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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击枪再如何无坚不摧,也要借助各种精密机关的支撑和调度。即便在设计之初,极端条件下的正常工作是武器合格的重要指标,但那个“极端”当然不包括被高性能炸弹在机括内部爆炸。
从封尘的角度,枪身和船体的连接处喷出一股长长的火舌,犹如火龙种蓄力的吐息。少年用更小数量的爆弹就曾炸塌过一整座石丘,如今情急之中能用上了身上全部的存货,威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拼成船体的木板在爆炸中被片片掀飞,更多的机械暴露到了外面,高耸的船头竟是直接凹下去一块。
闪火过后,滚滚浓烟从接缝处升起,少年还能听见内里的机关寸寸崩塌的声音。旋动的轴承被当中破坏,弩枪带起的劲风逐渐削弱殆尽,支撑枪身的底座一沉,让坚挺的枪头猝然向后缩了一段距离。
“还不够……”封尘在心中估量着。弩枪的底座没有完全炸毁,枪头虽然耷拉下去,但还是倔强地朝向前方。船尾处的风墙一如既往地推动着击龙船急速向前,以战船如今的速度,无需龙击枪自身的动力,仅靠着冲刺的余势就能将枪头送进怪物的鳞甲之下。这一击做实,巨鲸的结局只不过是从贯穿头颅变成了刺破心脏,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没有用!”安菲尼斯喊道,爆炸的浓烟散尽,老艾露仍能自船头隐隐看到已经停止旋转的枪尖,对封尘破坏的成果已经判断出了八分。传说猎人虽然面色不变,但望向眼前的埃蒙的眼神从得意悄然转变成了凝重,“你阻止不了的!”
“还没完呢……”封尘趴在船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却回头向古龙种的方向望去。巨龙的身体如假山般半沉在连绵的沙丘中,固执地朝着袭来的击龙船,半分也不愿逃避。老鲸鱼的身体仍在微微地起伏,连眼睛都紧闭着,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
“大家伙!”封尘彻底撤回了和安菲教官的联系,将所剩无多的精神力滴滴榨出,毫无保留地对闭耳不闻的巨龙吼道,“再不做些什么,你就要死了!”
在小猎户未曾察觉到的地方,少年贴身不离的石质鳞片散发出丝丝的热意,鳞片莹白的一侧微微地发出一抹光亮。光芒从封尘的颈下顺着铠甲的缝隙透出来,只是星点的荧光马上变消湮在混乱纷杂的沙暴中。
仿佛终于被这尽力一吼惊醒了,峯山龙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怪物的两颗青牙轻点沙地,须臾中升起的狂暴风墙听到了巨兽的命令,如来时般迅速地四散分开,重新投入到漫天混乱的狂沙中。古龙种似是还没有满意,它微微张开巨口,一股浊气从怪物的喉中喷吐出来,刚一离体就化成了一道格外强烈的直风,迎着战船仍在冒烟的船头逼去。
“它在反击了!”少年紧皱的眉头悄然舒展开,脸上疲惫后的笑容尽显。
身在位阶法则的顶端,古龙种却也有自己的约束。
早在挑战祭中,奥奥那兹其就向封尘透露过关于古龙“生命”的某种规定。作为猎人世界至高无上的生物,古龙种却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它们不能自行了断,也不可坐视能够带来自己殒命的危机而不加干涉。
通俗地说,真龙无法自杀,也不能任由自己被其它生物杀掉,这才是封尘在眼前争分夺秒的战局中唯一也是最后的依仗。无论这头巨鲸如何意志消沉,如何对少年的沟通不理不睬,它也不能超越属于真龙的规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龙击枪的威势下。
霞龙没有说谎,巨鲸在面临生命威胁的一刻,还是亮出了它属于真龙的尊严。
两股强风一进一退之下,击龙船的尾帆不由自主地向反方向张开,战船立时一顿,方才加起的速度又降了下来。早有远处眼疾手快的船工砍断了帆索,巨大的布幔失去了支撑,哗啦啦从桅杆顶上沉落。只是降帆并没有改变沙船失速的颓势,击龙船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动力,只靠着最后的惯性在沙面上滑动。
