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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爷……”
“慌什么?天还没塌。”
望着跪着在自己身前,自他接任家主之位之后便一直尽心辅佐自己的老管家,司徒楼却是无比镇定。比起老管家那张哭丧着的脸,司徒楼此时这副模样却让司徒雷感觉到一丝不安。
此刻天色已晚,城门深锁,江宁就像一座大监牢,除去穿着官服的那些人,是谁也出不去的。更不用说昨日那桩被官府定性为“大盗杀人劫财”的案子,此时街上是半个行人也无。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在大道上巡逻的衙役们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在詹云秦严令之下,此刻江宁比之战时也未必差上几分。
就在这种环境之下,除去苦主司空孤,还有能力可以光明正大走到街上的,就只有两大世家的人了。
作为武林同道,明面上又与司空家为世交,司徒家自然也要出面帮忙司空孤寻找“被神门埋藏”的金子。哪怕只是门面功夫,那也得做得漂漂亮亮,让江湖人说不出半句闲话,最好还能留下些好名声。
于是,今日楚家与司徒家几乎动用了共千人搜寻整个江宁,江宁几家大客栈本就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而城郊附近也遍布着楚家与司徒家眼线,八十斤黄金可没有那么容易藏好,找到黄金对于司徒楼而言,本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在人手派出去不到半个时辰,老管家便匆匆忙忙闯入小厅,那时诸葛辉仍在禀报今日“围剿神门”一事。虽说诸葛辉身为大总管,但大总管仅仅只统筹司徒家外院人马,真正内院核心一直掌控在司徒家手中,因为司徒雷时常在外执行任务,是以老管家实际上便是司徒家内院掌控者。
别看老管家已年过古稀,双眼昏黄,但无论是诸葛辉还是司徒雷,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比他更得司徒楼信任。事实上在几年前与楚家一次冲突中,司徒家钱响发放实质上都是被这位老管家掌控。可莫小瞧这钱响发放,各大武林世家要让人供其驱使,除去口中要有“大义”之外,还要让别人口袋里有“银钱”,一边是名声,另一边是响钱,如此双管齐下,用起人来才能得心应手。
有人为名可出卖父母,有人为钱可手刃妻儿,江湖中不爱名又不爱钱的,不是早早被人砍死,就是看破红尘去对这青灯古佛了。要如何“喂饱”手下的人,在各大世家之中是一门学问,唯有对于人性揣摩通透者,方能让所有人都维持在不满意这根金线之上,既不能使人满足,又不至于让人失望。这也是老管家年过古稀,司徒楼还让他暗中负责内院银钱支出的原因,就连诸葛辉能够当上外宅大总管,都与这位老管家力荐绝脱不开干系。
正因如此,当老管家都慌乱地闯入小厅时,诸葛辉惊得手中折扇都差一丁点掉在地上,这位老管家平生看过烟消云长,大风大浪,哪里露出过这种神色?
当他将发生了什么说清楚后,司徒楼都忍不住吸入一口凉气。
“是,但是他们……”
“柏儿落到他们手里,成了人证?这是他们说的?”司徒楼低着头,不知是在掩饰神情,还是果真若有所思。
老管家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满是惊惶:“不,是那个姓詹的捕头说的。”
诸葛辉问道:“怎么会是二少爷呢?家主,要不要……”
司徒楼猛地抬头,诸葛辉即刻便收了口,手中折扇不住扇着热风。
“如此说来,司空孤他们又认为神门是冤枉的?”司徒雷的问题,倒是没有受到司徒楼冷眼。
“柏儿现在在衙门?”
“是。”
司徒楼站起身,深深望了司徒雷一眼,又对诸葛辉道:“柏儿生是司徒家的人,死也是司徒家的鬼,司徒家立足江宁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今日这般折辱……”
“家主,咱们即刻动身。”司徒雷自然明白司徒楼什么意思,站起身点点头,回应道。
“蔚晟,我与老雷带着几个人先去,你与张老点齐人手,以备不测。”
抛下这一句话,司徒楼便即刻动身往衙门赶去。
“老师,徒儿有一事不明,此时不该壮士断腕,釜底抽薪么?为何家主他不肯割舍呢?”
诸葛辉看着司徒楼匆匆忙忙携着几个好手,与司徒雷一齐远去,便对身边双目浑浊的老管家问道。
“蔚晟,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要收你为徒?”
“这……”诸葛辉不料老管家会问出这个问题,在火急火燎之中,仅仅思虑片刻,便摇以示不解。
“如今司空孤与詹云秦在我司徒家地盘上寻出黄金,还恰好遇到柏少爷,你觉得咱们要怎么壮士断腕?要如何去釜底抽薪?你最大问题不是脑子不够机灵,而是往往都只能看见下一步或后几步,目光太短,落一子而知全局的能力,你没有。边角决杀是你长处,但若是让你布局,只怕第一手开始就会满盘皆输啊。”
老管家顿了顿,他虽年逾古稀,声音却并未显老态,虽说有些沙哑,却也能够称得上清晰。这个声音不知在诸葛辉耳边磨过多少次,然而唯有这一次,让诸葛辉深感愧疚。
“我想让你将眼界打开,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练练你布局能力,因此才推荐你去做这个外院大总管,老爷知道你的能力,也极为清楚你有所不足,但他与我一样,都认为你这个边角决杀极其出色的棋手,总有一天能够放宽眼界,成长起来。”
“徒儿……徒儿愧对老师与家主信任。”
诸葛辉深深垂下脑袋,除去愧疚与羞愤外,也不愿让恩师看见他眼眶中打着转的那个东西。
“那个姓司空的,才不过弱冠吧?这种手段实在高明,我似乎看懂在扬州漕帮是怎么赢的了。此次柏少爷被司空孤算计,与扬刀门二公子被算计如出一撤啊,这个家伙故技重施,我却到此刻才发现。真是老咯,老咯。”
“恩师的意思是……”诸葛辉红着眼眶,面上却书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这里是江宁,不是扬州,我们也不是扬刀门那种蠢货,点齐人手吧,咱们要开始反攻了。”
老管家此时虽然笑着,但诸葛辉却觉得他这种笑容中,有一些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