实让他踩着,手里却很轻柔。
心底里,他很期盼二毛说的事情是真的。眼看小元生辰在即,而他自己也已经二十有五,过了这几年,就算小元想要生个孩子出来,他都不会肯。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这次真的有了孩子,那说不定就是唯一的血脉。让小元遭一次罪他都心疼,更不用说过了最好的年纪再生,对他的身体也不好。
“胖了好,等回去让长青多做些温补的饭食,要把你喂成小猪。”程维哲温言道。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脚踩着脚,手贴着手,谁都不嫌热。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因为想着赶紧把茶园的事情办妥,所以杨中元难得早早便醒来,吃过饭后跟程维哲一起驾车去了县南,沐泽湖位于衢沐县与衢泽县南部,而这边最好的茶园,也大多都在沐泽湖沿岸。
马车一路慢悠悠行驶在官道上,官道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碧绿,高矮不一的各种茶树一垄一垄纵横交错,形成衢沐县最独特的风景。再往南望去,沐泽湖水晶莹透亮,成片的粉白荷花花开正艳,昭示着一年之中最灿烂的美丽。
间或能看到一些单薄的土房立在茶园边上,那便是茶农守园时歇脚的地方。
程维哲跟杨中元一起坐在马车外面,为了怕他热着,程维哲特地买了圆帽给他,让他戴在头上遮阳。
“这边真的很美。”杨中元感叹道。
“可不是,你看这边大一些的茶园都挂了各家的名号,那就是说已经被买走了。”程维哲这一提醒,杨中元才发现每家茶园的门口都挂着不同的布帆,上面有写茶楼名子的,也有只单挂了一个姓氏的。
就比如刚路过的这一家,硕大的顾字飘扬在门口,杨中元按着程维哲的肩膀往那边看去,只见顾家茶园占地极广,比旁边的好几家加起来都要多。
茶园里的屋子也是实打实的泥瓦房,并列一排修了好几间,显然看园子的茶农不少。
“还是顾老板家的气派,你看他家的茶农都还在地里干活。”杨中元道。
程维哲一门心思驾着马车,并没有往那边看去,听罢只说:“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如此。好了,你快坐好。”
杨中元拍拍他的肩膀,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没再说什么。
越往西走,茶园的面积越小,打着明显名号的越来越少,
岑志清比他们出来的早多了,客栈正好有人来县南拉茶叶,他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此时看到自家主子的马车由远及近,他这次倒没有跟昨日一样,反而规规矩矩站在茶园门口等待。
程维哲在他跟前停下车,打了个眼色让岑志清赶紧过来扶杨中元,他自己则麻利地跳下马车:“怎么样,园主在吗?”
岑志清点点头:“我同他讲好了,说待会儿我们老板过来,再跟他谈。”
程维哲等杨中元走到他身边,才牵起他的手往茶园里面走。
这一家的位置有些偏,但水土却不错,看他们家的茶树便知道,个个都很精神,绿油油的看得人心里满心舒服。茶园里面也干干净净,虽然是土地,可似乎早就洒了水,走在上面半干不湿的,一点灰尘都无。
杨中元冲程维哲点点头,那意思便是很不错了。
两个人站在茶园子里,并没有立马进屋,杨中元正四处打量,程维哲也随着他看。
这一家茶园左右各有一家,按理说位置差不多,应当产出相近才是。可是左边的茶园看起来却不是特别好,茶树叶子并不丰满,显然不是好苗子。而右边那家似乎也挺不错,粗粗扫过去,跟他们来到这家是差不多的。
杨中元昂着脖子往右边歪了歪头,程维哲立马就懂了,低声在他耳边道:“听说已经跟别家谈了,我便没有去。”
杨中元点点头,拉着他弯腰进了棚屋。
跟顾家茶园相比,这边的棚屋简陋得多,里面也不过就摆了一张草床,连个桌子都没有,地下两张凳子,只有一张是完好无损的,另一张还缺了条腿。
一个四十几许的农人正低头摆弄手里的铲子,见两人进来,他抬头扫了一眼,不温不火问:“程老板,好久不见。”
程维哲笑着同他问好,然后让杨中元坐到唯一完好的那张凳子上,对那茶农讲:“这位是我伴侣,家里的事情都是他拿主意,这次跟我来看看园子。”
杨中元取下帽子,点头向他示意,笑道:“你好,我刚看你家的茶树都是上品,怎么还没得卖出去?”