“还是不够……”迎面过来的劲风将封尘死死地贴在了船舷上,可是少年清楚,峯山龙匆匆卷起的风和方才风墙的力量天差地别。巨兽呼出一口气便再没了下一步的动作,船和怪物的距离太短,只靠这种程度的阻挡,根本不足以停下余速犹在的击龙船。
“还能……做点什么?”小猎户轻声问自己道。少年身上已经再没了多余的爆弹,双脚也炸伤无法行动,精神力在多次远距离的龙腔运用后,也仅剩下了维持不昏迷过去的程度。事实上,封尘此刻还挂在船首,没有猎装的辅助,无论是攀到甲板还是跳落地面都是险之又险,一星猎人被困在原地,根本就是自身难保。
“至少尝试过了……”趁着和埃蒙交手的空隙,安菲尼斯换了一口气,手上的回旋镖的颜色似乎在数番战斗后也黯淡了不少,“大概就是猎人先祖,也想要这头古龙的性命吧。”
…………
“通!”一颗银亮的流星就在此刻降落在了龙和战船之间的沙地上。
隆姆并没有借助半分风力,就那么从几百米的高空中跳了下来。老船长像是一颗吨余重的顽石,任凭猎场上沙暴肆虐,却连落点都没有偏差半分。地面上溅起一股高高的沙浪,飞起的黄沙被狂风直接吹飞,露出隆姆的身姿。
老龙人双腿上反弓的关节弯曲到极致,双手也死死地撑着地面,猎人身周的沙地陷下一个半身深的巨大圆坑,高空坠落的冲击力竟是被他的身体一丝不漏地吃了下去。
“那个是……隆姆前辈?”封尘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什么。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众人来时的飞艇还悬在那里尽管飞艇的高度已经尽可能地降到了最低,可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跨过两三百米的高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一星猎人的想象。
这样的惊叹只是持续了弹指一瞬,小猎户的脸色就彻底化作了一团惊惧,“前辈快躲开!那里危险!”封尘不顾颅内的阵阵眩晕,强行发动起了龙腔,喊声中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远远地,少年还能看见下方的隆姆朝着他的方向看过了一眼。下一刻,老龙人的脸就转回到了眼前的战船之上,毅然决然地迎上了正面疾驰而来的庞然大物。
隆姆沉肩提肘,腰身下压,双腿微曲,胸口高高鼓起。
战船浑然不知自己行进的路线上,一只蚂蚁正悍不畏死地挡在那里。几十米高,几百米长,重量更是不知几何的巨大沙船,被创造出来时就赋予了了和峯山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作战的使命。任何人类在它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血肉之躯再强大,也无法和擎天的山岳对抗,更何况这还是一艘加载了高帆和利枪的山岳。
然而隆姆的双手就那么稳定而有力地按在了击龙船的舰首底端。
“喝……”
维持着的龙腔视野下,恍惚中封尘没来由地看到了一头巨兽横亘在了龙和船的中间。那是一头身高十余米,体重数吨的绝高兽龙种。巨龙身躯似塔,刀状的两根坚硬利角死死地卡在舰首处。怪物狰狞的脑袋尽量向前拱去,两只粗壮如椽柱的后脚正半陷在沙地中,无名怪物浑身的肌肉股股暴起,正拼尽全身的力量和战船角力。
“给我停下啊!”
“喀嚓……”老龙人的双手用力过猛,居然徒手抓裂了眼前的木板,龟裂纹自猎人的施力处向四周蔓延开去。只是巨大的战船何止几块木板的重量,隆姆目眦欲裂,却还是被战船的力量携裹着向后退去。
封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了,少年的眼前因为用尽精力而浮现出阵阵黑斑,却依然没有放弃对隆姆前辈的劝阻。只是龙人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仍然想要凭一己之力止住战船的前行。
“停下啊!”
