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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牡丹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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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正,冬雨依旧绵绵。

    八宝茶楼的院门大开,可惜这雨天并无33多少行人路过,否则,从外面就可以看见这雨夜的庭院。

    青石铺砌的地面因雨水泛着粼粼光波,如镀了一层黄金。

    时值霜月,早些天下了几场冰雹,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过不了多久,大约会雨夹雪,继而,便是初雪了。

    与室外的冷寂不同,八宝茶楼的贵宾厅内灯火通明。

    傅绍礼刚进到牡丹馆,便如乡下老儿入了汴京城一般,左顾右盼。

    牡丹馆在八宝楼内院,走过了平日营业待客的大厅,还要经过一个精心修整的通幽小径,才能到达。

    该厅的院外,有一偌大的小池子,池边种植松柳桃杏,若在夏日,定必遮天蔽日。树影灯光之间,又见一朱栏板桥。

    度过桥去,是一院子,门外书有“牡丹馆”三字,入门后有曲折游廊,院墙根有隙,流入清水,绕至前院,盘旋在一片小竹林的下面而流出。

    傅绍礼啧啧称奇。

    八宝茶楼他几乎每日必去,但若不是有伙计带路,他还真不晓得这里有如此清幽雅致的地方。

    走到院子的深处,眼前是一栋两层高的建筑,碧瓦朱甍,丹楹刻桷。

    大门两侧,挂着偌大的两盏羊角灯,高可隐人,上下尖而中间椭圆,其形如枣。

    这羊角灯傅绍礼认得,是城西銮宝斋的出品。

    只有銮宝斋,才能做得出这样薄如蝉翼的羊角灯。

    但是,这样子的灯并不容易做到,必须要选取优良的羊角,截为圆筒,再放在开水锅里闷煮,待煮软后,用纺锤形楦子塞进去,用力地撑,使其整体变薄;如是反复地煮,再反复地撑。每次都要换上鼓肚更宽的木楦,直到整个羊角变形为薄而透明的灯罩为止。

    许多羊角会在撑大的过程中破损掉,最后能成功的不会太多,尺寸大的尤其难得。

    浪费数十个羊角也不一定能有一个成品。

    眼前的两盏灯,最鼓处的直径有一尺余,薄得似丝绸一样,而且竟没有一个接缝!

    上面各自画了几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在灯火的透射中,如同活生生的花朵沐浴于日光之中。

    傅绍礼轻轻抚着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光是这两盏灯的价格,恐怕便抵得上德兴泰一整个季度的利钱了。

    何其奢靡!

    他入到了馆内,里面的玉阶彤庭,金碧辉煌更是令人大开眼界。

    “傅掌柜?”

    叫住他的,是荷香楼的东家阙承平。

    傅绍礼转过身子来,拱手回礼:“阙掌柜,许久不见。”

    傅绍礼所属的德兴泰做的是粮油杂货生意,而荷香楼的大米粮油正是由德兴泰供货,此二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阙承平年纪不大,顶多就是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五官相貌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眼睛不但是单眼皮,而且长得十分细小,总是似睡非睡那般,不甚看得出喜怒。

    他笑道:“傅掌柜收到邀请函了?”

    这话要是别个说的,傅绍礼兴许就气恼了。但德兴泰与荷香楼合作多年,可谓知根知底,各自有多少斤两,都是心照不宣的。

    “其实我是茫茫然,”傅绍礼坦然道:“听说这招标会说的是那马裘酒之事,我们德兴泰虽是老字号,但汴京城经营粮油的大商号多得是,怎的就发了邀请函于我?”

    他想了想,皱眉道:“莫不是,又如那《汴京小刊》的拍卖会那般,要我们几家商号相互竞价?”

    阙承平摇了摇头,悄声道:“听闻,裕景丰并未收到邀请函。”

    辛家的裕景丰商号,是汴京经营粮油的最大商号,甚是说它是全大宋最大规模的粮油商号也不为过。

    “当真?”

    “当真,不信你瞧瞧?”

    傅绍礼细细地看了看,果真在场并没有裕景丰的人。

    他十分惊讶:“竟是真的没有邀请裕景丰,在场的汴京粮油商号,便只有我们德兴泰和盈和粮行。”

    盈和粮行和德兴泰一样,是汴京城里口碑极好的老字号,但规模也是远远没法和裕景丰相比。

    阙承平还他一个挑眉的神色,可那小眼睛半眯着,显得更加诡秘。

    他示意傅绍礼靠近一些,压低声线道:“不止啊,你瞧仔细一些。”

    傅绍礼再仔细留心一番,却并不发现什么异样。

    “怎么了?”

    “汴京四大食肆,只邀请了我们荷香楼和叙福居。”

    “啊,竟有此事!”

    傅绍礼闻言,心领神会。

    汴京四大食肆,分别是八宝楼、云来阁、荷香楼,还有叙福居。

    八宝楼是安国侯府的产业,早已拆分为经营平民快餐的八宝餐厅,和主攻精致点心的八宝茶楼。

    云来阁,原来也是安国侯府的产业,后来被辛家吞购。

    八宝茶楼宴客,偏偏就不邀请辛家的商号、食肆。

    这里头还真是大有文章。

    “安国侯府要还击了?”

    傅绍礼惊讶道。

    自前前安国侯乐信那时起,辛家便不断恶意打压挤兑乐家的产业。到前安国侯乐松继承家业之时,更是吞购了乐家大量的老字号。

    这两家的恩怨,虽不知缘起何处,但竞争之激烈,在汴京的商界是众所周知的。

    阙承平回应道:“我看,这个新的安国侯兴许能扳回一城。”

    傅绍礼点头,深以为然。

    然而,过了没有一会儿,他又撩着唇边花白的八字胡,眉头深锁道:“可是,那辛家的少东家也不似个好惹的。”

    《汴京小刊》第一次的拍卖会,他以一千贯钱的天价,购得头版的广告,此事在汴京城无人不知。

    阙承平往身上的暗袋里掏了几下,摸出一块翠绿通透的玉佩,笑道:“我比较看好安国侯,要不要打个赌?”

    傅绍礼甩了甩手,嘟囔道:“我要赌,也定是押注小侯爷的啊。”

    “真可惜,”阙承平摇头叹气道:“我还想在你那儿赢一样东西呢。”

    “阙掌柜,你我是什么交情,想要什么,直说便好了,何需如此周折?”傅绍礼打趣他道。

    阙承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傅绍礼狐疑问道:“难不成你要我做什么背叛我东家的事情?”

    “怎么会呢!”阙承平连忙摆手道:“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下期育才学馆的账师培训班,那入学考试大概会考些什么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