那茶农看起来倒是不着急把茶园卖掉,听了只冷哼一声:“大点的茶商都看不上我家这小地方,小一些的我又怕他们不让我好好侍弄树,你们也看到我家的树好,都是上好的衢红。衢州这地头,说是最好的我不敢夸,但绝对都是上品是真。最顶上的芽叶每年采了就能卖完,从来不会剩,我家也不缺那个钱。”
这茶农倒是个有趣的人,看起来对茶树相当喜爱,也能尽心伺候。并且这家的茶树养的是真好,用他家的顶叶做紫笋,一定能卖到高价。
但是,人家意思也挺清楚,那便是不着急卖,不缺钱用。
不过,农户日子总是靠这一亩三分地,一旦哪年老天不给饭吃,那一家都要喝西北风了,他自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即使不情愿,还是一直等着买主上门。
前头来过那么多,有的上来便嫌弃他家地方小,有的过来就要改换其他的茶树,甚至还有的说他家的茶树不好,死活要压个几两银子,他都不耐烦给轰了出去。结果临了来了个程老板,小伙子虽然年轻,但办事倒是挺稳妥,他这才愿意跟他心平气和谈一下。
“这位大哥,您家的茶确实不错,阿哲当时回家便跟我说找到一处特好的,我当时听了十分欢喜,如今过来一看,果然同他说的别无二致。您也知道我们是新开张的茶楼,是真的很缺好茶使。您给开个价吧,以后每年无论产出多少,我们都按那个价给,绝对不含糊。”
杨中元听了他的话,压根就没考虑,直接便答。
茶农见他二人言辞恳切,又说得他满心舒坦,脸上的表情也缓了缓:“我姓孙,两位老板叫我老孙便是了。我家茶树你们也都看了,地方不太大,也就这么两亩地,但树我保证都是好苗子。现在种的全部都是衢红,其实衢绿我以前也种过,那个更好养活,只不过味道有些偏苦,买的人少,后来改成了衢红。这伺候茶的手艺是我祖辈传下来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儿子也是一把好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对面两个青年都没显得惊讶,便咬牙道:“一年四十两,不能再少了。”
他以前自己种的时候,如果是做连青紫笋,一年不过也就产个三四十斤,但如果是做一般的衢红,倒是有二三百斤的样子。毕竟顶叶顶芽只有那么一丁点,能出三四十斤,还是老孙水平好,种的茶树枝叶繁茂。连青紫笋以前也做过贡茶,自从顾家的崇岭雪芽做出口碑之后,连青紫笋便往后靠了靠,在衢州一地采摘炒制得都少了。
当时韩世谦过来看茶园,也是一眼便相中他家的顶叶,如果做连青紫笋,那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毛叶毕竟不如干叶,茶农也没那炒制手艺和经商人脉,三四十斤的干叶,放到他这里也不过卖个三十多两银子,加上下面的大叶子衢红,一年满打满算四十两。这还是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并且,这四十两,还要交了田亩税,一家人吃穿用度都要钱,辛辛苦苦一年,也余不下几个子。
看似种茶比种地挣得多,但也更辛苦,茶园得日日看着,茶树哪怕坏了一棵都要心疼死,根本不敢离开。
这些,程维哲跟杨中元都是知道的,就算他们以前不知道,日日跟在韩世谦后头学,也到底学了七八分。
程维哲早先来的时候就跟他打听过数,如今他再问,老孙还是如实给了价,倒是个实在人。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杨中元,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小元?”
杨中元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转头对老孙讲:“孙大哥,四十两便就四十两,我跟阿哲也十分欣赏您的侍弄茶树的手艺,希望以后合作愉快。恩……至于田亩税的事,这个我们自家出便是了,这四十两,全部都给你,每年年节头里给,不会少您半分,如何?”
老孙显然没想到他这样痛快,当即便答应下来:“你们这已经算是多给的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弄,保准年年都出好茶。”
杨中元得了他的准信,便知这事成了,他之所以多给,也是看重老孙对茶树十分的精心。再说,农人一年辛辛苦苦,也相当不容易,一年也只多这点银子,却能让老孙跟照顾自己茶园一样认真,那便不亏了。
三个人把事情谈妥,脸上皆露出笑容来,程维哲招呼岑志清取来马车上的热水,转头问老孙:“不知您家左右都是什么情况?”
“左边那家,哼,不提也罢,倒是右边那家老张的手艺也很好,不过我听说已经有主家过去谈了,说是姓蔡,从北面来的茶商,我们不太熟。”
姓蔡?还是从北面来的?杨中元跟程维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家。
现如今的北茶蔡家。
程维哲想到他家的名头,心里便特别不高兴……他皱起眉头,没有继续接下话茬。
蔡家害得他师父家破人亡,祖辈基业毁于一旦,现在却这样滋润,怎么能让人舒服的了。
杨中元知他是什么心思,他眼睛一转,扭头便温声问老孙:“孙大哥,不知您跟张家熟不熟?我刚看他家的茶园也还不错,不若您帮我们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