龙击枪的枪尖已经横到了峯山龙的两颗利牙之间,巨龙的长牙不过区区几十米,再后面就是古龙种紧闭的嘴巴和下颌以下柔软的腹部了。
隆姆干脆身体一倾,横肩撞在了舷首处,猎人的肩甲在这一撞之下裂成数片,露出粗糙而殷红的肩膀。在龙腔的视野下,一股血红色自无名巨兽的双眼蔓散开去,瞬息间就遍及了怪物的整个身躯。兽龙种的肌肉不堪重负地颤抖起来,肌腱处的血管根根爆裂,鲜红的热血飙散而出,和漫天的黄沙混为一处。
“安菲教官……我怎么办?”封尘慌忙地和甲板上的老艾露联系了起来,语无伦次的少年已经无法清楚地描述自己眼前的境况了。熟悉的无力感再次灌遍了全身,少年像是回到了大沼泽中防御战的那一夜,无论自己如何命令和哀求,铠龙的攻击都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彼时数十名同伴和前辈顷刻间化为飞灰,而面前的老龙人也将在自己面前步上他们的后尘。
“船慢下来了……”
“隆姆前辈不肯离开……”
“我说船速降了!”顺着龙腔,安菲尼斯高声吼道。
击龙船慢了下来,尽管速度只是微不足道的下降,可终究还是慢了下来。
战船的减速犹如推倒的骨牌般一发不可收拾,从些微的征兆到身体可感的减速只用了不足半个呼吸。船底哗啦啦的滑动声逐渐变成了干涩的摩擦声,最后的几十米路似乎还要远过此前的上百米,过了数个呼吸还没有行驶到尽头。
峯山龙睁开了眼睛。
战船的大部分船体已经钻进了自己的两颗青牙之间,舰首闪着凶光的巨大长枪就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位置。巨龙甚至好整以暇地抬了抬头,让下巴抬高到枪尖以上,方便龙击枪更顺畅地渡进了自己的身下。
龙击枪自巨龙的下颌下探出,触碰到了它灰白色的腹前。十字枪尖在整个战船的推动下向古龙种的肚皮硬生生扎过去,峯山龙的腹部虽然相对柔软,但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石鳞,灰色的皮质在枪尖的压迫中一点点凹陷下去。直到整个枪头都隐没在石质之中,仿佛弹性到了极限,巨兽的肚皮“噗”地弹起来,股股鲜血从弩枪的血槽里溢出。
“击……击中了……”封尘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望向触手可及的峯山龙。
人间凶器确实击中了峯山龙,枪头约莫探进了怪物的身体三两米,巨枪的枪头带着狰狞的倒钩和血槽,无论最终能够拔出与否,都须得峯山龙以大量的鲜血和元气作为代价。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古龙种的心脏在腹部更深处,龙玉的处所还要稍高一些,这一击由是没能击中怪物的任何一处要害——而它已经不能发动另一次攻击了。
击龙船停了,停在峯山龙的嘴巴前不足五米的位置,甲板之上还能感受到巨鲸呼出的腥热的空气。
“这……龙人一族……有那么强吗?”封尘向船下望去。隆姆的身体已经淹没在了峯山龙和战船的空隙下,可是方才出现在自己眼中的巨大怪物仍然历历在目。就算再让少年看一遍,他也不会相信居然真的有人凭借一己之力停住了奔行中的击龙船。
哪怕这艘战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动力,哪怕峯山龙此前还吹出了一股阻拦行船的风,哪怕船体已经在数次的跌撞和爆炸中变得遍体鳞伤,但终究还是被一个身高两米出头的猎人,凭借一双肉掌和一个肩膀停了下来。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