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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酒囊饭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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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问题?”

    官家伸出食指,轻轻敲着御案,深幽的黑眸直望柴琛。

    “父王你方才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柴琛没有躲避他探究的目光,抬眼回视官家,眸子清澈坦荡:“他问我为什么要选那些人。”

    “你怎么答他?”

    官家立即追问。

    显然,这个才是着紧的事情。

    柴琛反而放松地倚在靠背上,接过杨献茂呈上的茶水:“儿臣劝告他们,莫要胡乱猜度父王的心思。”

    官家唯一迟疑,微微皱眉:“他们?”

    柴琛不禁坐直了身子,官家的不解,让他感到错愕:“他自然是替刘沆那几人来探问的。”

    “……”

    官家不置可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双眸,变得更深幽无底。

    这让柴琛更是惊讶:“乐琅酒囊饭袋一个,他哪能想得到这些?”

    “安国侯府才不会有酒囊饭袋。”

    官家一个失神,将心事脱口说出。

    柴琛一怔,心中数种滋味陈杂,苦笑叹气——大概,安国侯府的精华灵气,都去了“乐琳”那里吧。

    “你做得不错。”官家朝他轻轻挥手,笑说道:“退下吧。”

    柴琛躬身拜别。

    片刻,待得他的身影远离了文德殿,官家冷声对杨献茂吩咐:“叫于甲鹇过来。”

    杨献茂领旨而去。

    却还不曾等他跨出门槛,官家又变了主意:“慢!”

    “官家?”杨献茂暗暗抬头,细细观察官家的神色。

    “不用了。”

    只见官家脸色黯然,嘴角不自觉地往一边扯去,成了一个轻蔑的角度,明显的不悦与厌恶。

    杨献茂心下一惊,慌忙低下头。

    ……

    戌时。

    街道上积了一层雪,商家们有不少还在营业。

    今年的大年初六,朱雀大街比往年更热闹些,来往马车的车辙、途人的脚印,纷纷留在积雪上,却很快的就被另一层白雪覆盖。

    “史掌柜?”

    还未入到八宝茶楼,乐琳便看到史昌在门口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又怎么了?”

    她无奈地笑着叹气——史昌什么都好,勤奋、忠诚,处事也圆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谨慎了。

    史昌左右顾侃,确定无人窥听,伏身到她耳边:“东家,刘阁老、欧阳大人、司马大人他们三位在牡丹馆……”

    “史掌柜,”乐琳抬手,截住他的话:“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有哪天是不过来牡丹馆的?”

    说起来,牡丹馆如今仿佛变成了《汴京小刊》的编辑俱乐部。

    下朝之后,来牡丹馆吃个点心。

    审完稿,来牡丹馆喝杯茶。

    闲来无事,来牡丹馆赏鱼、谈天。

    那几位编辑呆在牡丹馆的时候,兴许比在编辑部还要多些。不,指不定比他们待在家里的时间还多。

    “但是,他们自来到后,就一直不住地喝酒……”

    史昌忧心地说道,眉毛皱得能夹住苍蝇。

    乐琳见怪不怪,没有往心里去:“文少保还一边喝酒,一边骂人,对不对?”说着,她学文彦博的语气:“葛敏才这个大混蛋,王八蛋!可恨,可恨!”

    “不不不,”史昌连连摇头:“文大人并没有一道来。”

    “啊?”

    这下,乐琳终于察觉不妥:“那,他们是……”她想了想,整理好辞措,问道:“他们是高兴地喝酒,还是不高兴地喝酒?”

    史昌答说:“十有八九是不高兴。小的去传菜的时候,听得他们几个不住不住地叹气,幸亏如今是冬天,否则树叶都要被他们呻落不少呢。”

    “好吧,我且去看看。”

    乐琳跨进门槛,往牡丹馆的方向去。

    ……

    叙福居。

    水榭旁,炉火烧得红透。

    细雪一落到炉子的旁边,就瞬即化作水雾。

    水榭下的湖水,如今结成冰,然而,冰层之下,隐约还有水在荡漾。

    冬日的景致,丝毫不逊色于春秋夏日。

    庞籍持杯不语。

    他本应该高兴的,然而,事情太过顺利,反倒让他生出忧虑。

    “恩师。”

    一旁的姚宏逸不晓得他的心事:“官家是想削弱六部之权?”

    “唔,”庞籍转着杯盖,另一手捏起小杯,抿了一口白露茶:“岂止六部。”

    “不止六部?”姚宏逸联系前后的事情一想,大惊,颤颤道:“还有……您?”

    庞籍没回答,定定瞧着他,片刻之后忽而笑道:“不是我,是‘丞相’。”

    姚宏逸神色住了一住,神色与其说惧怕,莫如说是震惊:“不可能,自古……”

    自古什么呢?

    他没有往下说。

    自古不自古的,又有什么用?

    “可是,恩师您让葛敏才这么一搅和,不正是让官家有了由头么?”

    自那天替庞籍去联络葛敏才,姚宏逸心中就一直有这个疑惑。

    庞籍却不屑一顾:“比这个更顺理成章的机缘,从前不是没有过。然而,官家却拖到此时才有动作……”

    下半句,他咽下了——究竟,官家在等什么?

    他之前,又是到底在忧虑什么?

    从前,庞籍是不为意的。

    但一遍又一遍地读那本《衡术》,他惊觉官家其实一早布好了局。

    忍而不发,为的是什么?

    如果此际才是“时机成熟”,那么,对官家而言,“时机”是什么?

    却任他怎样翻书细读,怎样苦思冥想,都想不通。

    “为师猜不透官家的心思,只好顺他的意图,静待破绽。”

    庞籍举杯,接了一片雪花,一饮而尽。白露茶,苦涩中带上冰凉的触感。

    “况且,”他笑道:“官家这一步,指不定作茧自缚呢。”

    姚宏逸脊背上的寒毛竖了竖,怔怔地咧了咧嘴,怎的也笑不出来。

    眼前的庞籍,让他莫名地毛骨悚然。

    ……

    辽上京。

    夜色凝凝,风雪渐停。

    映月宫内,宫女瑟里朵守在书房门外守值。

    远远地,她又见到二殿下耶律驰走来。

    “二殿下万福!”

    瑟里朵恭谨地行礼。

    这次,耶律驰驾轻就熟,径自推了门进去。

    室内烛火不算多,影影倬倬,只得靠窗书案的位置略光一些。

    “阿九!”

    耶律驰见到那伏案的身影,朗声唤道:“我查到了!”

    那人闻声,回过身来,正是耶律骊。

    她合上书卷,示意耶律驰坐到旁边的椅子,淡然问:“怎么样?”

    “果如你所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